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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夕忍不住冷笑,长孙无忌等人已是穷途末路,撕破面皮。
长孙无忌立即禀奏:
“陛下,太宗五月而崩,时为才人的皇后刚刚在感业寺内祈念两个月,之后便不知去向,即使与那逆女无干,此举也难平抚天下民心,一则有失皇泽,不成体统;二则违背朝朝律,亵渎皇朝;三则去意不详,恐生猜测啊!”
恶意昭昭!
刚刚成为寡妃,却不在寺庙内为先祖祈祷,偷偷外出,定是违法后宫之法;尤其是去向不明,更是吓坏众人,因为五月刚回便被李治宠幸,随后有孕生出当今太子李弘,若是真有个风吹草动,李弘不是李治的骨肉,整个大唐都会坍塌。
金夕心内清明,那十个月都是日日跟随,他当然没做什么。
李治闻听侍人的言语也是身体一震,果真十月不再寺内,那还了得,脸色变得煞白,盯向武媚低声问道:
“媚娘,到底怎么回事?”
武媚的神情有些迷茫,忽然问到:“陛下,妾武氏若是说出实情,陛下能相信吗?”
“信,信!当然信!”
李治也是失去了方寸。
武媚盯着李治慌张的神色,那声音分明在昭示,哪怕是谎言都会相信,双眼一下子滚出泪水。
也许就在此刻她发誓,要永远守护李治,看护大唐。
她正色答道:
“当初,感业寺内香客繁杂,我也曾险些遭到杀手,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祷念,于是对众位姐妹谎称坐修殿内,其实是赶往一座偏房侧殿独自祈念,也好让太宗高神祥天,为我大唐庇佑无疆。”
她只知道这些,只能说出这些。
当然是金夕令紫燕传授的。
长孙无忌刚要嗤之以鼻,还是轻咳一声,又传令:“宣太宗嫔妃!”
又是缓缓踱步而来几位年色不一的妃子,她们不用下跪,因为都是太宗李世民的嫔妃,当下已经比皇后高出一个辈分,只是毫无地位罢了。
长孙无忌再问。
嫔妃们小心翼翼瞧着武媚,武媚仍旧示意她们实话实说。
结果,这些人皆称十个月没有见到武媚,即使在旁殿祈念,也能偶尔出现,毕竟需要进膳等等。
一番下来,武媚独自打坐旁殿的说法变得微薄。
李治瞧着阵势越发不可收拾,突然抬手道:
“太尉,众妃只是声称未见,却无人能够证实皇后出外,朕以为,既然皇后与逆人陈氏无关,此事便不要再问,你等官职依旧,就此停歇吧。”
随后,故意打出一个哈欠。
长孙无忌已经没有退路,索性震声说道:“陛下,除非皇后以后不再过问朝政,否则臣等必要问询皇后!”
“大胆!”
李治猛地站立起来,抬手点着殿下几位老臣,瞪大眼睛说道:
“皇后屡次提议匡纲,你们都在场,哪一条不是有利于我大唐子民,哪一条不是为诸臣着想,哪一条不是尔等附和而为,若是有一计为私,朕甘愿自辞皇位!”
此言确凿。
即使这七位逼宫的老臣也说不出什么。
可是,他们决意如此。
长孙无忌毫无退却之念,依旧拱手施礼等待皇帝裁决。
该到说话的时候了!
金夕若无其事立起身子,刻意地舔舔嘴唇,因为不是崔神庆的话,懒得说话太多。
他来到长孙无忌身边,故意微微发力将他的双手按下,虽然不出声,也是冲着他冷笑两声,然后摆过身子看一眼已经数十人的殿内,甚至专注地看一眼老妃、侍卫和侍女吓得要死的表情,慢悠悠对武媚说道:
“皇后,此事陡察,难免刺伤皇后的善念,还望皇后恕罪!”
随后转向李治,扬声道:
“陛下,皇后说到在旁殿隐居而祈,只言不能令太尉等人信服,而皇后自然也不愿重提悲事;臣想,皇后身居侧殿,又无人察觉,这绝不可能一人而就,必须有人侍奉,而这一切当然是需要感业寺的尼主首肯方能实现,莫不如寻来感业寺的老尼主,问一问当时情形,若是确有此事,也为殿内所有人弄个明白;若是尼主也不知晓,还望陛下单独过问皇后,这毕竟是后宫之事。”
一言,无缝。
立刻将他自己的布置弄得毫不知情一样。
李治刚要摆手,武媚出声:
“速传老尼主!”
禁卫又是风风火火离去,数匹官马飞驰而至,不由分说架持着感业寺老尼主用轿子抬入皇宫。
老尼主蹒跚而入紫宸殿,她惊愣地看着众人,终于发现武媚,双手拿什,“参见陛下,参见武才……不不,参见皇后!”
这意味他认识武媚。
长孙无忌眯着眼睛注视着老尼主,沉声发问当年皇后的动向。
尼主立即俯身,做出难过的样子,“陛下恕罪,当年老身没有侍奉好皇后,请陛下责罚!”
“快说!”
长孙无忌看似已经熬不住,怒视尼主。
金夕猛地返身盯向长孙无忌,以居高临下的口气喝道:“住口,此乃皇朝寺庙的住持,焉能允许大呼小叫!”
他已经不在乎长孙的官职,经过此场,不是他被削官,就是自己被免职,最最重要的是让老尼主瞧瞧,一同与他谋划的人绝非一般人物。
果然,老住持镇定下来,既然敢在皇帝面前大呼小叫,当然不是省油的灯芯。她微微俯身,拿定心神,柔和说道:
“陛下,感业寺虽为吾朝皇宫之寺,可是高祖、太宗屡屡下旨,不得阻扰凡民探香,所以寺内信客连绵不断,也不乏赶来不义之人。十年前,皇后就是险些被恶人刺害,后来,皇后寻到我,要找一间小房单独祈念,以祷皇恩。于是,我便留出东殿的一见侧房为皇后使用,起居事宜都有老身负责,以免被人察觉,干扰清修,或者引来非议,这么多年只有老身一人知晓此事。”
确实只有她自己知道。
当然,除了金夕。
就连武媚都不知道。
长孙倒退一步,像是看到了悬崖,双手不住颤抖。
旁边一位老臣看来也是孤注一掷,“陛下,此事难免有走漏风声一嫌,若是事先串通也不得而知,空口无凭啊。”
李治大怒,指着那老臣嚷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皇后外出,可有凭证?”
大殿顿时哑寂。
他们也没有。
这时,老尼主又说道:
“回陛下,皇后离开感业寺之时已经有孕在身,而且回宫之后被封昭仪,这也是对感业寺的恩泽,所以自从皇后离开以后,老身不准任何人进入那间小屋,权当才人、昭仪,当今皇后在此逗留的恩惠,仍然保持着原样,里面还有皇后当初的一些用具,如实诸位不信,可以去瞧一瞧。”
这倒引起了李治的极大兴趣。
想着自己珍爱的皇后为了给先皇祈念,竟然独居陋室,立即以无比疼惜地看向武媚,又见长孙无忌等人仍存疑惑,没有去征得意见,忽然宣道:
“即刻出宫,赶往感业寺!”
皇宫大门吱呀呀开启,北衙禁卫军严阵以待,刀枪林立之下浩浩荡荡赶往感业寺。
咣!
远处宫门又关。
长孙无忌等七位老臣统统身子一震。
也许,这道门他们永远也没有机会再踏入一步,各个拼命琢磨着。
感业寺迎来皇帝一行。
众人急匆匆赶往东侧那间小屋,刚刚打开,扑出一阵灰尘。
老住持赶忙上前,面对武媚说道:“皇后恕罪,此间已经好久没有清扫。”
武媚微笑摇头,趁着昏暗灯光瞥一眼崔神庆,她当然知道都是出自这位吏部主事的主意。
金夕也看出武媚的心思,眼睛一扬头部微摆,心中感念一句:关我甚事!
武媚惊住。
她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关我甚事!
似乎好熟悉的声音,像是来自金夕,可又不像是来自这里。
金夕也探查到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不再理会武媚,跟随众人踏入小屋。
里面的物件摆放得异常整齐,只是上面铺有一层尘土,可见好久没有人打扫了,暗自为这个老住持叫好。
果然,里面仍然存留着武媚十年前在感业寺用过的一些杂物。
金夕暗笑,想起下朝后的经历───
他火速奔往感业寺,为了震慑一番,径直从殿外飞入老住持身边,将禅坐的住持吓得目瞪口呆。
“你,你是何人?”她定神问道。
金夕幽幽说道:“此寺之祖可是智仙?”
“正是!”住持瞧着诡秘异常的金夕答道。
金夕刚要说我与智仙曾有些渊源,只是已经过去百年,怕吓坏住持,只好问道:“你可知此寺为何人所建?”
老住持以为碰见了神仙,认真地摇摇头。
金夕在崔神庆的学识和他的经历结合之下,早早就在长安打探百年前那个年轻商人的动向,因为有一种特别的情愫牵引着他,一则此寺关联着鸾儿,智仙和很多人,也是两次来到凡界的落身之地,还有,就是当年那个年轻公子姓武,与武媚同姓,这也牵领着他暗中查访,终于在附近的商人中寻探到当年建造感业寺的武姓富商名字,武华。
再行打探,大吃一惊,武华正是武媚的祖父!
感业寺出自武家,焉能不保武媚!
金夕放下狠色,一字一句问道:“何为感业?”
老住持立即绽放出对禅表情,双后合十,刚要开口被金夕抢了去。
他字字言道:“业乃人事,乃天意,愿天下人能够感悟大业,成就正果!”
“嗯?这位施主怎会知晓?”
住持盯着金夕,万分惊讶,这是启寺尼祖智仙之言,只是记录在寺录之中,逐代由住持相传,除了住持无人知晓。
废话!
金夕暗道,这是鸾儿建造感业寺之时亲口对武华说的。
他再生出诡秘之色,“我乃宫中吏部主事,昨夜,神尼智仙曾经托梦于我,告知此庙乃是当朝皇后的祖父武华所建。”
“当真?”老住持喜出望外,“寺册之内只是记载当年武氏,雨后筹建寺庙,并未言及名字。”
“不错!”
金夕这一点没扯谎,当年武华只留下姓氏,言道小生姓武,名字不值得一提,权当是长安百姓对佛家的敬意,随后便离去。
住持深信不疑,因为寺册中的记录这个主事绝不会看到,既然道出感业之言,那个武氏也自然是皇后的祖父,如此大的招牌,何人不想垂得?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金夕简单叙述一番,宫中有人要为难皇后等等,随后带着住持严密布置,跑进后仓弄来武媚当年的摆设,将小屋布置得井井有条,随后一记水地术,整个无子灰尘腾起,仿佛数年没有打扫的样子。
于是,老住持自然帮衬皇后,万一哪日此事能够公诸天下,感业寺也会永青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