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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衍认准方向,转了几圈之后,便到了珍玉楼前,只是步入其中时,迎出来的却并不是五年前所见的王管事,而是一个青布长衫,两鬓霜白的中年文士。
见了张衍,他面带笑容上来一揖,口中道:“尊客此来,不知是看中敝楼何物啊?”
张衍奇道:“此处原先那位管事不在了么?”
“尊客是说王管事?”
这中年文士眉头一皱,目光中露出警惕之色。
他打量了张衍一番,先前那热情也稍稍降了几分,语气略显生硬道:“好叫尊客知晓,此人贪得无厌,其弟窃取了我汲章谭氏一门外技,以为同道所唾弃,如今早已是逃之夭夭了,不知所踪了。”
他不过是明气修为,看不出张衍深浅来,因前几次也有人打着王管事故旧的名号上门前来寻衅,是以言语中隐隐点出自己有谭氏背景,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
张衍听了这话,只是微微感慨,倒是不觉意外。
当日王欢将自己懂得豢养白须鼠之事当众说出后,他便料到必定会有这么一天。
不用说,定是那谭氏觊觎王家此法,是以巧取豪夺罢了。
没有相匹配的道法修为,便是懂得的外道之法再是了得,也不过是小儿持金,难以保全,最后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摇了摇头,又问道:“此事发生在何时?”
这中年文士皱眉看了他一眼,只是见其气度不凡,一望就不是寻常人物,是以仍耐着性子回答道:“总有四五年了。”
张衍点了点头,不再深究,道:“我此处有为数不少妖禽。乃是从神渡峰上得来,店家可收得?”
说到生意。中年文士顿时来了精神。脸上笑容复起,道:“不知尊客带来多少妖禽,需知敝楼可是不做小买卖的。”
张衍微笑道:“具体数目贫道也是不知,略略估算。约莫七百余只妖禽吧。”
与那普通修士只能一只只分开擒捉不同,当日他可是将那妖禽成群成群地扫入真光之中。这七百余只,无疑只个惊人数目,若他此刻还是玄光修士。自是要避忌一些。可如今他乃是化丹修为,自是无需顾忌这些了。
“七百余?”
这中年文士初时还是一副镇定模样,听了这数目之后,却是吓了一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定定看着张衍。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道:“多少?”
张衍笑了笑。道:“只多不少。”
中年文士目露惊疑之色,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定定看着张衍,片刻后他才惊觉回来,低头想了想,犹豫了一下,道:“尊客,这妖禽数目颇大,鄙人做不了主,请尊客稍待片刻,鄙人去请东家来此。”
张衍微微颌首,道:“店家请便。”
中年文士急急往内堂里去了,不多时,他便与一个年轻修士一起走了出来。
此人乃是玄光修士,见了张衍之后,脸色微微一变,他也是有眼力的,一看张衍鼻窍下方烟气隐隐,便隐约猜出他乃是一名化丹修士,当下不敢怠慢,急急赶上几步,拱手道:“在下谭钟,乃是汲章谭氏门下,敢问尊客贵姓?”
张衍淡淡说道:“在下姓张,乃是溟沧派弟子。”
谭钟猛然吃了一惊,忙又躬身一礼,慌道:“仙驾荏临敝楼,蓬荜生辉,还请入雅苑上座。”
说着,他便侧身一引。
他虽是谭氏弟子,也算是玄门世家出身,但他乃是旁支庶出,血脉与主家相隔甚远,且他资质不高,入得玄光境之后,一连蹉跎数十年光影,修为了无寸进,因此才被丢来看守这片新得产业。
往年倒也有溟沧派弟子来这仙市走动,不过多半是师徒一脉门下,可在他眼里看来,管他什么师徒世家,溟沧派这等庞然巨物,随便出来一个弟子都不是自己可以轻易得罪的。
张衍却是笑着摆手,道:“谭道友不必如此麻烦,贫道还有要事去办,这许多妖禽你若能买下,我便都出给你。”
谭钟不觉有些为难,他也不知那些妖禽是死是活,是好是坏,这又如何出价?
他曾为族中打理过族产,是以也晓得,玄门十大派中,有些弟子往往便是拿一些不值价的法器过来,强逼着他们这等开门迎客之人买下来。
背景若是不大的店家,为了不得罪对方,吃点亏也是认了,他心中还以为张衍也是如此。
不说对方乃是溟沧弟子,只是以那化丹修士的身份,他也万万得罪不起,便咬牙道:“若是以单只妖禽而论,当值灵贝二十上下,七百余只妖禽,凑个整数
,万五灵贝,仙驾且看如何?”
只是说出这个价码后,他却是心头滴血,希望对方不要太过。
需知妖禽修炼时日越长,则其中藏炼髓越是价高,只是此等妖禽却也难捉的很,在他看来,七百余只妖禽,当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张衍却是笑着点头,道:“就按此价吧。“谭钟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苦笑:“幸好这一位胃口不大,否则若族中怪罪下来,也只会寻我的不是。”
定了定神,拱手道:“不知仙驾那些妖禽置在何处?可需在下遣人去取?”
张衍一笑,把手一拍,就有一道烟雾腾起,谭钟只觉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待这片浓雾散去后,他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整个大厅之中,已是重重叠叠堆满了数百只昏沉不醒的妖禽,他失神了片刻,却失声道:“天鹤?鸿鹄?”
眼前这妖禽之种,竟是一些最为难以擒捉的,心中顿时知晓,此次却是自己占了大便宜了。
而此时仙市一座飞楼中,司马道人坐于蒲团之上,眉头紧紧皱起,似乎正有为难之事。
先前张衍过了牌门之后,他便从鉴镜中看出此人正是候伯叙和那徐夫人所寻之人,按照先前约定,原本他应该立刻遣人前去告知,只是此刻他却有些举棋不定。
他原先不知道这候,徐二人究竟在找寻何人,因这两人给出的报酬不少,当时他正急需灵贝,且他当年还欠下候氏一份人情,是以也无法推脱,便应了下来。
只是事后他却觉得不对,能让这两人出手对付的又岂能是寻常人?
便暗底下派人去查探这张衍究竟是何身份,后来回报却是令他吓了一跳,觉得自己隐隐跳入了一个坑中。
“溟沧派的真传弟子啊。”
他眉头紧皱,且从鉴镜中看来,张衍如今还是炼药功成的化丹修士。他当然知晓这分量有多么重,他虽然愿意帮助候伯叙,可却又不想把自己陷进去。
半晌之后,他终于做了决定,沉声喝道:“来人。”
立时有一个颇为精干,双目明亮的年轻修士走了进来,拱手道:“司马执役,何事吩咐?”
司马道人先是小声吩咐了一句,随后又道:“你见了他后,就说有人欲寻他的麻烦,让他有个提防。”
这年轻修士不敢多问,躬身一礼,便领命去了。
过不了多久,先前得了消息的候伯叙与徐夫人也是匆匆赶至,徐夫人迫不及待地喊道:“司马道友,可是那小贼出现了?”
徐夫人那特有的尖利声响刺得司马道人一皱眉,他咳嗽了一声,才道:“半个时辰之前,贫道发现那人来到此地,细察之下,果然是两位欲寻之人。”
候伯叙神情顿时振奋起来,徐夫人也是杏目圆瞪,紧紧攥住了手中飘带,指甲仿佛都要陷入肉中。
他们二人在这神渡峰上等了数年,却并未等得张衍来此,反而还得罪了不少人,甚至二人还生出了龃龉,若不是侯伯叙始终坚持,并许诺下种种条件,徐夫人怕是早已离去了,此时听闻这个消息,不觉欣喜万分,徐夫人更是觉得,大仇即将得报了。
只是侯伯叙却是谨慎了许多,兴奋过去之后,便又怀疑道:“道友未曾看错?”
司马道人脸色平静,淡淡说道:“如是二位所描述形貌不差,当是此人无误。”
“好!”候伯叙对着司马道人一拱手,正色道:“不管我等是否能除此小贼,都要谢过道兄厚义了。”
司马道人轻轻摆手,道:“两位不必客气,贫道也得了两位不少好处,只是贫道却有一语奉告。”
候伯叙道:“道友请说。”
司马道人对着二人拱了拱手,道:“此地乃是飞舟仙市,二位若要寻仇,还请给在下几分薄面,等此人出了仙市再作打算,如何?”
候伯叙看徐夫人一眼,见她并无反对之意,便点头道:“好,司马道友这些年来也襄助了我二人不少,便待这小贼出了仙市,我等再动手不迟!”
徐夫人银牙暗咬,道:“今日就是这小贼授首之时,奴家定要手刃此贼,为我孩儿报仇雪恨。”
候伯叙哈哈一笑,道:“夫人放心,我二人出马,任他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一个玄光修士,此行是十拿九稳,只是按事先所说,此人首级却需归我。”
司马道人冷眼旁观,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有意如此,他却并未将张衍如今已是化丹修士一事告知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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