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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市一路过来,踮脚踩上泛青的沾雨琉璃瓦,细朦雾露笼下来遮了视线看不多远。那女子一双猫儿眼盯着下头还未赶收拾妥当的小摊儿,探手掂量掂量,钱袋子里铜板叮呤当啷磕碜地响。
四下里巡街的衙役吆喝着赶打,声音没由端地让人心烦。绷腿发力翻腾身子一个飞跃,轻轻巧巧落在小巷青石板路上,两手往身后一抄踱着四方步就朝摊边儿靠。
“你瞧着面善。”
不曾想刚走几步被人喊住,一扭头恰是前几日抓人不成反被顺了钱袋子的衙役。嘟囔一声冤家路窄,转脸和人绽开一个笑模样。
“您不是认错了人?”
“那天还和我搭话了,今儿个就不认识了?”
闻言暗地道声不好撤步准备开溜,暗从钱袋子里摸出一枚铜钱甩腕子掷去,趁他躲闪回身拔腿蹿回小窄巷子,攀着层层竹竿架子掠上房瓦,猫在梁上几个掠步绕迷糊了底下几个。
“出师不利。呸呸呸。”
相思湾的人皆知,西边的镇子上开着一家酒馆。酒馆的老板娘,是一位姑娘。那姑娘长的甚是清秀,总喜得着一身黛色长裙,站在店门口。
没人知道她是谁,她从哪里来,要做什么事。只是她的酒馆生意很好,每到桃花盛开的季节,她总会去摘一些桃花,酿出桃花酒。这桃花酒,堪称十里八乡,独一无二的酒。单单是闻着,便觉的沁人心脾,喝下一口,那香气更是能在嘴里回味好些个日子。
但这也只是大家听闻而已。
小镇上,谁都没有喝过姑娘酿的桃花酒。
每每到了三月,姑娘的酒楼,总会弥漫着一股桃花酒的香味,但姑娘却从不曾把它拿出来过。有客人会问她,为何这美酒不能拿出来与人一起分享呢,姑娘总会笑眯眯地说,那是在等有缘人来开启这壶酒。
那阵子,镇上突然来了一位侠客。
姑娘未曾见过侠客,只是听店里的客人们总会念叨他的事迹。什么他昨日上山清理了那边一直作祟的妖孽,又或是前几日帮一姑娘收拾了一小毛贼。每次客人们讨论侠客的故事,姑娘总是会饶有兴趣的搬着板凳坐到他们桌,听他们绘声绘色地说着。姑娘也会向客人们打听,那侠客可是喜欢蒙着面纱,穿着黑蓬。面纱的右上角,是否会绣着一枝桃花枝。
客人们总摇摇头,说这侠客的故事,他们也是听闻别人说的。这侠客究竟什么样,似乎没人曾亲眼见到过。
侠客的故事流传了一阵子,便没了声音。镇子里很快又有了新的事迹,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变成了其他的故事。后来的日子,每到桃花开的时候,姑娘还是会采桃花回来酿酒。但与往年不同的是,姑娘在酒馆门口贴出了告示,谁若是能打开这酿酒的缸,谁便可以免费把这一缸酒领走。来参赛的人络绎不绝,就只是个普通的缸子,有何之难。但尽管每日有无数人登门拜访,妄图打开那酒缸,却始终没人能成功。有人气不过,质疑这是不是姑娘的恶作剧,这酒缸就是无法打开的。她也不恼,只是走到缸前,轻轻一提,盖子便被打开了,酒的醇香扑鼻。“公子不妨下次再试。”她总是笑着和那些失败的人说。
在之后的日子里,她依然每日穿着长裙,站在酒馆门口。桃花盛开之时,她也仍就会酿一缸桃花酒,但依然没有人曾尝过那美酒的滋味。那一晚,她正准备关门,门外突然来了位客人。“不好意思,打烊了,客观可以明日再来。”
姑娘没细看那人,只是边擦桌子边回答。那人轻笑了下,走到桌前坐下。“姑娘可愿将你们店的桃花酒拿来。”她抬头看此人,那人身着黑蓬,带着黑色面纱。
仔细看,面纱的右上角,有一枝桃花枝。姑娘抿着嘴笑了,端来那一缸至今无人打开的桃花酒,放到那人面前。那人动作平常,轻而易举便打开了那盖子。桃花酒的香味,顿时飘满了整个酒馆。阿秋也不惊讶的样子,她坐到那人面前。“早些年听闻这镇子上来了一位侠客,说他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在江湖颇有一番地位。”
喝酒的那位笑了,仰头一口干尽了杯中的酒,拿下面纱。拿下面纱的男人坐在姑娘面前,眼睛里满含笑意。“现在那位侠客累了。他再不想搅乱江湖,他只想搅乱坐在对面这位姑娘,眼里的一江春水。”
那一年,小姑娘站在父亲酒馆前的桃花树下,抱着小侠客泣不成声。小侠客拍拍小姑娘的头,“你乖,等我去江湖闯荡一番,必会回来娶你呀。”
小姑娘抬起头,眼睛还泪汪汪的,她跑回屋子里,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手里抓着一个黑色面纱,旁边绣了一支小小的桃花枝。“那,那我就和爹爹专心学酿酒,酿出顶好的桃花酒等你回来喝,就准你一人喝。”
可幸福终归短暂,没有几时,终还是回到了水深火热,万劫其中。
彼时困于狭隅铜炉业火怒绽,昼夜灼人心髓,阴厉鬼物凄恻尖啸入耳,催生故时梦丛丛。意识混沌如飘絮渐散,妖物施法将他困入红尘里八苦。
便梦那新时青梅煮酒,娇娘笑靥灿如朝云,声声软嗓呢哝唤我贺郎。高堂慈笑小妹绕膝,却是贺记小食初开张时的安乐和美……兀自沉浸于虚妄梦景,他也忘了刚才所品桃花酒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
倏忽闻得妖嗓嘶鸣,至亲至爱面容没于烈焰,哀戚嘶嚎也替了欢声笑语。残魇惊起却仍是灼热铜炉,温腥粘稠血气裹缠鼻腔,梦里未散悲意似利刃挽钩挑拨神经。
探掌擒那魇魔脖颈来,蜷指发力便爆得满天血浆肉碎骨渣。抬眸淡扫去不兴波澜,提腕拭去面上血迹。
呵,不过尔尔。花恒书院 .huahengsy.
思绪扯回掀睑视当下,银蛇蜿蜒破混沌天际渐寂于无边,万钧雷如携战鼓震声入耳。倏然闻得万鬼尖啸,掀唇勾冷冷弧度,振袖掠起纵身跃入深渊里妖雾纵横。
嗤,一群杂鱼,也敢拦我?
猩红血丝渐攀附睥睨乌瞳,提腕捏诀催阵法,淬滔滔鬼气绕身,诸多鬼怪妖物粉灭其间。霎时风起墨云,卷得八百里星辰共蔽于麾下。倏尔纵身乘风起,皂靴碾血路,破去那万丈铜炉、重重幽冥。
枯瘦天星驮起毛毛白月共湮于晨雾,青黛远山斜倚在熹微晨光里。本料得青山妩媚,却不想久别重逢更见婀娜。我分明知。倘若我磨锐了齿爪跌进那深仇的罅隙里,便要被抽筋拔骨滚油,连皮肉也融化了尽,再赏不得人间胜景。
可那又何妨。
若说那血海深仇便好似数九寒冬时节髓里掺雪,凝了满骨难捱的寒霜。需得扒皮透骨的恨燃成业火,铸了刀剑斧钺杀得那仇者血泼天,尸骨化成一捧春泥饲喂冥河畔的彼岸花,方能叫这鬼身暖上几分。
滔天骇浪翻涌波涛,风卷残云,怒水击石,惊破长空斩碧色,断下群雁阻长风,五月炎日皆被阴云笼,水兽波中起、平地掀澜光,就见那逼水兽上玉树临风姿,分开水势如山倒,又不知该谁死。
“他既死了,便是天定劫数。我有何错?……爹爹高兴,便会原谅我上次之事,与我说话了。”
胡言乱语。他声声问我如何天真求血缘骨肉情,只言生父不饶我。又如何不知…这人死必是天定数,师父所言岂有错失?
左右父亲要怪罪,他只举剑来唬我,流他血覆他手怎狠心下手要性命,心下还念他。扯去白骨洞也好、推责与尊师也罢,他犯错便她来认,怎叫双亲担责?
…提名,他提尊师名,…到底为救她罢。哪有大是大非、他只信她心,无论怎般都是迫不得已,岂可妄信胡言。……他定是将我当至宝,定然…。
犯错便一人来当,何苦累双亲。长绳染腥皮骨随之抖动又散平,淡色之上污斑驳,却当无物取手中。再抬眸。
“我必不走的,大不了再与他们战个高下。”
“——何苦置我以死地。”
渔舟唱晚,归去来兮,光风霁月,初如晨倪,何贪?迎声闷停杯。
此前夜入寒潭,含气吞吐,响琴吟而醉宿。举杯邀人月,掀尘犹几载,而今明士大夫皆卒,唯有杜康敬寒沙,国有难,区区将、何畏也。
不道尔等鼠辈,穷极凶恶无义之人,何有能事相待?焉敢辱此地也。披衣灭烛,以退众尔,掩情送茶,苦笑之。
一梦归里埋骨地,惊鸿泣缨,游龙昭风,几许血彻,寒芒盈折,罡风卷面,角音状催命。战莽苍,犹幸有长枪、镇山河。壮死难归,以黄土断念,三途有路,望来世时能远战事。
下弦之月,哽咽无语难名状,清茶入喉,寡淡不及浊酒,摔杯惊四座,谁又何能可言之。
已近日暮夕阳渐坠吻西山,红霞染红三十三层云透缝隙投落,勾勒翠林窣窣渡层金丝边,暖风袭面温和刮过发尾轻抚,来不及拥紧便骤然离去,屈指勾撩凌乱发丝别于耳后,偷得半日闲难得无事可做,翘了二郎腿靠着门扉数飞鸟有几,掂量袖中钱袋尚还宽裕便取几枚铜板买包子,还未来得及细尝便闻得有一女子尖叫传来。
“来人啊,!”
被她尖锐嗓音扰乱清净颇为烦躁,暂缓了用膳的念头站起身来,慵懒抻臂舒展筋骨掩口哈欠,勉力抬起眼皮逆光瞧了几眼,果见一男子抢了荷包欲跑,街坊邻居熙攘吵闹成一片,却无一个主动上前相助,抬臂挠头鼻腔冷哼嗤笑,并二指捏个包子在手中,俄顷清嗓拖长声音朗声喊道。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劫良家妇女,你这贼子,可当心遭报应——”
那贼子显然不听劝,疾步飞奔撞乱几家商摊仍不屈不挠要逃,颇为伤心他竟如此倔强蛮横,压眉敛眸无奈轻叹提踝拾步上前,趁着他只顾逃跑不注意脚下,观瞧二三寻个合适位置,倦懒悠悠抬腿伸长了将他绊着跌倒于地,狼狈模样着实惹人发笑,屈膝半蹲探二指捏他下颚迫使转颅,垂睫低颅直视他惶恐神色,暖阳耀眼晒得额前发烫惹人困得要命,只一顺手将包子塞他口中堵好,拿过荷包绳带绕指转悠两圈掏钱自个收好,只把绣了鸳鸯并蒂莲的空荷包投掷给原主,软睫微垂牵拉唇角压低声音笑道。
“瞧,报应这不来了嘛。”
皎月半弯挂于泼墨天际,婵影清寒似覆昆仑千山雪,寥寥稀星点缀于侧添不得暖意,寒鸦静立高树枝瑟缩羽毛,时而凄凄长鸣,疾风卷尘自窗隙吹入,刮起纱帘拍窗飒飒作响,冷风刮过鬓角侵袭寸寸肌肤,薄衫难御寒忙揽毳衣裹肩绕白带缠颈系之,倏而闻得淅沥雨声,雨点打落窗边红梅簌簌,北风震剩苗渺落,寒意瘆髓肆虐,压眉垂睫半响抬臂裹紧外袍,因着寒冷却是动作略显僵硬,缓缓提腕抬手至面前,轻呵暖气凝聚成雾,却不过半响便氤氲散尽。
欲去合窗避风却心知无用,这寒冷是自心肺向外扩散,丝丝缕缕渗透骨缝侵蚀肌肤,指尖已然僵硬动弹不得,勉力蜷指屈膝卧坐壁炉旁侧,火焰熊熊燃烧炽热熏烫面颊,忍不住探掌去触碰火苗汲取温暖,指尖被灼烧刺痛瞬间收回,片刻温热还未感受便又被寒冷覆盖,抱膝埋颅蜷缩略有委屈之感,招呼雪狐过来展臂搂怀中顺毛,小东西乖顺趴好轻嗥吐舌来舔,本欲推开却因指尖冷硬不能动弹,任它软舌舔过脸颊留有口水,颇为嫌弃只得叱它离开,掀睑转矑扫过空旷大殿目及之处皆为黑暗,夜深人静也无人愿来为我点一盏红烛,心底蓦然生起落寞孤单之意,思绪飘远不禁想到是否该寻一点烛之人,摇颅抛却遐想鼻腔轻叹拢锦衾将自己埋好。
既已习惯了寒冷,何必再妄求温暖。
若提这江霁风,尽知吃喝玩乐,胸无大志,瞧来瞧去也不过一身皮相生的好。明明就是个用毒用蛊的主,偏偏还要整天抱着他那把银亮亮的刀不放手,若不是他生来一副南疆蛮子样,光瞧那挥刀舞式一派正气的光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哪方武林正派的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