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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这一年
夏末的躁意卷着秋日凉风,吹得杨沧呆愣了几秒,继而才反应过来王玉莲说话的内容。
他说到做到,已经消失半年多了。
杨沧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很浅的嗯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
过了一段时间,卢平妙打电话说出来聚聚。
杨沧正在看国外的几个招标项目,忙的脚不沾地,闻言便要拒绝。
“杨沧,我大概快结婚了。”
入夜,依旧是吵闹喧嚣的酒吧,卢平妙靠着一个面生的男人喝着酒,懒洋洋地跟她解释:“跟我结婚的是医药公司冯建平的大儿子冯年立。”
杨沧眉毛拧了起来,冯年立是个出了名的风流浪荡子,家族事业兴旺,他本人出名则是因为连续不断地换女友,之前还因为钱给的不到位导致前女友在网上公开骂他技术烂得一批,这条八卦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了大家茶余饭后品评的笑话,冯家的股
价还因此下跌。
看到杨沧的反应,卢平妙乐不可支地笑:“是不是很配?”
“不考虑换个人?怎么这么突然。”
“其实老头子早前就说过,只不过是我没放在心上,现在他们的厉害了,那我就结呗,反正早晚都要结。”而具体和谁结婚,卢平妙并不是很在意,反而觉得是冯年立也很不错,结完婚两个人各玩各的,互不打扰。
杨沧不是很能认同卢平妙的婚恋观,但是一想到自己那婚姻状况也无话可说了,况且像她这样浑不在乎的通透,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举起酒杯,同她干了杯。
卢平妙哼笑,不乐意道:“修臣呢,怎么还没到,你打电话催催他,这家伙怎么越来越神秘了,我喊他咸不动了。”
杨沧耸肩,这半年她其实也不怎么见到瞿修臣。
电话拨过去后,那边响了很长时间,就在杨沧没有耐心的要挂掉电话时,那边传来女人沙哑又暧昧的绵软声音,“你好,瞿修臣现在没……………”
闻言,杨沧眯起了眼,昏暗的灯光里依旧难掩她狐狸般狡猾的敏锐。
“傅、一、旋。”
豪华酒店总统套房内,房间窗帘紧紧闭合,壁灯泅出一片迷离暧昧的暖黄光影,地毯上乱糟糟扔着的衣服交叠凌乱,可见脱下时的混乱,空气里漫延着腥膻旖旎的气味,满是春意的床上,女人裸着肩膀,锁骨红痕一片,握着电话的手腕处有
深深齿痕。
听到那边的声音,傅一璇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挂掉电话。
隔壁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消失,跟着玻璃门推开声伴随着不断走进的脚步,一丝不挂的修臣擦着头发上的水走了过来,扬手掀开被子露出不着一物的杨沧,洁白美丽的胴体上斑驳着旖旎香艳的红印。
他俯身压下,她无措的双手按在他湿滑坚硬的肩膀上,光洁白皙的下巴微仰,目光瑟缩,又羞又窘,在他低头靠过来时轻咬湿润红肿的唇,迷离闭上了眼以为他又要开始下一轮的征伐。
强势凌冽的气息擦过她的耳廓轻笑了声,修臣拿了手机抽身,手指轻弹眉心,“去洗澡。”
傅一璇征愣,昏昏然的光线里贝唇紧阖,反应过来是被他戏弄了,磨了下后槽牙,横了他一眼大步走进洗浴室。
电话再拨回去,修臣懒怠又餍足的视线瞥到床单上凌乱暧昧的水痕,嘴角勾起狂肆坏笑。
杨沧冷冷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修臣,带着人立刻,马上、过来。”
一小时后,傅一璇跟着瞿修臣来了酒吧,停在包厢门前时,暗淡的光线里他回头看她的笑不羁蔫坏,“你可以回去。”
傅一璇:“我有什么好怕的。”
说罢,撞开他推门进去。
瞿修臣扬眉,望着她孑然走进的背影,插在口袋的指腹抿了下,也跟着进去了。
卢平妙鬼哭狼嚎的喧闹歌声与光怪陆离的光影里,杨沧看着走在修臣前面,冰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傅一璇,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看着人不断走近在她面前停下,“好久不见啊杨小姐。”
说完,打了招呼的一璇在她旁边坐下。
杨沧蹙眉,眼神追着她落下,“怎么回事?”
傅一璇看了桌台上零落散着的一堆酒瓶,拽了一个过来,还未送到嘴边就被杨沧按住。
她好笑地看着她,“放心,我现在酒量很好。”
尤其是在瞿修臣的培养下,可以说能喝倒十个以前的傅一璇。
杨沧不言语,看她灌了半杯酒停下,才说:“因为瞿瑛?”
当初她被瞿瑛盯上,她找了瞿修臣帮忙,不过现在看来是羊入虎口,杨沧有些后悔。
傅一璇眼底闪过一道阴翳,很快,盯着她的杨沧还是捕捉到了。望着眼前冰冷、苍白又嘴唇红肿的女人,杨沧抿了抿唇,没再继续问下去。
倒是她模棱两可地说:“因为债。”
她欠他的。
杨沧想到她还回来的两百万,心口好似掉落了一片秋日的枫叶,荡起几番涟漪。
两人坐在一起,没什么方向的闲聊了一会,瞿修臣被卢平妙叨叨教训完,过来熟稔地搂上一璇的肩膀就要带人离场,而她没什么表情,显然已经习惯他的强势霸道。
傅一璇被走,又回头欲言又止地看她。
杨沧:“?”
傅一璇:“......他辞职半年了,你知道吗?”
那个他是谁,似乎不言而喻。
杨沧愣了下,按着酒瓶的手指压得更深,面上风平浪静,轻笑的很礼貌,“跟我有关系吗?”
傅一璇深深看了她一眼,被瞿修臣啧了声,按着脑袋揽进怀里带走了。
这个小插曲并未对杨沧产生多大影响,只是后来的一段时间里,王玉莲偶尔会对她说周轩来过,两个月三次,频率并不算高,她日复一日忙于工作,听见也只是淡淡点头,好似水过无痕。
冬至的前一天,应元岭包下了一家西餐厅向她求婚,可能是网上愈演愈烈的求婚传闻,也可能是相识一年多对于相亲的人来说也算火候到了。在豪华浪漫的大厅,璀璨的水晶灯与动人的钢琴曲里,他穿着一袭黑色燕尾服朝她走了过来。
旁边端着红酒的侍应生朝她送上祝福的目光,远处窗外路过的人惊异地指指窗户里面,发出艳羡激动的目光。
今夜月色柔和美丽,低调又奢华的法式餐桌上黄色蜡烛萦着火光静静燃烧,她像站在八音盒上的盛装女子,只等着绅士的男人旋转翩跹而至,在应元岭深情又温柔的目光里,似乎她只要轻轻点下头,这晚的罗曼蒂克就会永久封印在漂亮有如童
话般的水晶球中,幸福美好的让人羡慕。
应元岭望着她:“沧沧,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个时候,杨沧偏偏出戏的想到了滂沱大雨的山、尖锐狗吠、慌乱人群、凌厉漆黑的眼神、愕然震惊的她。那是极度不安定中撕出的裂痕,在安逸温和中无法得到抚平。
“好。”
她心情平静地应,在周围人的视线里,为了不让他感到尴尬而点了头,应元岭喜极,然后在两人入座后又消失。
“元岭,这一年多来的相处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们不合适。’
应元岭僵了下,眼里的笑很快消失,嘴角抿直,强笑道:“是啊。”
“那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求婚?”杨沧问,实际上这段时间两人时有争吵,越来越多的接触他的家庭,两人的分歧也逐渐凸显出来。
应元岭:“总是要试一下的吧,我还是......挺向往婚姻和家庭的。”在察觉到她的退意后鲁莽的想试一试。
“嗯。”她一点不意外,“因为你有个很令人羡慕的家庭。”
应元岭:“既然这样………………”
“我以为我也会很想要靠近。”
杨沧截断他的话,但也更深刻的明白了以前为什么她身边始终没有像应元岭这样温和、谦逊、给人极强舒适感的男人了,自嘲的目光望向餐桌上花纹繁复又美丽的法式烛台,火光里桌上温暖的黄色玫瑰灿如阳光,只是被炙烤着的花的边缘渐泛
焦黑,“和你谈一段循规蹈矩,简单又温柔的恋爱是很好,但是......”
她叹了口气,“你太像这盏蜡烛上的火苗了,莹莹火光照亮我,可你的光,也会烫到我的黑暗。”
她是阴寒之地日复一日滴落凝结的薄冰,不是春日里遇了温暖就会旺盛生长的花。或许从始至终需要两人和睦、耐心去经营的婚姻,本来就不适合她这样的人。
应元岭无奈地看了她半晌,“沧沧……………”
说了名字后,对着她漆黑如寒潭幽深的眼眸,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日后,两人渐渐成了朋友,而得到消息的万齐枝火冒三丈,在家又是雷霆之怒发作了好几回,勒令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新对象,不能到三十岁了还是个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唯恐她成了贵妇圈里的笑话。
杨沧尽管性格冷硬,但也凿不住天天给她打电话甚至往家里的万齐枝,又被逼着相了好几回的亲。好在对方都是体面矜持的人,了解她的意思后也都不再联系打扰,万齐枝却是为此整日愁眉苦脸。
清城的冷冬就在忙碌的工作和琐碎的生活中迎来了,期间圈子里聚会,但凡修臣出现身边总会带着傅一璇,久而久之杨沧和她竟也慢慢熟络了起来,有点都要成为朋友的意思了,毕竟在卢平妙大搞单身派对,说着结婚前要再狂搞十八个猛男
这类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时,她和傅一璇眼神对视时的那点默契和忍俊不禁让她俩都心照不宣地放下了过往。
就在生活平静,又一如往日杨沧的生活方式前进时,一条八卦视频忽然引爆了整个网络,内容是“应氏小公子前女友家人露面,哭泣其冷酷无情,抛妻弃子。”
在这条视频里,一个女人哭的可怜,面容憔悴沧桑,“你们以为应元岭他是什么好东西吗?我妹妹曾经留学的时候,跟他谈了两年的恋爱,为她怀孕生子,而他却在回国前冷血无情地将其抛弃,现在我妹妹身患癌症需要救治,只是一百多万的治
疗费他应家都不愿意伸出援手......“
女人长达半小时的痛诉在网络上引起了剧烈讨论,感慨曾经被人夸赞谦谦君子的传媒小公子到头来也不过是个虚伪的假面人。
【亦只羊羔】:资本炒作出来的富二代而已,你们还真情实感喜欢上了。
【六日晴】:应家旗下的集团市值有十万亿吧,好歹是爱过的女人,医疗费都不愿意出也太离谱了吧。
【Fiat】:哇靠今天的瓜也太劲爆了,照那女人这么说他孩子都得五六岁了,可他前段时间不是刚向杨家继承人求婚吗,这下还能商业联姻?
杨沧往下翻看评论,脸色越来越沉,里面也夹杂着不少对她的非议,曾经公司高管的丑事又被拉出来鞭尸,一夜间应杨两家的股票都在下跌。
应元岭来找她时,脸色已经是掩盖不了的难看,带着熬了几个大夜的疲倦,看到她还勉强勾起嘴角笑了下。
“抱歉,这次牵连到了你。”
“问题不大。”杨沧安抚他,玩笑道:“都是朋友了,你要为这点事跟我客气来客气去,可就真没必要了。
应元岭笑笑,不再强撑着精神,那张总是精神抖擞的脸上藏不住的苦意和哀痛便暴露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杨沧蹙眉。
他苦笑:“视频里那人说的......倒是不假。
杨沧愕然,“但是也不完全真。”
他叹了口气,回忆起他几乎要遗忘的留学生活。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应元岭年轻气盛的时候,从家里拿了一笔资金便去美国闯荡,誓要在洛杉矶做出自己的事业,结果冰冷残酷的现实教他做人。
“我是在最穷的时候遇见她的,那个时候她被一个黑人抢了手机,我路过帮了她,后来又在一家滑雪场遇见………………她在那里打工,一来二去,我们便在一起了。”回想起那段时间,应元岭温润的眸子晕着黯然的悲伤,“后来家里人知道后插手了我们
的事,我求她坚持下去,我会让家里人接受她,但是在那之前,她卷走了我原本要拿来流转公司运行的资金,携款逃跑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家我原本要救活的公司,也为此破产了。”
他顿了下,像是积蓄力量,喝了口热咖啡才继续道:“我身上所有的钱全都被她拿走了,穷的叮当响,便......向家里低头了。”
他苦笑:“我是不是很无能?”
杨沧沉默望他,摇了摇头。
“孩子的事......我不知道。”他总是如沐春风的脸此刻好似被窗外猎猎冷风吹的僵硬,“但前几日母亲告诉我,是有人抱着孩子上门来过,说......是我的孩子,只不过被他们打发了。”
“视频里的那个女人,我曾在她的相册里见过,是她的姐姐。”所以可以基本推断,视频里的那人的话也并不全假。
杨沧:“你对她………………”
“过客。”
他说的毫不犹豫且果断,从未有过的冰冷让杨沧睫毛抖了下,挑眉看他。
应元岭笑笑:“我俩的爱情算是我们圈子里最老生常谈的那一类故事了,但这也不过是我成长必然要经历的一道坎。”
杨沧浑不在意地耸耸肩,对他感情私事并不置喙太多,“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应元岭歇了口气,终于直直看向她。
“杨沧,我们互惠互利,结婚吧。”
杨沧眼皮一跳。
“你没有想要结婚的对象,婚姻对你来说并不是个必需品,而我现在需要一段适配又圆满的婚姻来替我改善形象,替我说明更正网上的谣传,毕竟......我们以前的恋情在网上很被看好。”他郑重地望着她,恳求道:“我们合作联姻,对你我的公司
发展、股票涨幅以及未来前景都将会是利好的。”
他很清楚,这一年杨沧对于工作的认真程度有多疯魔,既然他们不能因为相爱走到一起,那互惠互利的合作显然更适合彼此的商人本性。
他说完,杨沧沉默了很久,久到原本很有信心的他也开始心里打鼓,难不成她对婚姻还有期待,还是……………
“你有想结婚的人选?”他问。
杨沧征了下,“怎么可能?”
如果婚姻之后都将不存在于她的生活里,那么用它来投资做一笔交易似乎更有价值。
“婚姻持续时间是......”
“你想喊停,随时可以。”
“好啊。”杨沧勾唇笑了笑,官方地站起来朝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应元岭望着空中她的手掌,顿了下握回,“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