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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雷尔夫在的话,他会在距离迪斯港口还有一公里的距离时就提醒艾米小心钱包,并在红发少年企图冲撞人群之前靠眼神就能震慑住对方。
如果罗莎在的话,她会在进入迪斯港后寸步不离地护在艾米身旁,尤其是在这种拥挤的街道,她会攥紧腰间的匕首,随时准备抽出来抵在某个不长眼的家伙的脖子上。
可惜的是,他俩都不在。
这里只有攻击之前要先在魔法口袋里翻找半天合适卷轴的艾米和另外一个战斗力几乎为零的亚兰。
他们一个是常年待在偏僻乡下的贵族小姐,一个是终日和书本为伴连房间都不肯出的社恐学士,都对港口城市的混乱情况一无所知。事实上,除了永夜城和王都这种贵族们常居的地方外,其他的所有城市,繁荣程度都是和混乱度成正比的。
贸易的频繁意味着人和金币的快速流通,商人多的城市不可避免地同样会成为小偷和佣兵的快乐老家,就像宝石之城布佛里托同样还有混乱之都的别称,那里每天悄无声息死掉的人数不胜数,一夜暴富和一夜破产的故事每时每刻都在同一个街区
上演。
总之,艾米在踏进这座城市后才明白,“城里的治安一塌糊涂”是什么意思。
不,甚至可以说,“一塌糊涂”这个描述都偏向保守了,真想不明白在城门口都安排了士兵查验身份的情况下,城内的情况还能如此糟糕。
??艾米想到自己送出去贿赂守卫的黑曜石耳钉,又忽然觉得这一切似乎也说得通。
于是,在第三次被瘦小的男孩撞了个满怀后,她实在忍不住,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小偷的衣领,怒气冲冲地大声咆哮,声音大得整条街都听得到:
“跟你的同行相比你的动作也太慢了!我的钱早在城外就被偷了!我再说一遍!我身上连一枚金币都没有了!早就被偷完了!被偷得一干二净!别往我身上撞了行吗!我的肋骨都要被撞断了!”
她不管不顾地发泄完怒火,才恍然发现被自己揪住的并不是一个男孩,而是个剪了短发的女孩。她的脸被灰尘涂得脏兮兮的,只有那双眼睛还算明亮。
她这么小,又这么瘦,干巴得像一节失脱了水分的芦苇,破布似的领口空空荡荡,胸口的骨头凸出得吓人。
从小就被训练偷东西的小女孩有什么错呢,归根到底错的也是这个世界而已。
中二的台词莫名在艾米的心头浮现。
她有些许不自在地放下了手里的小女孩,语气软了几分:“和你的朋友说,别再往我们身上撞了,我真的一枚金币都没了。”
被小女孩明亮的眼眸注视着,艾米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也不知道你们怎么就盯着我一个人偷,看看别人不行吗?真是的……”
“因为您很漂亮,小姐,您一看就是有钱人。”小女孩冷不丁地说,她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带着笨拙的诚恳。
艾米先是一愣,然后努力抑制住嘴角:“咳咳..哎呀,你这么说的话,这倒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之,偷东西是不好的嘛。”
她缓缓松开手中的领口,弯腰揉了揉小女孩的发顶:“算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哦。”
话音未落,小女孩几乎是在解除了控制的瞬间,立刻头也不回地钻进人群中消失了,就像城门口遇到的那个叫艾迪的红发男孩一样。
“对了,刚才应该顺便问问迪斯港的总管府怎么走的。”艾米后知后觉才想到能帮助小女孩的办法:“或者我们可以让她带路,到了之后给她几枚铜币做报酬。”
她收回视线,朝向亚兰语气忿忿不平地抱怨:“话说回来,我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怕吧?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她。”
亚兰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古怪。
“怎么了?难道你觉得我很凶?还是你想说我其实很可怕?”她紧皱眉头,越说越生气。
亚兰有些茫然地失神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不是。”他抬起胳膊,修长的手指悬在艾米的眼前,神情严肃,缓缓张口:
“我想说的是,你另外一只耳朵上的黑曜石耳钉,现在也不见了。”
令人尴尬的沉默。
短暂的安静之后,身无分文的两人在迪斯港的街头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好消息是,他俩再也不用担心有小偷了,因为他们身上已经没有东西可偷了。
“你刚才看到了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艾米面无表情地双手抱胸。
亚兰的眼神不自觉闪躲,他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对方白玉般小巧的耳朵,上面有耳钉留下的洞眼,软乎乎的肉感,很可爱。
这件事很难解释。
在城门的时候,艾米从耳朵上取下了靠近自己这侧的黑曜石耳钉。
也就是那时候,亚兰注意到了上面擦过的红痕。
他感觉...自己有点奇怪,喉咙发紧,呼吸急促,就好像第一次见到她时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
进城之后,亚兰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停留在那只耳朵上,以至于几乎没听清艾米在说什么。
她不应该戴黑曜石的耳饰,他想,艾米更适合红宝石的颜色。
??亚兰陷进了这种难以从中挣扎的幻想,所以才走了神。
即使他再不理解人和人之间交往的界限和范例,也隐约能意识到,这件事要解释起来似乎并不体面。
于是艾米满脸疑惑地看着莫名其妙耳根绯红的亚兰,开始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态度过于恶劣,吓到他了。
“算了,我也不是怪你。”她只好语气放缓,干巴巴地换了话题:“我们现在还是要想想后面该怎么办。”
布利斯给她准备的魔法口袋里面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传送书信这种最最基础最简单的卷轴。艾米本来打算用最后这枚黑曜石作抵押,先找间旅馆落脚,然后去总管府拜访,请城主帮忙给古德先生寄封信,等他派人来接他们。
可现在,今晚两人要睡在哪里都成了一个大问题。
亚兰有些困惑地问:“你的魔法难道不能派上用场吗?”
在他看来,既然艾米都能在禁止魔法的学塔让助理学士睡着,应当是很厉害的魔法师才对。
艾米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她本质上只是个电力强劲的移动充电宝,想释放法术的时候得以镌刻着咒语的卷轴作为媒介,也就是说,她能做什么,实际上取决于从魔法口袋里摸到什么。
但领主小姐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在亚兰面前露怯,只能硬着头皮尝试继续翻找可能有用的道具。
“啊??失物寻回术!”
惊喜来得很及时,没想到布利斯还为她准备了这个。
很细心。
但还不够。
艾米想,下次见面的时候,让他为自己做一个咒语的索引目录吧,现在用起来是真的不方便。
她将镌刻了咒语的卷轴放在手心,尝试往里面注入魔力。一阵温热的的能量涌动之后,卷轴发出莹白的光芒,两条柔柔的淡金色光带从中滑出,一条指向城外的方向,一条则指向街道的尽头。
她伸手去拨弄面前指向街道尽头的那条光带,金色光点碎开落在她的掌心,变成只有她才能看见的法力流动。
“这个方向。”艾米望向指引的方向,目光坚定,眼底积蓄着怒火:“走,我们去端了这个贼窝。”
太阳落下之后,大海粼粼的金色波光逐渐被神秘的深墨染上浓稠的颜色,空气中泛着独特的咸腥味,白天最热闹的码头也冷清了下来。
破浪号照例会在迪斯港停留一晚等待卸货,船长西奥多也常常借这个机会和情妇塞西莉亚幽会。
尽管对于他们这些在海上漂泊的男人来说,几乎每个港口都会有那么一个甚至几个相好的女人,但塞西莉亚不一样,她不仅美丽,更带有一种忧郁的气质,这让西奥多十分着迷。
她白皙丰满的肌肤就像大海上的月亮一样明亮,黑色浓密的长发柔顺富有光泽,看起来就像没吃过苦头的贵族小姐。西奥多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塞西莉亚的情景,她似蹙非整的忧伤让人忍不住想要捧起她的脸,轻轻落下一个吻。
上次临行前,塞西莉亚甚至为自己落了泪,她在床上依偎在自己怀里,请求西奥多让自己为他生个孩子。
“我知道,我无法奢求你给我一个家。我只想....我只想能有个和你一样英俊的孩子,让我能在思念你的时候看看他那双和你一样的眼睛...可怜可怜我吧....”
西奥多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复她,他只记得自己的心都软了,不断亲吻怀里的女人。
塞西莉亚就像一块加热的黄油将他整个包裹融化。
想到这里,西奥多一扫连日航行的疲惫,浑身精神抖索,兴奋不已。
上岸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塞西莉亚的家,而是先去了橡木桶酒吧,那里算是迪斯港地下一个小有名气的地方,常有些人在那里卖点市面上见不着的走私货。
没人会傻到问货的来源,但也只有那里,能买到专供贵族的高级香水和漂亮姑娘们喜欢的宝石首饰。
这是西奥多的习惯,在见塞西莉亚之前,他一般会带上礼物,这次也不例外。
“嗨。”老板看到熟客进来,二话不说先端上了一杯黑麦芽啤酒:“还是老样子啊,西奥多。”
西奥多点点头,找了个吧台的角落坐下。没过多久,一个用脏兮兮的亚麻布包着头的小个子男人就凑了过来。
“别靠这么近,黑鼠,你把你身上的臭味都蹭到我衣服上了。”西奥多面色不虞,嫌恶地挥手想要打发走对方。
这个绰号叫黑鼠的男人却满不在乎地恬着脸坐在了西奥多的旁边:“别这么着急,我不过是刚得到了好货,想给你看看而已。’
西奥多不耐烦地说:“你能有什么好东西,让让,别占了其他人的位。”
“我敢保证,西奥多,这是整个迪斯港找不到第二枚的好货,就连城主的女儿也不一定有的首饰,塞西莉亚绝对会喜欢的。”
“滚,别让她的名字从你的臭嘴里喊出来!”西奥多虽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却也难免起了好奇心,剜了他一眼,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给自己看看。
黑鼠畏畏缩缩地打量了一圈周围,才谨慎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用米黄色手帕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摊在手心,一点点把帕子掀开。
“怎么样?”黑鼠用力握着,似乎在担心东西被眼前的男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抢走。
西?多瞟了一眼,不屑地说:“宝石耳钉而已,有什么稀奇的?黑鼠,这就是你说的好货?虽然比不上红宝石的,但确实也算精致。”
黑鼠立刻急了,他微微张开了手心,多漏了一点光进来,伸到西奥多跟前:“没眼光的蠢蛋,我是觉得你识货才第一个先来问你要不要的。看清楚了,宝石的内部能有这种流动的质感吗?”
他压低了声音狠狠地说:“这是黑曜石耳钉!”
西奥多一惊,他刚想再看得仔细些,黑鼠就把手合拢收了起来。
“要不要?不要我就去找别人了。”
西奥多把酒杯重重放在台面,一把拉回想走的黑鼠:“再给我看眼。”
黑鼠不从,梗着脖子说:“你要不要?不要别浪费我的时间。”
西奥多手攥得更紧,整张脸都抵在黑鼠面前,说话时唾液喷了他满脸:“少废话。就算是黑曜石做的,也不会有第二个冤大头愿意买你这只落单的。你明明知道我今晚要去见塞西莉亚,想从我这一笔快钱的吧?”
“给我看清楚了,如果真是黑曜石耳钉,我立刻买。”
黑鼠见状也服了个软,陪笑着再度把手帕里的东西摊开。
西奥多细细打量。
他常年跑船,确实见多识广,这是黑曜石制作的,而且是其中品质极高的那种。
流动的能量十分浓郁,在酒吧昏黄的灯光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这是最能体现黑曜石品质的地方。
“多少钱?”西奥多盯着那枚耳钉,放缓声音问。
“八十金币。”
“你放什么狗屁。别说你这是赃货,就算你敢拿到总管处卖,也绝不可能卖出八十金币的价格!”西奥多紧紧瞪着黑鼠,报出了自己的价格:“十枚金币,这里全是穷鬼,没人会比我开价高了。
黑鼠找起手帕,立刻就要收起来。
西奥多钳住他的手:“你先说说你的底价。”
“四十枚金币,一个也不能少。”
西奥多松开他的衣领,冷冷道“你去卖给别人吧。”
黑鼠滴拍了拍自己的领口,滴溜溜地转了圈眼睛:“要不然我们各退一步,三十金币怎么样?”
“十五,不可能更多了。”
“二十!”黑鼠忍不住尖叫:“你现在掏出二十枚金币,我立刻把东西给你。‘
“哼。”西奥多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黑鼠先退缩了。
能用昂贵黑曜石耳钉的人都是大人物,大人物是他惹不起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在看到这枚耳钉的那一刻,就立刻想着要怎么把它脱手。
西奥多是最好的选择,他是船长,终日在海上漂泊,能把赃物直接断在他这里。
想到这里,黑鼠又摊开手帕,犹犹豫豫地说:“十五就十五吧。”
西奥多倒也爽快,直接数出了十五枚金币付给他,同时,换了个自己的手帕,小心地把耳钉包好。
“终于等到他出来了。”
两人跟随着法术的指引,确认耳钉落在了这个男人手上,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看到他进了酒吧。
还好他们在外面没等多久,就看到这个裹着脏兮兮亚麻布的小个子男人走了出来,来到后巷撒尿。
就是现在!
艾米已经将卷轴攥在手里,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攻击别人,不免有些紧张。
因为这具身体糟糕的协调能力,第一次攻击落了空,幸好她的法力充沛,单靠也给他砸了个半死不活。
男人身上臭熏熏的,艾米要屏气凝神才能站到他的身边而不吐出来。
她看了看亚兰修长白皙的漂亮手指和脂玉般性感的腕骨,似乎也无法说出让他去翻地上这人口袋的话。
算了。
艾米只好自己捏着鼻子上了。
黑鼠的脑子一片混沌,全身上下都像被碾过一般异常地疼痛,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两个漂亮得根本不像会踏进这种街巷的人。
他怀疑自己是上了天国,努力眯起眼睛分辨这两人身后是否有圣光,直到看见女孩手里的东西...钱,是他的钱兜。
“...“
艾米一巴掌又拍了下来。
“你什么你!我问你,我东西呢!”
她数了钱袋子,里面只有十二枚金币,根本没有她的黑曜石耳钉。
黑鼠迷迷糊糊还没从刚才的昏厥中完全清醒,紧接着又被揍了一顿,才终于明白,眼前正捋起袖子揍他的女孩,就是耳钉的主人。
他被打怕了,口齿不清地立刻把西奥多卖了。
“被抢走了!小姐,您的东西被一个叫西奥多的男人抢走了!我知道他在哪!我带你过去!”
与此同时,喝完酒的西奥多正带着醉意朝塞西莉亚的家走去。
他这次回来没有提前给她寄信,为的就是给她一个惊喜。
西奥多一会想起自己永夜城的妻子,一会想起自己在布佛里托或其他港口停船时睡过的妓女,此刻,他感觉这些女人都比不上塞西莉亚。她是多么漂亮多么温柔贴心的姑娘啊,她值得自己花十五金币买下的这枚黑曜石耳钉。
船长走近那扇令他思念已久的窗前,望着月亮,闻着花香,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就在他停在门口的时候,隐约听到屋内传来塞西莉亚的声音。
“我知道,我无法奢求你给我一个家。我只想....我只想能有个和你一样英俊的孩子,让我能在思念你的时候看看他那双和你一样的眼睛...可怜可怜我吧……”
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塞西莉亚..你是我见过最温柔贴心的姑娘...请不要再为我流泪...可怜的姑娘。”
敲门的手悬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