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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由西至东流淌,大魏扬州州治寿春城就位于淮水之南,与北岸的下蔡城遥相呼应。
侍中卢毓作为皇帝使者,乃是迎送曹休棺椁回洛阳的负责人。扬州刺史蒋济也派了一名代表同往,此人就是司马师。
送别的仪式盛大而又隆重。
监扬州诸军事丶大魏司徒丶行骠骑将军陈群,带着新任的骠骑将军军师冯平,和扬州刺史蒋济等人一同出城向北,渡过淮水,在寿春城北十里处送别。
寿春的将领丶官吏悉数到场,曹休为人豁达明敏丶官声不错,相送的人群中时不时的能听到哭声。
最后将要起程的时候,陈群拜了一拜丶又朝着卢毓说道:「请卢侍中转告陛下,有我在扬州,陛下无需担忧。」
卢毓应道:「司徒之语我已记下。我将向北丶还请司徒回返寿春吧。」
陈群点了点头,在车马悉数向北发动后,领着一众哭哭啼啼的将领官吏回了寿春。
在哭泣着的人群里,定有真心为曹休而泣之人。但又有多少碍于场面,伪作悲痛之人呢?
陈群不愿深究,也不想深究。
不论如何,扬州新的时代开启了。随着明年陛下来到许昌,以及攻略濡须的计划,扬州的整兵备战开始越来越重要。
陈群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北上的车队里,曹肇作为长子丶是要时刻随在棺椁边上的。徐宣作为礼部尚书,又有统领之责。
反倒是卢毓丶司马师二人闲了下来。
队伍缓缓北行,司马师策马追上了卢毓,拱手道:「见过卢公。」
「是子元啊。」卢毓淡定的看了司马师一眼:「子元有何事来寻我?」
司马师浅带着一丝笑意,面色诚恳的说道:「无甚大事,只是晚辈初任官职丶行事上总有许多疑惑之处。早闻卢公在河北治政有方丶惠化万民,因而想向卢公请教一番。」
「车队缓慢且无琐事,不知卢公可得空闲?」
卢毓虽然摸不清司马师的来意,可司马师毕竟是司空之子丶才能声名又在洛阳皆知。这等虚心请教之下,卢毓哪能不指点呢?
谁能拒绝一个虚心好学的晚辈呢?
「当然有空。」卢毓骑在马上丶冲着司马师点头示意:「子元有何想问的?」
司马师道:「在下现任州中仓曹掾,有些钱粮调拨上的事情想问……」
的确,司马师问的都是州中的行政事务,卢毓也一一耐心做了解答。
有了这个话头,接下来的交谈就顺利的多了。
司马师出言问道:「我听闻卢公与曹长思是乘追锋车来的?」
「没错。」卢毓点头道:「陛下念在长思父子深情,特赐下追锋车。我等一昼夜行两百里,六日乃至寿春。」
「怎麽,子元对这追锋车好奇?无非是一种迅疾轻便的马车罢了,沿途驿站更换马匹不停,方能驰骋如此之快。」
司马师摇了摇头:「非好奇也,晚辈只是记起丶家父似乎与我提起过这追锋车。」
「哦?」卢毓顺着话头问道:「什麽时候的事情?」
司马师道:「不知建安二十五年,卢公在何处?」
卢毓微微仰头看天,回忆了几瞬后:「我当时在邺城为魏国的吏部尚书。」
建安二十五年,其实是非常敏感的一年。
因为这一年,天下更换了三个年号。
建安二十五年丶延康元年丶黄初元年,实际上说的都是同一年。
三个年号之间,大约以曹操去世丶曹丕称帝这两件大事进行分界。
司马师称建安二十五年,应该指的就是曹操薨逝这段时间。
司马师接着说道:「晚辈似乎听家父说,家父昔日从洛阳迎奉武帝梓宫回邺城,就是乘坐了追锋车,三日乃达。」
卢毓颇感意外的盯着司马师看了几眼,而后才转过头去:「是吗?许是子元记错了吧。」
「如我记忆不差,梓宫乃是建安二十五年正月壬寅日从洛阳启程,己酉日方到邺城。洛阳到邺城七百里,七日方至。」
见司马师又要说这个追锋车的话题,卢毓却出言岔开,不愿再听这个秘辛:「子元可还有其他事情?」
司马师讨了个没趣,拱手应道:「今日多承卢公指点,待回到洛阳后,还请允许晚辈登门拜访。」
卢毓笑笑:「子元若来,我当随时欢迎。」
司马师转头离去,卢毓却坐在马上思索起了此事。
三日与七日,坐不坐追锋车能有什麽差别?
有差别,而且差别很大。
曹操死后两日,司马懿丶贾逵丶夏侯尚三人从洛阳带着曹操梓宫返回邺城。
梓宫,也就是帝王棺椁的意思。
彼时乃是大魏建立之前,政治局势最为紧张的几日。
洛阳丶邺城丶许昌……
三方都在争分夺秒的应对曹操薨逝之事。
追锋车之所以如此之快,乃是作为一种轻便马车丶牺牲了大多不必要的配重,颇为粗陋与颠簸。
坐在追锋车上,若路稍有颠簸,疾驰之下人都能颠起来。
人都如此,那棺椁呢?
如此颠簸,是否为不忠不孝之举?
昔日邺城群臣,都以为武帝曹操梓宫乃是七日而至邺城。如今司马师说三日即至,那为何邺城群臣却都知是七日。
司马懿丶贾逵丶夏侯尚三人,竟同时隐藏了这麽一个秘辛。若非今日从司马师之处得知,卢毓竟全然不知。
他们为了将魏王玺授带到邺城,竟如此之急吗?怪不得能得先帝如此重用!
司马子元这是什麽意思?借着话头,与我聊起此等隐秘之事,难道是有为其父拉拢我的意思?
而且此前在寿春,扬州刺史蒋济就曾深夜来访,话里话外丶都有要与自己结好,在朝中互为援助的意思。
而蒋济与司马懿乃是密友,天下皆知,就连陛下都知晓。
卢毓深吸了一口气。
不能说,对谁都不能说!
朝堂凶险,此事涉及先帝丶司马懿丶贾逵等人。若稍有不慎泄露,自己这个小小的侍中,恐怕自身难保。
卢毓一行在路上缓缓行着,还要许久才能到达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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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洛阳北宫,书房内。
曹睿的桌案上摆着三份文书。
第一份,是吏部尚书杨暨送来的丶关于冬季吏部选任新两千石的名单。
第二份,是洛阳校事送来的报告。
第三份,是太学郑称处的上报,称王祥来到太学中,因孝行义举而引发一片轰动的记录。
辛毗西行之后,洛阳校事现由侍中徐庶兼领。而徐庶本人,此时正站在曹睿的桌案之前。
曹睿叹了口气,身子向后倚在了椅背上,右手指了指桌案上的三份文书:「你说,怎麽洛阳现在还能有这种人物?」
「浮华案白弄了吗?朕这几年在太学的苦口婆心丶都白费了吗?」
「徐卿,你看看吧!」
徐庶拱手一礼,沉默的走上前去,将三份文书一一翻转。
第一份文书,杨暨称前任河南尹冯平前往寿春丶职位空缺。而徐州茂才王祥王休徵德行昭彰丶政绩斐然,应以他来补上河南尹一职。
第二份文书就是徐庶自己审核过的。
王祥来洛中后,先前往司空司马懿府上拜访,而且九卿的府上去了四家。又去了太学丶还去了崇文观。
而且『卧冰求鲤』丶『王览争鸠』一事也大肆宣扬出去。
一时间,洛阳几乎人尽皆知王祥之孝名。
第三份文书里面,郑称报告称王祥来了太学后,许多青丶徐丶扬州出身的士子,纷纷请王祥点评自己,络绎不绝。
徐庶细细看过一遍后,又将三封文书调转方向丶重新朝着皇帝。
曹睿朝着徐庶扬了扬下巴:「徐侍中可有言语?」
徐庶吸了口气:「陛下三令五申,士子选官应以德行政绩为主,不可浮华博名。」
「而王祥此人却伪作这等虚妄荒诞之事,来为自己求取名声,以求扬名于洛中。」
「此等乱群之人,该杀。」
曹睿淡淡道:「先不说王祥。」
「吏部尚书杨暨,选了这麽个人来当河南尹。徐州刺史吕虔,又给大魏举了这麽一个茂才。」
「杨暨是朕心腹,吕虔是大魏老臣。此二人属实让朕有些失望。你说,杨暨是不知道王祥此人名声之伪吗?」
徐庶刚要说些什麽,曹睿又直接说道:「算了,侍中将杨暨给朕叫过来,朕现在要亲自问他!骑马往返!」
眼见皇帝有些动怒了,徐庶丝毫不敢出言劝谏:「遵旨,臣这就去召杨尚书。」
书房在北宫丶尚书台在南宫。
徐庶得了皇帝之令,策马从书房直接驰到了南宫尚书台中。叫上杨暨之后,又一同驰回书房。
杨暨被徐庶叫的匆忙,只得放下手中事情即刻前往。
在尚书台中,杨暨没有当众询问。
但到了南北宫之间的通道丶尚在北宫南门外的时候,杨暨坐在马上朝着徐庶问道:
「元直兄,到底出了何事?」
徐庶侧脸看了杨暨一眼,用口型无声的说了一个『王』字。
杨暨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两匹马并排驰到了书房院外,徐庶与杨暨一同下马,快步朝着书房走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