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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再次重逢的世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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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吗。
    每天都会准时上门的梦境,今天也不例外。
    彻底放弃挣扎,任凭梦境那浑浊的污流将自己裹挟。耳边是难以忍受的轰鸣,分辨不出什么声音,却能够恰到好处地唤起不安分的记忆。
    猛地坠落在甲板上,弯下腰双手扶着栏杆,大口喘着粗气。咽了一口唾沫,转身朝正要走过来的人摆了摆手。
    “...我没事。”
    低头看着这身熟悉的海盗服饰,不顾不断击打着太阳穴的神经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梦境带来的感官虚伪不堪,却没有选择戳破——
    是海风。
    睁开眼睛环视着甲板。每个人都在场,至少在一切都迎来终焉的破碎之前如此。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映照在眸中,最后陷落到记忆湖泊的底部,格外清晰。
    再清楚不过发问的是谁,更清楚她下面要问的内容。这些片段早已重复经历过无数次。
    每到这个时候,自己就开始缓缓地脱离这个曾经的躯壳,亲眼目睹那时的自己意气风发地带领所有人走入歧途,却洋洋自得地以为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无数次尝试过呼喊,声音却在半空被粗暴的捏碎。宛如自己与那个时空之间隔着一道注定无法逾越的屏障。
    夜夜如此。
    眉拧成川,自认来者不善,转踵后仰躲过迎面一刀。扬手腰间剑出鞘,转手还他一剑,刀剑碰撞火星迸溅,一时竟难相持不下,余力震虎口微麻手臂青筋鼓暴。刀者突然抬脚一踹,不及闪躲正中腰腹,借余力后退七八步,腹间隐隐钝痛险些撑不住身,强做镇定自若稳声道。“兄台好身手,不过偷袭可非君子所为。”
    他嗤笑。“你这小儿,江湖无君子若还抱着与人为善的念头,不如早些回你师父那去吃奶!”语毕提踝点地前移至身前,举手扬刀欲砍,面纱遮盖下圆目微瞪,为气势所迫刀至眼前难有动作,手撑长剑勉不坐地。欲砍不砍,他反收刀,宽掌拍我肩膀,好家伙,铁掌如山一掌险些将我拍的吐出口血。喉结滚动咽下腥甜,拱手作礼谢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今日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他松手大笑几声,笑声如雷震耳欲聋,但又不发一语只从怀里取个信封塞我衣襟,不待询问便转身就跑,行踪之快若仙人般。长叹吐出口瘀血,血染白纱如雪中落梅,身形摇摇欲坠终是难撑坐下,取下山前师父给的丹药颤手送口,运息打坐七个小周天,才勉强稳住紊乱气息。
    一玄衣男子斜倚在中央的宝座上,眉宇间透着几分玩世不恭,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倘若不识之人,还真会当他是哪家的公子哥,而此人正是令六界闻风丧胆的魔尊——墨寒。
    玄色的衣衫,袖口和衣领处印着红色花纹,倒是添了几分不羁。脸上挂着一抹浅笑,仔细看来却让人心惊,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人,魔界的左护法,柳昱。平时给过人不少的恩惠,却没想到他就是那个叛徒……
    目光转冷,笑容却依旧不减,反倒更盛了几分。缓步走下高台,那块玉佩垂在身侧,勾起那人的下巴,赤色的眸子看不出喜怒,笑容愈加邪魅。
    忽的右手施力,前一秒还跪在地上的人瞬时化作灰烬,灰飞烟灭,不留一点痕迹。
    踏过百年基业匿陷泥潭,曾此处少年杰出辈、现今楼阁挂肠,血浓淌流为我靴下铺顺腥红贺毯。火云掌天,虹光锋利遮掩在怒涛黑雾,翻滚的只有尖刺哀叫;锋刃划割血肉肝肠、楼崩阁塌的轰鸣。随心所欲拾级而上。万千儒风门弟子皆化尸骨,未寒瞑目间、任由我敞他仙家牌位大门。他先祖列列森然,可要本座粗略一评!一-在座各位要么个籍籍无名、要么就是草包废物。步到尽处,蓦然抬首。肃然整理战襟,附上一面亲昵濯濯,白齿森然绽笑。俯身恭敬予这“早己仰慕”仙君--南宫长英。
    隐忍良久,儒风门七十二踏破铁骑,经年得偿所愿的狭蹙恶意,全部一朝凑聚掌心蕴涛黑子傀儡。刀锋涔淌汇聚粘腻污血,劈开它仙门窝藏不过一窝贪生怕死的蝼蚁。本座要回本座的人间,要它满目疮痍做赔礼,仙宫瑶台拖回满含污垢的阿鼻地狱。刃下魂、铁骑蹄踏它青阶血莲怒绽,他人仙始却以这可笑雕像屹立、可是好观他后辈弟子落跑求饶全局,好个清高仙长、不沾腥红,清尘谪仙莲坐九重天,奢华倒是难引琢这仙人之姿。这儒风门各各辈辈是个甚么脓包,一窝子败腐俱心,可惜啦,虚张声势的门派,那什么..蛇鼠一窝!承蒙教孕出这种废物的又能是个甚么了不起的人物--英豪雄杰也能独占一榜?
    它修真,不过被虫蚁啄噬枯木一截,最配嗤之以鼻、蜷缩的名门仙府也不过如此,现今是空喽败腐,恍若一捏一踏便可破碎,还妄想聚力于本座一战、是该让本座拊掌夸奖一句好仙仕,还是妄自菲薄自不量力?哈。
    久凝雕像,多作良多感慨,咂味多少好笑;蛇鼠一窝。蛇鼠一窝!以往闷声冥想却讨不出一声文化词,今日倒是因这祖上,多少匀了个腌瓒。玩味拜会,瞳池恍若有蛟龙翻涌。
    “我见过了你的玄玄玄.....算不清
    咬齿思附,掰指作甜腻样。南宫家辈辈孬种,甚么“贪怨诳杀淫盗掠,是我儒风君子七不可为?”自个门派立下好规矩,是铁骨也服此礼。且不说门派弟子,掌门怕是也已不是这净身,怕也是满手粘腻猩红,提剑带血梦碎惊魂吧。南宫仙君、如若真在天有灵尚未投生倒是可遇上您的子孙宵徒,想必一方孝敬,自此黄泉有相伴倒是该瞑目啦。想来本座为你大义灭亲,搅翻蛇鼠藏匿,铲除你后辈门中祸害。奸佞浑然缠萦本座刀锋,像是封印的恶鬼残魂,尖牙张咬着血盆大口、纵是阴曹地府不甘,只配斩命。也合该个个地狱幽火焚魂,刨舌刺目。
    亲昵半晌哼笑,也不再多做口舌、灌谐满腔恶意不解--“不知南宫仙长当年为何不拒而不登基呢?”
    负手噙讥笑,抬望它眼只觉穿跃了时光洪流,所谓白玉为身金粉彖字,分明是权力巅峰之人对自己的粉饰与掩藏、这番威风,召尽诸仙讨伐称帝、那方快慰,却是拿不起,放不起?到底是怕称帝罪孽加身?还是怕悠悠之口?便是这南宫长英的假惺惺君子之作,甚么供人瞻仰惊世之言、全是该唾弃的伪君子。不过清白一生,一世未着墨的仙长、可曾有料到今日后生懦弱?又或者是--
    拊掌甜腻缠绵喝道,眉盼纯澈却包藏狠泞。有风灌来,画轴森然振动、远畔烈火焚尽儒风门,青天沾染血红,残垣断壁。一代儒风门,往事纠葛,屠尽落
    “你的儒风门是一潭脏水,我不信你会干净。
    自沉睡那刻起便已是神经紧绷,还在外边。梦境之中却又现出一个他,一如初见那般抬眸望我眼中似有繁星,周遭也无师明净,只他一人,立于海棠树下,牵我手。他弯眸温声
    闻声微愣,盯着那人面心中竟生出了几分不舍。眸中几分痛色:不可沦陷。也未纠结太长时间,只消片刻唤出九歌,阖眸埋入眼前人腹。转身便离去,梦境自碎。
    撑眸醒来,远处一白衣人睡得安稳,竟是自己的脸,身畔则是薛蒙,那...。猛晃头,不可多想,迈步过瀑布,见他浑身鲜血,面白如纸,只觉心要被揪掉,再无平日那般冷静,小跑上前。
    半阖着眼卧在铺了绵的躺椅上,狐裘搭在腿上,瘦削白皙的脸在下了雪的冬日愈发的白,他梦到从前,很久之前,那时才十几岁,还在伴读,少年郎调皮又乖张,终日都是欢声笑语,弘若身边除了他,还有一个人,关系很好,三个人永远都是结伴而行,想起第一次见他时,虽是少年却已经有了几分沉稳。
    又梦见自己当年傲气冲天,那些年的长安太平盛世,有些情愫是少年时便扎下的根,注定要纠缠一世。
    皱着眉,像是陷入梦里醒不来,他梦到最后长安城兵变,城门被一道道破开,弘若静坐在龙椅上,看到他冷着脸从跨过殿门,将剑架在弘若的脖子上,他忽然就释然了,人总是会变的,后来的疑心和暴戾的手段,不仅断送了他和程霁的情义,辞官书被红着眼撕成碎片,再无实权。
    打了个寒颤,醒了,他呵了口气在手心,炉火也气若游丝,他往里面填了火不知道能不能起死回生,雪很大,漫天的飞,柳如之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满脸泪痕,他收拾干净,又躺着看外头的雪,他偏头想着,当年离开长安城,便在一个小镇子上寻了一个近湖地儿,住下了,一住便是三年,总有人往这儿送东西,安排了几个下人,他身上这件狐裘,听说还是亲手做的,想了想,他又眯上眼,对于当年的事已经不痛不痒,只是大梦初醒,心里空落落的难过,远处有脚步声一深一浅的靠近,送东西的又来了,之阖着眼
    “不必再送了,东西多着呢,够过冬了”
    等了半晌,无人回答,察觉不对,猛然睁眼,程霁一声玄衣披风上的雪还没化完,正垂着狭长的凤眼看他,眼里是十二月的雪也比不上的明澈和深情。
    冽风自窗棂罅隙顺黯淡暮霭透入,炉火黯淡晦色难暖屋内浮寒游绰。乌睫簌簌低垂,热雾氤氲熏红目眶,恨不能将他面容刻入骨中,锥上心尖。
    ——“好不好看?”
    “什么?”
    ——“疤呀。男子汉大丈夫,多几道疤才有味道。”
    他苍白面颊仍携从容笑色,温言宽慰绕耳难抚缥缈神思,动荡难安,我如何笑得出来?无边哀戚浮涌,朦胧水汽凝结成珠盈溢眼眶,唇齿张合半晌难言半字,终是难抑铺天盖地袭来的悲痛绝望,浸没于碎塌悲戚苦楚。恐他看见眸中泪水,埋首于他温热胸膛,稀薄暖意渗入肌理,万状酸麻挠乱心扉,终化为清泪咬紧牙守住喉底呜咽,肩却仍止不住微微颤抖,我怎不知他余下性命如这屋内残烛,言笑晏晏不过最后逞强。忽觉额前一冰,是他状似安然吻我发梢。
    ——“这么丑啊。都丑哭了吗?”
    他一声入耳,刻骨揉心,似风掀瓦砾击碎四溅,穿透时空交河,心潮思绪如枝叶狂舞欲生生拔地起,只觉世间措辞皆空泛,无力描绘分毫。只揽臂将他紧紧相拥,希冀这样抱紧了便能挽留不分离,自欺欺人求一丝慰藉。
    清淡月光透窗静洒塌前,怀中温度不断流逝,恐惧自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满腹难捱的言语舌尖滚过却还是难以脱口,拢指紧紧扣合,直至锐痛于血脉。一朝畸思早叫人落入裹挟赤欲甜浓情网,攻略新城,削甲堕墙,晚夜玉衡,你如今还端这副模样多么愚昧可笑,他已垂垂将离,此时还不剖心解腹捧出那份炽热,怕是再也……
    “怎么会丑?你有疤也好,没有疤也好。都好看。”
    她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是红尘纷杂塑成的肌骨,耀目的灼灼,可荼我骨,应擢我心。
    “上辈子,这辈子,我都喜欢你,都愿意与你在一起。以后也愿意。”
    情愫像把无名火,不知何时于无人知晓的晦暗旮旯落下星点火苗,只消半分暖意,攫几尺无端痴妄火舌猛蹿,舔脊吻血刮骨剖肉,藏匿心事混着酸苦全赤裸裸曝露,无法躲藏。
    曾经锲刻骨髓的煎熬,多载怨怼疏离早已卷进黄土散入流岚,云散风流冰消瓦解,只留义无反顾沸腾骨血的爱意,只叹太迟,经年痴情种,已是荼蘼时,未能对他说句对不起,未能向他道声谢谢你,未能予他温柔暖怀……
    喉间嘶哑哽塞,面上道道濡湿泪痕,千言万语落为覆他心口一吻。
    “不管从前如何,今后如何,我都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敛下眼底愧意痛苦,睫帘微垂浸透温柔缱绻凝望他,滚热字字脱喉庄严宣誓。
    “两辈子,都属于你。”
    抬眼视线灼灼落入他眸底,出声利落干脆留得尾音缱绻缠绵。
    无论是上辈子亦或是这辈子,是世人所唾所怨的踏仙君还是称颂誉德,都是深爱的,从始至终,甘愿沉沦,只属于一人。
    “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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