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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光殿里的臣子们都已散去,曹睿与徐丶卢两名侍中沿着宫殿侧边,缓步向北而行。
铜雀台的北面就是漳水了。
远处的山水与近处的楼阁相映衬,好似一幅气势恢宏的写意大画一般。
曹睿口中朗诵道:「临漳川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雍丘王的文才确实卓群!以朕来看,描述漳水和邺城的诗赋,雍丘王当属第一。」
徐庶在一旁进言道:「昔日武帝命诸子同作,先帝彼时也曾有一篇《登台赋》。」
曹睿摆了摆手:「同样写风写鸟,先帝是用『风飘飘而吹衣,鸟飞鸣而过前』,而雍丘王是『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实事求是的说,先帝写论文丶写闺怨诗不错,其他诗赋与雍丘王还差了些距离。」
两名侍中点头应和。
若说差了些距离,更像是对先帝偏袒了。实际上差的应该更多。
在论及文学的时候,陛下常常认为先帝立意高于雍丘王。但论及诗赋,陛下从不掩饰对雍丘王的赞美。
卢毓在一旁说道:「陛下,崇文观已经设立三年有馀,洛中也有不少士子的文才脱颖而出。」
曹睿问道:「朕十月底去过一次崇文观,之后就再没关注过这些事情了。文华之盛,也能彰显大魏之德。」
「有哪些士子作出佳作的?」
卢毓顿了一下:「禀陛下,洛中有一名士子唤作阮籍,正是昔日邺下阮元瑜的儿子。阮籍去年秋日初来洛阳就学之时,便以一首五言诗《咏怀》名动太学。」
「哦,此人唤作阮籍?」曹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卢卿记得诗句吗?」
卢毓拱手道:「臣记得『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之语,文风清新隽秀,有超然之感。」
曹睿笑道:「是个好苗子,此人文笔与《明月何皎皎》一诗极为相似。」
「侍中,朕今日有一个想法,你们两人一同随朕参详一下。」
卢毓随即束手肃立,徐庶也是同样。
曹睿道:「朕在太和元年立崇文观,五经重新修订过了一遍,诗赋文章也在年年选录。洛阳文风之盛,正如建安年间邺城铜雀园中的『邺中七子』一般。」
「彼时王仲宣丶徐伟长丶阮元瑜丶应德琏丶孔文举丶陈孔璋丶刘公干七人,学无所遗丶辞无所假丶齐足并驰,开一时文风之盛。」
曹睿叹了一声:「文学诗赋是如此,朕在想,能不能将这些乡野间的奇人异士,都纳到洛阳朝中来管辖起来呢?」
「如管辂这般精于占卜相面的丶还有擅长谶纬的丶以及各种各样的信奉……既可以约束其不在民间作乱,也能让他们为朝廷所用。就像昔日武帝在邺城召左慈丶甘始丶郗俭等人一般。」
说着说着,曹睿看向徐庶:「徐卿,朕记得你之前遣扬州校事探访,称左慈最后踪迹乃是在庐江郡的天柱山中?」
徐庶答道:「正是天柱山,此后左慈便再无踪迹。天柱山与镇南将军贾逵的辖区临近,臣遣人寻贾逵帮忙寻找,贾逵并未应许。」
「之前陛下提到过的葛玄,校事亦曾查探过。葛玄此人长在武昌居住,与孙权相交甚笃,无法前来洛阳。」
曹睿点头:「还有各类信奉呢?」
徐庶想了几瞬:「馀下民间信奉,徐州最盛丶青州次之。」
「徐州琅琊丶东海丶下邳丶广陵等偏僻之郡,天师道与佛门之信杂糅,时常亦有争端。前任徐州刺史吕虔年迈昏聩,并不管辖。」
「而青丶徐丶兖交界的济北丶泰山丶东莞丶北海丶济南等郡,仍有太平道的信奉存在。」
曹睿感慨道:「张角都死了五十馀年了,太平道竟然还在!朝廷并无太多精力处理乡里盲信,禁是禁不绝的,只有管束起来了。」
「徐卿,传信洛阳卫仆射处,让各郡国对这些杂七杂八的信奉丶奇人都搜罗一下,使他们的头领前往洛阳居住,免得民间失控。」
「再设立一个如同崇文观一般的官署。」曹睿看向几人:「该叫个什麽名字为好?」
两侍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徐庶用手肘推了卢毓一下,侍中里年龄最小的卢毓这才拱手应道:「崇文观掌天下文事,新设立的官署搜罗天下奇异,由朝廷管辖而明其道理。」
「不如取『明理』二字。」
曹睿笑着摇头:「『理』字可取,『明』字却更为精妙。道理越辩越明,可人们信奉之事又如何能辩得明白呢?不如朝廷指明选明才好!」
「就叫明理观吧!」曹睿看向徐庶:「此事徐卿去和卫仆射说。」
「遵旨。」徐庶答道。
而一旁的卢毓抿了抿嘴,似有未尽之言。
曹睿看到了卢毓的神情,问道:「卢卿有何想说的?」
卢毓心中已经酝酿了许久,到了此刻却开始犹豫起来了。
陛下对于占卜丶看相这类神异的事情,历来都是作为调剂,主要用以消遣和解闷,倒不是当真信这些。
就如同武帝将左慈等人召到邺城丶文帝找朱建平相面一般。非有所求,娱其耳目罢了。
若自己依着管辂的卦象来说……
还是说吧!
卢毓下定决心,拱手说道:「禀陛下,方才管辂占出涣卦来,卦辞为『王假有庙,利涉大川』。」
「大魏宗庙在洛阳,可武帝的高陵丶文昭皇后的朝阳陵都在邺城。陛下此前只遣了徐宣往祭高陵丶司空往祭朝阳陵。」
卢毓有些紧张了起来:「王假有庙,祖陵亦如宗庙一般。陛下何不亲往祭祀高陵,以作禳解?」
曹睿看了一眼卢毓:「卢卿是怕了管辂卦象,还是真想让朕亲自去一趟?」
卢毓拱手一礼,认真以对:「陛下,臣两个心思都有。」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
曹睿又看向徐庶:「徐侍中又怎麽说?」
徐庶答道:「信则有,不信则无,陛下可依心意决之。卦辞可以从邺城祖陵来论,也可以从洛阳太庙来论。陛下出征之前,不是在洛阳祭拜过太庙了吗?」
「臣以为无虞。」
很显然,徐庶并非儒生,并不愿在这种进言上消耗自己和皇帝间的好感度。
反倒显得卢毓更体贴丶更为皇帝本人着想了似的。
曹睿心下会意:「朕知晓了。高陵丶朝阳陵都在邺城以西,南北不过十里远。三日后,朕亲往高陵丶朝阳陵祭拜,日内往返就是。」
……
三日后,曹睿亲自西往祭陵,新任的崇文观学士管辂也一并随行。
五日后,铜雀台上,司马懿丶满宠二人都将各自属下紧急赶制的预案拿了过来。
两份文书都是厚厚一迭,拿在手中均有一指多厚。不论里面写的东西如何,这份态度倒是值得肯定的。
曹睿拿起尚书台的文书来,一边认真翻看,一边问道:「尚书台的办法虽然土了些,但朕看来应是能奏效的。」
司马懿拱手道:「臣等以豫州丶扬州为例。」
「汝水丶颍水丶涡水丶睢水丶肥水丶沘水等各处水系陂堰众多,若雨季到来,宁多放水丶不可蓄水。各地守臣可以自行决断,若雨水势大难测,需及时毁坏陂堰水门,太守县令无需担责。若迟延不毁水门,反要受罪。」
曹睿点头:「虽然朕是皇帝丶卿是司空,朝廷也管着整个天下。可具体细琐政事还是要由各州郡官员来执行的。」
「政事之要,首在管理官员。」
「朕不甚懂水利,既然尚书台已经拿了方略出来,看起来大略无差,朕也未必做得更好。且发下去执行吧。」
「遵旨。」司马懿拱手答道。
尚书台的文件看毕,满宠又将枢密院的文书拿了过来。
满宠连忙禀称:「禀陛下,河北各处道路整修丶河渠监管之事臣等已经做了安排。但具体幽州雨情水情如何,臣等也无法在邺城就做出判断。」
「臣数日前已经快马派使者前往幽州刘子扬处,让他协助使者收集右北平丶辽西等郡的历年的雨情水情。」
曹睿并未责备:「据实而论是对的,你们在邺城埋头苦想也想不出来什麽。」
「船只丶雨具丶药物丶军械,朕看枢密院的预案都提到了,该准备的物什都遣人盯好,勿要出纰漏就是。」
眼看好不容易过了关,满宠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来了一些。方才抬眼小心留意皇帝的神情,现在也轻松了些。
「陛下,」满宠拱手说道:「今日已是二月十四日,臣于昨夜收到雁门田豫处的回讯,称其已经给临近的匈奴丶乌桓都发了使者,依照陛下之令徵召各部出兵。」
曹睿淡定问道:「轲比能呢?」
满宠答道:「田豫也给轲比能传讯了,据田豫所说,他估计以轲比能这两年的恭顺,此人有七成的可能性会应诏而来。」
曹睿反问道:「都已经恭顺了,却只有七成吗?」
满宠点头:「彼辈夷狄不知礼义,若非大兵压境丶他们是不会晓得利害的。田豫说,如果中军精骑亲至雁门,轲比能应诏的可能性就有九成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