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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吊墨天。
夜深正是万籁俱寂,只余边塞夜风呼啸声。桌案边角立着油灯,烛火明灭映着摊开的画卷,卷上绘的是边塞地形,提笔两道浓墨落在险要塞口,直勾入腹地,笔却顿住。
战场连连失利,朝中频频加压。因着战事紧逼困意难聚,被一卷卷朝中传书绷紧思绪,夜深也难入眠,垂首看着墨色所落线条收笔之处,正欲提笔修改耳畔忽有风过。眼眸一凛,瞥去见佩剑挂在床边,只得五指一转将毛笔以擒匕之势握住,启唇斥问。
-“来者何人!?”
骤觉有人近身,屈肘欲攻,熟悉的气息随人近前绕在鼻尖,眼中防备落下只余笑意,任由人揽住腰肢,低哑的嗓音还携着几分酒气,缠绕几圈送入耳中。
练什么功,是画本不好看吗
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散步,想着师傅教过的东西忘的也差不多了,自己又无事可做,便打算拿起家伙练两下。想着便走到到墙角的竹子旁,随手拿起墙边的小刀折了根竹棍。
“嗯……不错,好竹子,今天你就是本姑娘的三尺长剑了,可要争点气啊!”
手里拿着竹棍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不知道是说给竹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拿着竹棍走到院子中间,思索着师傅教过的东西!便拿着竹棍耍了起来。
左手捏决,双腿扩步,手臂带动手腕将手中的三尺剑,在自己的周身甩出一个剑花。身子下压扑步婉转的带动前臂将手中的剑自身侧向前刺出。
一式作罢,便泄了气,摇摇头,随意甩开了竹竿,拍拍手拿起凉亭里桌子上的画本向屋子走去。
“罢了罢了,这磨人东西对我来说实在是有难度,等有空在学吧,又不去打架,我好好学怎么逃跑就够用了,既然无聊就先看看画本吧。”
他的剑来自红尘晦暗里的一抹艳,又带着塞北风霜的月光一道。
是父亲赠予阿芸的剑。
我向来固执的觉得当年父亲与阿芸是有过什么的,可直到阿芸踏悠悠闲闲踏入夕阳,都不曾泄出半字风月,轻描成一句浅浅故人就将他人与自己的一生镌在我心间。
那剑我也只瞧见过阿芸使过一次,那时染着寇丹的柔指显出十分锐气,大有以剑证身的意味,生生于火海兵乱中破开一道血路,将我从家亡的黯然悲剧中扯出。那剑一往而前,风华绝代。而后也随她与父亲的过往一同在我的穷追不舍中沉静于光阴的角落,不再触及。
再回来则是流光一去樱桃红,雨打浮萍命催人。我于仓皇离乱的闲暇之余,又细细思量到那剑那人,恍然而已,并无什么好深究的,只是当时年幼总嫌日头不够漂亮,需得人间情月增色。而后方可人间冷暖用不上我矫情的再填三分戏剧——它可比话本子里头大起大落多了去。
我临走前,最后一次使了使自己的木剑,只觉得万分不舍,颇有生死离别的情意,招式都连带缓缓。最终还是是将它郑重其事地立在屋前那一方小院中,尚且幼稚地思虑觉得剑在我在,浮萍有根。
压下檀木匣子,昔日过往种种都随之锁上温存。细细整理小院,一步、一步,一圈、一圈,兜兜转转的流光滤走,将其沉淀在过往。旧物多留于故地,而独捎上那一双心心念念的剑出来闯天涯。心里头的娇俏青涩情儿也无从谈起——早被那日头晒、雨中淋抹的一干二净,剩下几分迷茫与几量少年豪气在心里头打转。通常夜深蝉也静的时候,并无睡意,摸来这一双剑细细的瞧,月色射落在上头。
映照一脸戚戚。
是岁秋,夜窃经典,为衙子缉也。腾趋数里,驰逐须臾,殚于所逋,疲于所役。既出郭,临四郊,具止而倾瞩。云如悬墨兮冥晦,风如铓刃兮盱睢。广袖猎猎,蛇柳垂垂。衙子呼曰:“拔葵啖枣,戋戋其贼,今乱篇秩,安脱其罪!”
荒榛传音,弗吝嘲哂。乃对曰:“戋戋小役,冥顽不灵,安方为罪,己尚未清——
于法也,罪乃矩外之失。庙堂之士,乡野之民,各善殊技,生因其勤。盗也,潜乎鄽邸之贵,匿于晦夜之深,患以行瓦之危,惮以疏捕之困。迅疾兮如骤风,轻盈兮若微云。斯术可足衣食所需,充瞻渴所切,亦付于辛,易以劳神,何异常人耶?况于安富尊荣,觅取毫厘,孳养穷民,岂僭于矩乎?
于义也,罪乃奸逆怀贰,轻贱天伦,心似恶煞,负德辜恩。忠孝仁义之事,诒德立人之本。盗也,非戕良民之暴戾,非谋篡叛以令鞠戚。但走于坊间,见之影避,或兴致所起,而窃珍奇,旬余复置,得无啻假耶?
自古罪者,庆父离隙而弑君,致鲁危矣;梁冀赃财而乱政,及民贫矣。幸上圣明,海晏河清,然非举国无患,亦未竟攘夷祸。朝有不臣之辈,野有割据星罗。闲闲小子,不知其多,擒我布衣,孰清孰浊?盗风窃月,如是岂坐!”
言已矣,乘夜与归。
北有一地,唤东夷,境内一山,山中奇珍异草,四季常青,亘古不变。山西峰,向下径走三十里,可见一悬瀑挂于峰壁,自千丈高崖垂落下,其溅起水声,声声荡谷。因其地势为山谷,故除潭水外还形一溪流,自上而下,由宽至窄,时而遇林中飞禽走兽,到此饮止渴,可谓孕育林中万物。
寻得此地,甚欢喜,取林中材僻一处竹屋,虽简陋,但于我而言,足矣。正值盛夏,燥热难安,遂除去衣衫,踏入潭中。此地临于崖壁,悬崖正下处仰望可见壁中有一洞,约五尺宽,一丈高,恰得入一人。盘坐石上,隔层瀑,依晰可见外景;滴落石声,垂击壁声,声声入耳,益心静。心静,才方能忆事。云南 .yndxs.
少时同先生习武,除去每日功课,仅一事先生待极严,便是静心。先生教诲我还谨记:何谓静心,是静身养性,心如止水。初时只是静坐半个时辰遂耐不住性,因此得了先生不少棍棒,而后渐可闭目坐至两个时辰。后每逢我心绪缭乱之时,皆会如此。
星河散落,落于腐草,腐草为萤,萤漫溪境,竹林山谷,衬下水瀑布越发悦耳。拾衣穿戴,抚平衣襟,归去,途中遇一白鸽,咕咕直叫。拾一石子,指尖注气,遂击落,伴声哀鸣。架起堆火,速解作料,配菜些必需品,倒也不难,这林中皆有,稍加工即可。
肉质细嫩,脂油丰满,色味俱全,着实鲜美,细瞧,是难得的好品种,但鸽已入肚,再如何惋惜也皆是无果,何不尽享其乐。衣袖拭面,跺灭星火。拂袖入室,草草梳洗入睡。
自知秉性,愿随于心。
曾踏过戈壁荒漠。
巅峰陡壁,裂谷横生,天地变化万千。得知此地,险境万般,纵横交壑,漫天沙尘。风驰啸,卷起三千众生道,似龙怒,天地失色,仅留墨黑。如渡此劫,获新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又怎是宵小之徒。
又入群峰。一山放道一山拦,好景。折棠枝,令沁香,足尖点地跃起七尺高丈,立于梢上。正所谓,登高望远,我性倦懒,不愿登山,只好借棠梢一枝,解望远之瘾。观此景,叹锦绣河山,愿与君、世代共赏。
途经繁华之地,洛阳。商贸不绝,宾客不断,江山社稷如此昌茂,又怎惧区区侵犯逆贼,觊觎我大好山河。偶遇好友,寒暄三刻,执意邀我饮酒,怎好婉拒。
将进酒、杯莫停!
醉意染景,隔窗纸,隐见云流夕阳红。痛饮三杯,直言不讳,豪谈天下诸侯,群雄顶峰。自是游历,边疆隔壁,荒凉人烟,至岭上人家,江南柔情,我从未如此,今日,痛快、痛快!
喜结友,诉说少年豪情梦。
独回客栈。已是入秋,寒风刺骨夜未央,心浸凉,酒醒七分。举步缭乱,不知究竟是人醉,或是心醉。偏爱诗词,常言歌,亲抄录,最喜豪情壮志:老夫聊发少年狂。
次日,动身西北,好友想送,赠与棠酿,是我最喜,其度仅次诗词。策马扬鞭,尘土纷纷,再遇群峰,于之对饮,舞剑助兴。虽酌者仅我,但饮酒此事,怎可马虎,我豪饮、畅饮,尽兴。
眉间风霜满布又如何,皆不抵一句:我愿、醉同山河!
夕阳下山前将余晖不但洒上了房瓦也斑驳了窗边柳叶儿,我坐在高脚凳上双臂趴在窗槛上往门口望,瘪着唇蔫儿蔫儿地盼人来。等了片晌自个儿先发了怔,直至晚间微风吹过竹叶发出阵“飒飒”声响方才回了神,直起身子后低头抚平学生长裙的褶皱,将双掌摊在膝盖上打量着几道割伤。是争执时被玻璃片儿划的,盯久了就仿佛历历在目的闹剧刚上演不久,脑内隐隐响起男人暴怒吼叫和女人尖声训斥,期间以孩童不断地啼哭声作背景音,愈想愈躁,两手捏成拳麻木地抬头,眼底已然生出几分浑噩,就此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即便身后传来锅盖不幸坠在地面发出的声响也不愿意回头去看,好似在自顾自的赌气。是耗子吧。我闷闷地想,兀自踮脚着了地下凳子,转身拾了锅盖重新盖在锅上,又轻轻踱步到门边儿开门探头张望,心中念道叔怎么还不回来。
要是他回来劝我跟家里和好,我干脆将大门锁死罢了!我忽然愤懑起来,怨恨不已地皱紧了眉,丝毫没意识到这宅子是叔自己的。不论是不是因为自己骨头太硬、还是脾气太倔,那帮混账亲人也太不是东西,茹毛饮血、都是吃人的…平日一直剥削我不说,昨些天竟还逼我辍学!我狠狠甩上了门,啮紧了牙根、指甲直掐进掌心肉里,即便我的来钱路龌龊,是男人给我花钱、却也是我自己的本事,一帮老不死的…口口声声说养我兄弟姊妹,却不见得如此!家里孩子哪个不是穿破布?我回了屋坐在老旧的沙发上冷笑连连,一不小心牵动了嘴边的伤又眨了下眼吸口凉气,咬住下唇觉得眼眶发热,委屈不甘一并涌上了心头,挡都挡不住,如此怕是要掉眼泪。
阮玉曼,你掉什么金豆豆,没骨气!我哽咽着想,深呼吸几番拼命要抑制住泪意,但到底是并不大成熟的姑娘,这时候偏偏又回想起了亲人曾对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呜呜咽咽抬掌掩着面啜泣半天,原本如磐石般坚硬的心软了不少。不久哭累了便揩了揩眼角泪痕,放空了脑袋歇歇神儿。我阮玉曼说出去的话就不能收回来。平息了情绪我又开始坚定心意,断了就断了吧,今后…我一个人慢慢走,也不会连累谁了,活多久都我自个儿说了算!
寒气料峭,任阴冷猖狂侵肌,浮尘还复替黑暗描眉画眼,所受一切昭示并非我的臆想。
只是三伏天的夜晚怎会这般刺骨。稀碎吵闹撕扯神经,紧咬牙关哆哆嗦嗦蜷缩身子,闭眼皆刀光血溅,恐惧强迫自己睁开眼,剑身染血也归鞘。好冷、好冷。僵劲的指节颤抖着努力屈伸,指尖泛白扯紧衣襟妄图窃来一丝暖意。
意伸手四处探寻,未一尺便碰壁,胳膊肘撞得生疼,身心的双重折磨让自己倒吸一口凉气。耐着性子小心翼翼摸索了个大概,忽然明白了什么背后冷汗沾湿衣衫。
还是一口稳当运送的棺材,身下铺垫软衾,偶有路途颠簸也无伤大雅。沉吟半晌,冷静下来,应是被救送出城。王朝龙脉已毁,一时叛军四起,天下烽火狼烟,倾颓只刹那,世家便是首当其冲的替死鬼,陆家便是掩护皇族离开的最佳棋子。可笑,虫豸岂容有安身之所?
狠捏揉皱软衾,薄布撕裂方才换回思绪,呆滞片刻,叹如黄粱一梦无所适从,侧躺环抱于身。一时孤寂,不察已泪流满面,感湿润蒙眼,伸手触摸掌心泪水浸溢,理智土崩瓦解失声痛哭。世上那般如陆竖子窝囊,无用无能、占得虚名,我这个人全都是放屁!
黑云翻墨射出金光几道,瑟瑟冷风席卷落叶几许,萧则身着铠甲执刀一步一步上了石阶,每一步都踏在胸口,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整个人被黑白一分为二,阴影拉得斜长。陌刀的血槽已满,血痕从刀柄蔓延刀身,刀尖的血珠沿路滴落。空荡荡的宫殿大门为他一人敞开,而失败者侯立等待胜者决裁。
我深知躲不过死亡,阖眸心如死灰,温言开口却如释重负:三十六座城,还差这一座王城,你就可以号令野王一举称帝,有没有那么一点开心呢?
透过刀光看见了、那一年秋夜枯黄满地,那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他拉着我衣袖下巴搭在我肩上,与我宣扬他的志向:我要当一个征战沙场守卫家国的大将军。就像这样,皂袍威风凛凛,陌刀直取首级,遇佛杀佛遇鬼杀鬼,像极了关外的冷面将军。
可惜,满城萧条、白刃划破长空,将这个弃子送上了荆棘王位。
有些分辨不清了,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我应该怎么死。在他手下过不过三招,从前也是。他眼里的嗜杀淡化了,右手摸着我的侧脸,说出的话也是和当初一样平淡:你只能死在我手上。指腹动了动,似乎在擦拭我脸上的灰尘,低着头与我额间相抵。他替她取下官帽,给了一个拥抱,拍了拍背。
好哥哥,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