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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乘云当时离得近,他当时跳下去之前并不知道水里那个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季四小姐。待入了水,将人拉起来,瞧见了脸。
彼时承欢呼吸都快停滞了,人也昏厥过去,陆乘云学过水性,因此先给她渡了一口气,才将人从水里托起来。
这样大的事,自然大家都围了过来。有人认出这是季家四小姐,便唤王氏来。王氏一看承欢如此狼狈,当即命人送她回去。
承欢呛出几口水后,只觉得脑子都晕乎乎的,也无法思考出什么东西来。任由下人将她扶起,送上了马车。
回到季府,佛心便立刻给她找来干净衣裳,先将湿衣服换下来,又命人去烧热水。
承欢瑟缩着,懊恼地闭眼。她明知道有可能被沈公子缠上,却还是如此轻易地上勾,也只能怪自己蠢了。
好在这事没人知道,或许如今闹这么大,那位沈公子也该死心。
佛心备好浴桶,看了眼承欢状态,犹豫着要不要伺候她沐浴。承欢摇头,让她出去。
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水,承欢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迈步进浴桶中,坐下来。
她不敢把头埋进去,很快地沐浴完,换了身衣裳,便在自己房里坐下发呆。
夏天的蝉总是叫个没完没了,吵得人心烦。承欢趴在桌上,抱着自己胳膊,后知后觉地想起,在水里的时候,陆乘云似乎给她渡了一口气。
他只是在救她罢了。承欢想,她不必多想,否则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承欢用手指沾了些已经凉掉的茶水,在桌上写字。
落第一笔的时候卡顿,因为不知道该写什么。
脑子一晃神,竟写了陆乘云三个字。
她看着那三个字,很快被空气蒸发,再不见踪影。
她在想什么?他们之间,是绝无可能的。
正如这写出来又很快消失的字,甚至存活的时间无法超过一刻钟。即便蝉的生命如此短暂,可用茶水写字,甚至比不上一只蝉的寿命。
承欢叹了声,笑起自己来。
那人可真是好,充满了骄傲和朝气,仿佛活在光里似的,恐怕连太阳都要格外眷顾他几分。
她不过是,有一些些的仰慕吧。
也只有一些些啦。是对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的向往。
毕竟多了,便要被人发觉,被人称为痴心妄想。
到底是落水后有些影响,第二日,承欢便发起烧来,嘴里说着胡话。佛心连忙禀报了太太,太太差人去请大夫来。大夫给她扎了几针,又开了几服药,如此折腾了七八日,方才好起来。
承欢好后,迎来了黎州一年一度的梅雨季。
梅雨时节,雨落个不停,像用雨珠穿成串,织就一张无法逃开的天罗地网,把所有人兜在其中,只能听见连天的抱怨。
可抱怨亦无用,因为这是天的安排。
人是无法同天对抗的。
承欢倒还挺喜欢这种时候,她可以一个人缩在屋子里,绣一方芙蕖的帕子。待梅雨季过去,她的芙蕖便也完工。
她绣工不算出众,甚至有些拙劣,因此绣得很慢,也不够好看。所以她从不带自己的帕子在人前,买一条好看的,在人前用,再放另一条自己的,在袖子里。
也算是承欢的小小虚荣。
梅雨季节,坐在窗下听雨是很惬意的事。尤其在困乏的午后,听一场雨,能伴一场好眠。承欢便斜倚着美人榻,浅睡一下午。
下雨的时候也没人会找她,因此可以偷闲。
就这样过了一段安生日子,简直快活似神仙。
只是梅雨季终究要过去,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一日天晴,彩虹出现在天边。不少人认为这是祥瑞之兆,于是一时间讨论起来。
茶楼、酒楼……全是在分析,这道彩虹是昭示着什么。
承欢只想,它昭示着梅雨季快过去了,又得应付世俗了。
她与佛心出来,去寺庙里还愿。去去年求的菩萨,只说愿一年平安顺遂。诚然,这愿是视线了。这一年无大病大灾,的确还算顺遂。
求了佛祖和菩萨,合该还愿。毕竟有借有还。即便是神灵,也不能抱着占便宜的想法。
承欢带了些贡品和香火钱,进了寺庙大门。领路的小沙弥还认得她,笑说:“女施主,你来了。”
承欢颔首笑了声,跟着他进了偏殿。
小沙弥说:“施主稍等片刻。”
里头有女人声音,是上一位香客。承欢退到一侧等,听见那妇人说:“你也年纪老大不小,该忙活婚事了。你可有心仪的姑娘?告诉娘,娘替你去打听打听。”
承欢没来由想笑,妇人声音听着和蔼可亲,一定是一对关系很好的母子。
“有的。”儿子回答。
承欢微愣住,这人……原来是陆乘云。
是了,他这样如光如玉的一个人,想来就是在温暖的家庭里才能诞生培育。倘使在季家,每日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人怎么样都容易长歪。
妇人惊喜不已,追问:“是谁家姑娘?”
陆乘云卖关子:“娘,你别光操心我,你也操心大哥嘛,大哥不也没有成家么?”
妇人啧了声,有些嗔怒:“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大哥还用我操心呢?你大哥和你未来大嫂好着呢,也就你,一点动静没有。你看看别人家,只怕孩子都能说话了。”
陆乘云无奈:“娘,那你便把大嫂娶进来嘛,这样就不是未来大嫂,而是真真实在的大嫂了。”
妇人又说:“呸,什么叫我把人娶进来?”
……
承欢听得掩嘴笑,与两个人正面撞上。她怕他们误会自己这笑,有些手足无措地打招呼:“陆夫人,陆公子。”
陆夫人与承欢不熟悉,只听说过,是季家四女儿,听她忽然打招呼,还有些愣。
“季四小姐。”陆夫人颔首。
陆乘云也跟着唤她:“季四小姐,好巧。”
这人似乎连说话都带笑意。
承欢目送他们走远,这才进去献贡品,对菩萨拜了拜。离开寺庙出来,不过这一会儿工夫,天竟又下起雨来。承欢记得马车里有伞,可竟没有。
一时窘迫。
这雨下得不小,且眼看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承欢只好与佛心退到亭子里避雨。
陆乘云撑伞下来,远远便瞧见她们俩。陆母是过来人,琢磨出些意思,捅他一胳膊肘说:“人家姑娘家的,你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你便把你的伞给她们吧,左右你皮糙肉厚,淋会儿雨也没事儿。”
陆乘云摸了摸鼻子,朝她们走近。
“季四小姐,真巧。”
他收了伞,在亭子外围站定,拍了拍身上雨珠,“雨忽然下得很大,你们是没伞么?”
承欢点头。
他便将自己的伞递给她,“那便借四小姐用吧。左右我皮糙肉厚,淋会儿雨也没关系。”
承欢愣愣看着那伞,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们等一等便是。”
“可天快要黑了,这雨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呢。”陆乘云坚持。
承欢张了张唇,仍想拒绝。可陆乘云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把将伞塞进她手中。
“拿着。”不由分说,“下回将伞送还我,可以来陆府,我娘说,瞧你投缘,也想请你尝一尝她亲手做的红豆羹。”
他说完这一句,便跑进了雨里。
陆母问他:“你心仪的姑娘是她呀?倒是个不错的。”
陆乘云不置可否,只说:“娘,你教我熬红豆羹吧。”
承欢看着他的背影,心跳重得要盖过雨声。
……下回啊。
交集好像就多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算温馨向的一个番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