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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鸫和任渐默两人绕着广场逛了一圈,在附近几座著名建筑前都来了个合影留念。
两人的外形确实很出色,尤其是任渐默,哪怕只是穿着最平凡的T恤休闲裤外加夹克的打扮,都像个来街拍的模特,举手投足皆好看得令人侧目。
他们在闲逛时,偶尔会有大胆的游客——不管是亚洲人还是白种人,凑过来问可不可以一起照个相。
季小鸟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请求,这时任渐默那天生自带的高冷且不好亲近的气场就充分发挥了作用。
他平淡而坚决地拒绝了所有合照的要求,不仅不会令对方感到不悦,还常常会得到一句“不好意思,打搅你们了”的道歉。
最后一次来搭讪并要求合影的是一对穿着花衬衣的白人大汉。
从二人一个搂腰一个揽臀的姿势就可以很轻易地看出,这是一对同性情侣。
在同性婚姻几乎已全球合法化了的现在,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恋人,早就一视同仁,不管到哪里都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之下了。
只不过季小鸟同学本身对任渐默有点儿不太敢宣之于口的肖想,看到两个汉子亲亲密密地搂在一起的模样,还是感到了一丝丝的心虚,目光游移,不太好意思看两人交握的双手。
来搭讪的两名男子应该是来旅游的游客,说的是西班牙语。
季鸫英语不错,对西班牙语却一窍不通,只能从二人比划着相机的动作猜测,是邀请他们一起合个影的意思。
令季鸫颇感意外的是,任渐默竟然用流利的西班牙语回绝了二人的要求。
季小鸟只听大美人儿语速和缓地答了几句,两个白人汉子便遗憾地耸了耸肩,转身走了,临了其中一个还回头朝他们比了个拇指,咧嘴笑着说了一句话。
季鸫:“??”
他扭头问任渐默:“你刚才跟他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
任渐默淡淡地笑了笑。
“他们想跟我们合照,不过我跟他们说我家小朋友有些害羞,不能答应。”
季鸫:“……”
他先是一愣,当意识到任渐默的意思时,脸颊“唰”一下涨了个通红,烫得就差能煎鸡蛋了。
——不不不,这一定只是推脱之词吧!任先生一定没有其他意思!
他拼命想要说服自己。
然而“我家小朋友”这样的措辞实在太暧昧了,季鸫根本不敢细想,一想就会感到又羞又恼。
——可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啊!
季小鸟知道自己形象不差,以前也一直挺受欢迎的。
不过没有恋爱经验的他,从不认为自己有令什么人一见钟情的魅力,更遑论对象还是任渐默这种俊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大美人儿了。
理智上虽然告诉自己不可能,然而埋藏在他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也不知是第六感还是别的什么直觉,季鸫从见到任渐默的第一面开始,就觉得对方十分的熟悉。
喝咖啡的时候,季鸫不用看杯子就猜到任渐默点的是不加糖也不加奶的黑咖啡;中午吃饭时,他知道对方其实不太喜欢西餐,但一定要挑的话,会选肉酱千层面配冰水;先前买冰激凌时,他甚至没问过对方想吃哪种味道的,便从三四十种口味中挑了牛奶和栗子两种……
“我……”
季鸫一晃神,唇边溜出了一个字,又猛然把后半句截在了口中。
“嗯?”
任渐默低头,凑近一些,问:“你说什么?”
“没事!”
季鸫连忙摇头。
他刚才差点儿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是“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虽然这是季鸫的心声,但如此私人的感受实在很难向另一个人解释,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听起来更像是某种十分拙劣的撩骚开场白。
以季小鸟的脸皮厚度,实在开不了口。
更何况,就凭任渐默这张辨识度如此之高的俊美脸孔,哪怕只是在路上擦肩而过,季鸫也十分笃定自己会留下印象的。
“没什么。”
季鸫岔开话题,随手朝旁边某个方向一指。
“那边应该是公车站,附近有条商店街,我们……正好可以在那边吃晚饭?”
他刚才已经悄摸摸给自家教练发了消息,说是遇到个朋友,要晚点儿回去,同时附带了自己的定位信息和跟任渐默的合照,以证明没有说谎。
由于季小鸟平日里的操行记录实在很好,行事又稳重,令人放心,所以教练千叮咛万嘱咐一番之后,终于将他必须回酒店的门禁时间又放宽了两个小时。
任渐默没有追问,只是笑了笑,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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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鸫和任渐默两人从广场西面离开,转入商业街。
这里是通往公车站的必经之地,所以人流一点都不比水城广场来得稀疏。
两人只是走了几步,就很快注意到路边某处似乎出了点小乱子。
为首的几个白人小姑娘,大约中学生的年纪,正围在一颗地中海松下,指指点点,焦急地仰头冲着树冠大喊。
旁边还有几个看热闹的热心群众,一副想帮忙又不知应该如何出手的样子。
季鸫虽然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敏锐地从女孩们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个放之四海而皆懂的拟声词,“咪咪”。
季小鸟的脚步不由自主挪了几步,移到了人群外围,抬头往上看。
然后他发现繁茂的树冠中,藏了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通体雪白的小猫。
地中海松在这座城市几乎随处可见,高度通常在十五到二十五米之间,树身粗壮,树冠呈竹笠形,葱茏繁茂,宛若一顶巨大的绿色帽子。
他们面前的这棵树足有十六七米,也不知那么小的一只猫咪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
不过很显然,那小东西上去了就下不来了,正在可怜兮兮的喵喵叫唤,而它的主人和朋友们则在树下急得直跳脚。
有附近的店主把店里的□□拿了过来。
但□□只有两米高,就算爬上去,离猫咪藏身的枝丫还远得很。
季鸫:“……”
他看了看那颗看似笔直而难以着力的树身,又看了看树梢上瑟瑟发抖的小白猫,忽然就产生了一种“我上我能行”的感觉。
——不不不,这想法是不是太托大了?
季小鸟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一种盲目的自信。
他一个从小沉迷射箭不能自拔的城市小孩,从来没有上树掏鸟下河摸虾的经历,别说爬这么高的一颗树了,操守良好的他连□□逃课都没试过。
季鸫:“……”
但是,他又当真觉得,自己能行。
“这……”
他犹豫再三,抬头看了看旁边的任渐默,“我……我试试爬上去?”
任渐默一挑眉:“那可得有个两层半高。”
季鸫:“……我就试试嘛,不行就下来。”
任渐默:“万一不小心摔下来怎么办?你下周还有比赛吧?”
季鸫:“……”
他又不说话了。
是的,他很清楚,任渐默说得不错,若是不慎失足,后果会非常严重。
可与此同时,就好像他通过大量的练习,把拉弓搭箭变成了一种闭上眼都能完成的本能动作一般,季小鸟就是有一种甚至能用“固执”来形容的强烈感觉——爬上这棵地中海松,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这……”
季鸫偷眼瞅了任渐默一下,嘴唇翕张两下,嗫嚅着说出了一句有点儿撒娇意味的话:
“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任渐默:“……”
他默不作声地盯着季鸫看了许久,一双淡褐色的瞳孔好似能穿透人心。
片刻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去吧。”
任渐默推了推季鸫的肩膀。
“放心,有我在呢。”
于是季鸫放下弓包,脱掉外套,又卷起两只袖管,把自己打理成方便行动的样子。
然后他借用了店家搬来的□□,先爬到离地两米左右的高度,又伸长胳膊,抱住树干,两脚一蹬,“蹭”一下就蹿了上去。
“哇哦!”
感叹词不分国界,树下围观的众人异口同声发出了惊呼。
——不,不对!
——同样的事,我以前一定做过!
季鸫像一只灵活的小猴子似的,一边往上爬,一边对自己说。
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候,他的大脑就会变得尤其清晰,四周的喧哗声、喝彩声和惊呼声全都消失无踪,他的耳畔变得格外安静。
这已经不再是直觉,而是一种强烈的身体记忆了。
——以前,我也像现在这样爬过树。
季鸫不知道这个“以前”究竟是什么时候,但潜藏在他记忆深处的画面却与眼前所见所感逐渐融合。
——我当时爬树是要干什么呢?
季小鸟问自己。
这时,他已经够到了树梢,手臂一撑,轻轻松松就翻上了最粗的那根枝头。
“喵嗷!”
瑟瑟发抖的小猫眼见救兵来了,立刻伸出粉红色的肉爪爪,扒住季鸫的袖口。
——是了……
季鸫伸手抄起小猫,搂进怀里。
——我爬上树,是为了找某个人。
季小鸟眼前一花。
恍然间,他看到一个人盘腿坐在树枝上,长发俊颜,转头看向自己……
汹涌的记忆好似决堤的洪水,翻卷层层惊涛,一股脑儿全都涌入了他的大脑,庞大的信息量几乎要将他淹没。
季鸫怔怔地坐在树杈上,半晌没有反应。
“Hello!”
树下围观的群众纷纷用意语和英语大喊:
“小哥,你没事吧?能下来吗?”
季鸫怀里搂着雪白的小猫,缓缓地移动视线,朝树下看去。
他的目光只看到那个人。
——任渐默。
他轻声对自己说。
“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