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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正是暑气最旺的时候。
程亦安睡了没多久便被热醒了,睁开眼一瞧,身侧的翠姐儿热得满头是汗,小脸红扑扑的,跟个熟透的果子似得,煞是可爱,她顾不上给自己擦汗,连忙从床边拿来备好的帕子给她擦,待收拾好翠姐儿,秋姐儿也嚅喏着转个身,程亦安又忙不迭给
她擦脸。
瞧着两个姑娘这般可爱,她也盼着生个女儿。
等到照顾好两个孩儿,她便下了塌。
后背湿透了,来到浴房换了一身干爽的裙衫,这时陈嬷嬷听到动静,带着丫鬟进来了。
两个人从内间移到明间说话。
陈嬷嬷嘱咐两个丫鬟进去伺候姐儿,亲自给程亦安倒了茶,
程亦安喝了茶解渴,随口问她,“姐姐呢?在陪信哥儿午歇?”
陈嬷嬷往西次间瞄了一眼,“不见人影,想必去了别处。”
“她每日午时不歇一会儿吗?”
陈嬷嬷叹道,
“歇,只是眯一会儿眼,总有人来寻。”
程亦安来了这三日,便发现程亦歆格外忙碌,小到茶水间摆什么茶叶都要问她拿主意,大到贺家族里的要务均让她做主。
风光也是风光,气派也是气派,就是过于操劳。
她也当了这段时日家了,要出门照旧出门,偶尔还能在娘家小住,她认识程亦这般久,除了在程家长房并一些宴席遇见她,就没瞧见她逛过铺子。
多少女人有了婚姻,就迷失了自己。
前世的她,如今的长姐。
“您得劝着些长姐,该丢手时就丢手,不能事必躬亲,否则累得是她自个儿,身子落了病根,可没旁人替她疼。”
陈嬷嬷只觉这话说到她心窝子里,连忙那个锦机过来陪着程亦安坐,诉道,“老奴也跟姑奶奶您一般主意,可惜她不听劝哪。姑奶奶难得来,得好生帮着劝些才好,咱们夫人就是太好了,姑爷待她好,她便处处尽心尽力,您瞧咱们贺府,哪个角
落不干净,又极爱名声,老奴但凡劝一句,她便说,她是程家长房的长女,是底下弟弟妹妹们的表率,她若在外头有什么不当之处,坏了程家的名声,损了咱们家主的名誉。
这些话程亦安早有耳闻,
“名声不能当饭吃,即便要顾念名声,却也不能将合族的名声压在她一人身上。”
“可不是,老奴也这般劝她,她就是不听。”说到此处,陈嬷嬷是忧从中来,靠近了些程亦安,急道,“咱们夫人论年龄也就二十四,大您不过六岁多,您还跟花骨朵儿似得,咱们夫人却是眼角有了细纹,殊不知是操劳过度之故?”
程亦安没说话,她想起程亦前夜与她说,她跟贺青云成婚近八载,夫妻房事次数屈指可数,兴许也与这事有关。
坐了一会儿,还不见程亦歆回来,西次间孩子已闹了起来。
陈嬷嬷与乳娘一面哄孩儿,一面遣人去寻程亦散,那两个小丫头连后院寻了个遍,竟是没寻找人。
“去哪儿了?难道没人瞧见?”
小丫头呐声回道,“问了好些人,都说没瞧见少夫人。”
程亦安和陈嬷嬷相视一眼,想到了贺青云,夫妻俩毕竟恩爱,这几日程亦安来府上做客,程亦没工夫搭理贺青云,借着午歇光景去书房探望丈夫并不出奇。
陈嬷嬷收到程亦安示意,吩咐丫鬟道,“敏丫头,你去一趟世子爷书房,也不进去,就在门口问一问小厮,问咱们夫人是不是进去了,明白吗?”
陈嬷嬷使个眼色给小丫头,暗示她不要打搅夫妻叙话。
唤做敏儿的丫鬟去了,不到一盏茶功夫折了回来,
“嬷嬷嬷嬷,少夫人是去了世子爷那。”
陈嬷嬷和程亦安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两个姑娘醒了,程亦安进去帮忙照看。
只是等到未时中了还不见回来,陈嬷嬷就觉得不对劲了,
程亦歆是什么性子,最是端庄守礼,哪怕新婚时小夫妻两个也从不耽搁正事,没道理这会儿赖在书房不回来。
议事厅已聚了不少婆子,等着回话呢。
就在这时,程亦歆另外一个陪房张嬷嬷的侄女,管着外院茶水的一个丫鬟奔进了院子,她急忙寻到陈嬷嬷,
“嬷嬷,可是奇了怪,我方才无意中听人提起,说是世子爷那边遣人去外头请大夫,是不是世子爷身上不爽利还是怎么着,是不是得禀夫人一声?”
陈嬷嬷一听脸色更古怪了,程亦歆在书房久久不回,而贺青云又着人请大夫,不对劲。
她立即进了东次间,程亦安正陪着两个孩子涂鸦,
陈嬷嬷将程亦安请到一边告诉她。
程亦安脸色顿时一沉,果断道,
“走,我陪嬷嬷去一趟书房。”
于是程亦安并陈嬷嬷及三个仆妇四个丫鬟,出垂花门来到贺青云书房的穿堂外。
贺青云闻讯已迎了出来。
他换了一身藏青色的直裰,还是长身玉立的模样,只是脸色不怎么好,好似失魂落魄,勉强打起精神一般,眼底带着忧,含着痛,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程亦安没细瞧,也顾不上细瞧,忙上前,在台阶下朝他施了一礼,
“姐夫,长姐迟迟不归,又听闻请了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青云眼底沉沉黯黯,好像有些难以启齿,神色与往日大相径庭,朝程亦安回了一礼,
“对不住,方才我与歆儿起了一些争执,她来抓我,我一时情急甩开她,害她撞在博古架,眼下人昏过去了,我已遣人去请大夫....”语气透着消沉与痛苦。
程亦安和陈嬷嬷闻言顿如晴天霹雳,
“昏过去了?”程亦安简直不敢相信,拔腿就要往里去,“我进去看看!”
贺青云忽然抬步挡住了她去处,“姨妹不便进去,让陈??去便是。”
程亦安是小姨子,让她进姐夫书房,于礼不合。
程亦安往后退一步,狐疑地盯着他,没急着与他理论而且立即吩咐陈嬷嬷,
“你快些进去瞧瞧。”
陈嬷嬷已然惊得浑身发抖,程亦散打小没娘,就是她给奶大的,跟自己亲生的没有两样,一听她昏倒简直要哭出声来,却还是极力压住担忧,匆匆朝贺青云施礼,便快步进去。
贺青云看了一眼她背影,回眸朝程亦安再度施礼,愧疚道,
“三姨妹,歆儿受伤的事,还请您帮忙瞒着孩子,歆儿此时不便挪动,也只能请您费心帮忙照看孩子。”
程亦安急着等程亦散的消息,眼神直往穿堂内瞥,“这是自然。”
心里忽然盘算起来,既然是夫妻起争执,必须要告诉爹爹。
贺青云像是猜到她心思似得,神色复杂朝她再度一揖,“我知我罪孽深重,等歆儿醒来,我自当去程府跟岳父请罪。”
程亦安没接这话,得看是什么事,得看程亦歆伤得严重与否。
片刻陈嬷嬷出来了,一面跨出穿堂,一面抹泪,与程亦安道,
“三姑奶奶,夫人是后脑勺撞在了博古架的边沿,有一点红肿,不见出血,暂时瞧不出大的毛病,就是昏迷不醒,得等大夫来瞧瞧。”
程亦安担心极了,眼风直扫向贺青云,
“姐夫,请的是哪个大夫,是去程府请老太医了吗?”
贺青云神色微微一顿,垂眸道,“去请了城中最有名的一位治跌打损伤的老大夫,当然我也着人去了程府,若是两位一道过来才好。”
程亦安微微放心。
她赶忙使陈嬷嬷,“快些进去照料长姐,后院交给我,你就在这里伺候着明白吗?”
陈嬷嬷也是这般想的,又指了那个叫敏儿的丫鬟一道进去。
说来因着三个小主子在后院,程亦歆的四个大丫鬟就没带过来,只带了二等小丫鬟,陈嬷嬷原想换程亦歆使唤惯的大丫鬟过来,不料贺青云催程亦安道,
“三姨妹,你和歆儿久久不回后院,我担心孩子们闹,还请三姨妹速速去后院帮忙照看孩子,这里交给我,我一定照料好歆儿。”
程亦安留在这里确实无用,便带着其余人离开了。
陈嬷嬷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程亦安这边出穿堂没回后院,而是径直赶来大门处,陆家跟来的侍卫就在倒座房,她先问了一句裘青在不在,管家说,
“方才还在,这会儿不知去哪歇响了。”
“等他回来递个消息给我,”程亦安又问,“去程家请大夫的人去多久了?”
管家看了她一眼回,“去了一会儿,想必很快有信。”
程亦安只能回后院,信哥儿果然哭得厉害,是另外一位陪房,负责管外事的张嬷嬷进来在哄着。
孩子们围过来问娘亲在何处,程亦安不敢据实以告,防着孩子们察觉,甚至还不能露出太担忧的神情,“在跟你们爹爹议事呢。”
于是又哄着两个孩子去东次间,
翠姐儿指着自己画好的画卷给程亦安,“小姨,您瞧我画得好不好?”
不得不说,翠姐儿遗传了父亲的天赋,五岁的年纪画画很是有模有样,可惜程亦安心里搁着事,心不在焉糊弄几句,为了安抚孩子,她又重新给布置了一份课业。
让翠姐儿教秋姐儿画。
程亦安总觉得不踏实,出来明间,唤来张嬷嬷,“你遣人去程家知会一声,就说大姐受了伤,能否请二哥哥来一趟。”
这事不能任由贺青云说黑是白。
张嬷嬷道,“老奴这就安排人去。”
书房这边陈嬷嬷带着敏儿要进里间,却发生了一桩奇怪的事,
贺青云只需她一人进去,让敏儿在廊庑候着,理由是程亦这个时候需要静养。
陈嬷嬷心里已经觉得很不安了,再看门口的两个小厮均垂首不言,悄悄朝敏儿使了个眼色,便进去了。
不多时,果然来了一位白胡子拉碴的老大夫,那人嘴里哼着小曲,拎着一个古旧的医箱看着不着调,倒像是江湖游医。
陈嬷嬷心中大骇。
怎么能请这样的大夫来给少夫人看病?
若看出毛病怎么办?
不行,必须去程家请老太医来。
等等……
这个时候老辣的陈嬷嬷意识到了不对,到底是什么缘故能让贺青云避开老太医而请了外头的游医?
一定有猫腻。
老大夫坐下来,打算查看伤口,这个时候,贺青云忽然吩咐陈嬷嬷,
“嬷嬷去沏壶茶来吧。”
换做过去,陈嬷嬷一定不会答应,这种事不是小厮和丫鬟的事吗,但今日她没吭声,贺青云明显想支开她,于是陈嬷嬷照办,出了正房,唤来敏儿让她去沏茶,自个儿反而往穿堂门口来。
这里守着两个小厮,见她出来,立即心生戒备起了身,其中领头一人是贺青云心腹奎仁,见状朝她拱手陪着笑脸道,
“嬷嬷不在里面伺候着,怎么出来了?”
陈嬷嬷不动神色问道,“世子爷不是说去程家请大夫吗?怎么还没来?”
那奎仁恼道,“已经去了两刻钟了,老太医想必在忙别的,一时耽搁了也未可知,这样嬷嬷先进去照顾夫人,小的再请人去一趟。”
陈嬷嬷摇头道,“我亲自去廊子上吩咐,你们的人去,程家人不当回事,我们陪嫁的人去,程家就不敢耽搁了。”
陈嬷嬷其实是在试探。
程家什么时候耽搁过三位姑娘的事?
绝不可能。
家主程明显把几个孩子当做命根子,府上供养了不只一位医师,不论什么理由,只要说大姑奶奶受了伤,那必定是马不停蹄赶来的。
所以奎仁在撒谎,贺青云压根就没去程家知会。
必定是夫妻俩起了大龃龉,贺青云心怀鬼胎,不敢惊动程明显。
她这么一说,果不其然,那奎仁为难道,“嬷嬷,少夫人身旁离不得人,我们的人不会照顾,嬷嬷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我保证将老太医请来,你等着我这就遣人去。”
陈嬷嬷见奎仁拦得坚决,彻底明白了。
贺青云是不打算让她出院子。
那么只能求助三姑奶奶。
了。”
陈嬷嬷这个时候就显现出她的城府和聪慧来,含着泪道,
“你说的是,我这是急昏头了,我不能离开少夫人,这样,你唤来姜儿。”
姜儿是陪房张嬷嬷的侄女,就是方才给陈嬷嬷通风报信那个。
奎仁问,“何事?”
陈嬷嬷吩咐道,“让姜儿去一趟后院,拿些少奶奶的衣物来。”
这是很合情理的,奎仁不假思索应下,遣人去换姜儿来。
不一会姜儿来了,陈嬷嬷一字一句吩咐她,“告诉三姑奶奶,就说方才出门时她寻我要的杏色褙子搁在拔步床竖柜内的第三扇柜子,另外,将第四扇柜子内夫人惯爱穿得那身桃红襦裙拿来,切记,一字不差告诉三姑奶奶,可别把衣裳颜色弄错
姜儿一面记一面应,“好嘞。”
奎仁在一旁没听出任何不对来。
姜儿很快奔来后院,逐字逐句告诉程亦安。
程亦安听得一头雾水,慢慢踱步进东次间,总觉得哪儿不对。
她压根就没寻陈嬷嬷要什么杏色褙子,而所谓给程亦准备的桃红襦裙,昨晚程亦已给了她,说是她年轻穿那样艳丽的颜色好看。
那么陈嬷嬷为何交待这样的话?
等等!
陈嬷嬷这是在暗示她书房不对劲!
什么样的情形能逼得陈嬷嬷用这种方式通风报信?
她这是在求救!
大姐有危险!
程亦安顿时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身上所有的热汗凝固了。
袖下纤指抖得厉害,但程亦安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陈嬷嬷用这般隐晦的方式传递消息,可见书房情形不容乐观,很可能陈嬷嬷已被限制自由,如此一来,贺府上下也可能被贺青云掌控。
长姐的伤必有大缘故。
现在最紧要的是知会爹爹,让爹爹来营救长姐。
她再次来到明间,顺着明间后面的夹道到了后廊子上,张嬷嬷正帮着程亦在处理家务,见她出来,摆摆手示意婆子退去,来到她跟前请安,
“姑奶奶?”
程亦安目光扫向四周,用极低的语气问她,“过去你遣人给程家递消息,多久有回复。”
张嬷嬷想了想答,“咱们府上离程府近,不消两刻钟必有回应。”
而现在两刻钟快到了。
若遇急事,即便二哥哥不在府上,还有其他程家公子,再不济,嫂嫂卢氏最是善解人意,这么个妹妹受了伤,一定快马加鞭赶来。
所以,贺府外围一定被贺青云的人封锁了。
张嬷嬷派出去的人很可能被扣住。
好一个贺青云,人不可貌相啊!
当务之急,把程家大夫请过来,给长姐看病,她吩咐如兰,“你去前院,让长公主的侍卫立即去程家,把老太医接过来!”
看贺云有没有本事长公主的人。
如兰去了不一会回来,“那管家起先不肯,后来问过世子,打点两个小厮跟过去了。”
程亦安悄悄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人出去,爹爹迟早会过来,必须趁着贺青云还没防备她,率先摸清事情底细,才能有的放矢。
于是程亦安示意张嬷嬷随她进去,来到耳房避开其他人问道,
“姑爷身边的人手,嬷嬷当是熟悉的,你有没有把握弄来一人,我要审问他,问清楚书房发生了什么,长姐是如何受的伤?”
意识到了事态严峻,张嬷嬷眸色一凝,
“姑爷身旁有六人伺候,这里头以奎仁为首,他和阿荣是姑爷心腹,至于旁的四个,有两个打杂,平日都在夫人跟前讨巧卖乖,这些人的底细老奴都熟悉,以老奴之见,那几个心腹是审不出来什么的,还容易打草惊蛇,老奴打算把小六诓过来,
他媳妇便是老奴介绍的,他...老奴稳得住。”
“那就快去!”
小六今日被奎仁安排守穿堂,那奎仁不知做什么去了,没见人影,姜儿送包袱过来便与小六说,
“你快去裙房瞧瞧吧,你媳妇不知出了什么事闹肚子呢,这会儿少夫人又受了伤,没人理事,嬷嬷们都忙不过来,没人管她呢。”
姜儿丢下这话就离开了。
张嬷嬷交待侄女,不能装得很焦急,一副?理不理的样子。
果然,那小六反而急了,追出几步,
“姜儿姐姐,她怎么就不舒服了,严重吗?”
姜儿头也不回,极不耐烦道,“我哪知道,我还有事儿呢。”
小六媳妇怀孕不久,头三月最是要紧,万一磕着碰着可就麻烦了。
他跟媳妇的婚事是程亦做的主,得主子恩典,赏了一小院子给他们住着,新婚夫妻正是最缠的时候,小六听了这话心里就巴巴的。
奎仁不在,小六只能来院内寻贺青云另外一名心腹阿荣。
别看主君跟前只有六个小厮,私底下也有派系。
阿荣和奎仁就不那么对眼,小六平日跟阿荣亲近,阿荣立即准他的假,“先让外院的秦哥儿来顶一会,你尽快回来。”
小六忙不迭应了。
这边先去外院倒坐房寻来那位唤秦哥儿的,替他看着穿堂,自个儿拔腿往后院来。
垂花门西面有条甬道通往后院的裙房,贺家下人就住在这一带,这一条甬道平日与后院不搭噶,有小门也是锁着的,但今日张嬷嬷开了一扇小门,眼看小六往尽头跑,张嬷嬷半路将人一拦,小六还奇怪,正往小门内探个脑袋,人就把两个厉害
婆子给扯进来,随后扑上来几人,将他嘴一塞,膝盖窝一踢,五花大绑将人弄跪下了。
小门内有一排空房子,平日放一些用不着的桌椅屏风之类。
此刻程亦安就坐在一架旧屏风下,神色冰冷看着他,
“我问你话,你如实交待,若不肯说实话,我此时此刻就送你见阎王。”
应着程亦安这话,那两名粗使婆子手持剪刀夹在小六脖颈上,小六人被摁住,惊恐望着程亦安,拼命点头。
程亦安示意张嬷嬷松开他的嘴,问道,
“把今日书房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
小六大口大口喘着气,不敢耽搁,立即道,“姑奶奶,事情是这样的,今日上午,小的在茶水间当值,奎仁去了外院,阿荣伺候世子爷笔墨,其余人歇着去了。”
“大约午时初刻,来了一位客人。”
程亦安心下一动,忙问,“什么人?”
小六话说得太快,不住咽口水,“李七爷,也就是崔函的小舅舅,这个人平日十分低调,礼贤下士,名声不错,与我们爷一道在翰林院共事,长于我们爷往来,他今日来,是为陛下修复古画一事,小的给他奉了茶,他便让小的出去了。“
程亦安心里忽然擂鼓一般,总觉得真相就在眼前,呼吸屏住问,
“谁让你出去的?是世子爷还是李七爷?”
“是李七爷。”小六道,“平日世子爷无论做何事都不避着咱们,唯独这位李七爷来了,他说是不喜人多,每每过府,就将人使出去,对了,有一回我见他给奎仁使银子。”
“就这么着,小的回了茶水间,再后来该我下值,我跟宋双交班就离开了,直到午时末,奎仁突然唤我回来,说是出了事,让我守在穿堂,不许任何人出入,我要问他缘故,他只道什么都别问,照办就是,小的就不敢吱声了。”
程亦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脑海里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
李七爷,面如冠玉,极知风月的人物。
贺青云明明吃了三月的药,对着长姐还是不成....
他们之间长往来....
还有那个什么劳什子画社。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渐渐成型,程亦安眯起眼问小六,
“这位李七爷成婚了吗?”
小六想了想答道,“成过婚,听闻没两年夫人过世了,膝下无子。”
已经不必再问了。
一定是李七爷在书房与贺青云做了什么事,被突然赶去的长姐撞见,如果她没猜错,长姐受伤与这二人有关,她不信平日那么温文尔雅的贺青云会对长姐动手,即便不论夫妻情谊,还有三个孩子呢。
她怀疑是李七爷伤的长姐。
“李七爷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你可知道?”
小六倒还算激灵,庆幸道,“也得多亏小的问了一句,说是李七爷午时末离得府。”
已经申时了。
过去足足一个时辰。
如果李七爷是凶手,那么必须把这个人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