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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行不惮遥,风景尽堪抄。天水清相入,秋冬气始交。
立冬日,北风高,奔流不息的济水终于在河面上凝固出一层厚实的冰壳。
原本可以依作天险的十里河面,如今已然变成坦途。这也预示着南北两岸的对峙状态彻底被打破,二十万对三十万的惊天大战也正式拉开帷幕。
聚集在灵丘城外的五国联盟军此刻已抵达济水河边。
无数旌旗遮天蔽日,二十万大军分成五块方阵整装待发。枪戈如林,刀剑寒光。吃饱喝足尝到甜头的士卒们此时都是昂首挺胸士气如虹。
这段时间无数财货女人的予取予求,让这些人都变得极度膨胀起来。似乎只要跨过面前这条大河,对面便有比之前还要多上十倍百倍的好处在等着自己。
而燕国作为这场战争的发起者,此时也当仁不让的承担起探河的任务。
数百骑兵四蹄皆包裹着粗麻布一字排开在冰面上缓缓推进。奇怪的是,远处不断窥视的齐军侦骑却全然视而不见。
河面冰层被踩得咔咔作响,骑在马上的士兵时不时停下来用长枪去戳击着地面。
确定冰层厚度无碍之后就会有跟随的士兵搬来草垛作为标识,像这样的前期探查工作在之前联军已经整整进行过三天。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在这三天时间里南岸的齐军却很是平静,原本以为起码也会来搞些破坏的,未曾想他们依旧在指挥着民夫抢修防御工事。
延绵数十里的河滩上,如今遍布沟壑陷马坑,竹签倒刺绊马索也比比皆是。
纵横交错的坑道中囤积了大量的油脂木柴,箭塔地堡成排成列遍布各处。
高的低的,地面上的地底下的,如此严密的立体防御系统让听到斥候汇报后的诸位将军都眉头紧锁。
很明显这是块硬得不能再硬的硬骨头了,齐国几乎把所有的一切全压在了这里。
不过这样做对于此时的五国联军来说有好亦有坏,败则败矣自不必说。若胜,那也就预示着齐国之后再无反击之力,南岸所有城池皆可纳为囊中之物。
所以这反倒不需要如何商议,打终归是要打一下的,再硬得骨头不啃上一口又怎知到底啃不啃得动。
至于绕过这几十里防线的问题其实意义不大,若往东,除非你有海船沿海岸线迂回个大圈。往西的话那不知尽头的太行山脉便能让大军望而却步。
于是在北岸整整探查了三天之后,由五国各出五千人马组成的两万五千先锋部队,先行向齐国防线发动了试探性进攻。
目的只需在南岸夺下一块足以让后续部队平安通过河面的根据地,待到所有人马成功抵达南岸后再行步步蚕食。
联军这边的跃跃欲试蓄势待发,反观南岸齐军大营之中,触子却在此之前就把所有手下将领召集在一起。
而且看着门外那些亲兵脸上的古怪表情就能猜测到,似乎会议现场气氛并不怎么愉快。从刚才到现在,里面的争吵声就从没有停止过。
当然,底下众将军争论的重点还是在如何抵御联军攻势上。
这里头便有以张景山为首的保守派,他主张依托完备的防御工事来抵御联军来势汹汹的兵锋,最起码要将对方拖上半月以上,待到其锐气尽失之时,方可采取反击手段。
之所以做出如此方针自然是有依据的,首先联军方面粮草不足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们旨在速胜不耐久战。
于是张景山的主体思路是在一个「拖」字。如今看似丢失半壁江山颓势在我,其实他们这一方才是真正的本土作战拥有得天独厚的百姓基础。
至于山广志却主张分派出一支奇兵趁河水冻结潜回北岸,待到联军发
动总攻的时候可以来个两面夹击毕其功于一役。
他的理由同样是粮草,只不过在意的却不是联军,而是济水南岸的百姓。
从两军发生对峙开始,山坳里焚尸的烟柱就没有熄灭过。大量过冬的粮食全部被囤积在此地,致使身后百姓饿殍遍野。
首先他得承认,张景山的思路是最为稳妥的。可稳妥带来的代价就是战争时间的拖长。
计划中能把联军拖上十天半个月,他们就有办法再坚持两个三个乃至四个十天半个月。
做法无非是从北岸百姓身上继续榨取口粮而已。如今天气越来越冷,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到时候被占领的二十余城又还能剩下多少人口,那饿殍遍野的惨状当真想都不敢想。
事实上无论从哪个出发点,两人的主张都并没有错。然而此时的触子显然对此都没有半点意动。
从刚才到现在,他就静静看着下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不休,为的是想让自己心里面更有把握些。毕竟接下来他要宣布的事情,可比什么分兵夹击更加的冒险刺激。
在场的将领可不全是他的嫡系,所以就得先丢出个话题出去好让他们把火气全给泄干净了再说。
「咳咳……」
突兀的咳嗽声在大帐中响起,看到吵得差不多,一直抿嘴不语的触子终是要开始发言了。
众人也知道最后实行什么方案马上就该有定论,此时也是都纷纷安静下来分立两旁等待着。
「撤退……」
触子憋了许久,最终在万众期待的眼神中吐出这两个字来。
「将军高见……啊……撤……撤退?」
山广志的马屁才拍了一半瞬间整个人便愣住了。不止是他,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死死盯着坐在上首的上将军。
「将……将军……末将刚才有些走神没听太清,你是否可以再说一遍……」
张景山犹犹豫豫的开口询问道。
「你们没有听错,我刚才所说的就是撤退。
本将军要你们在联军发动攻击接上手之后一人不留的全部撤出防御阵地。
而且还得是完好无损的将整个阵地留给联军,尤其注意不得放火!」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这可是动用了数十万民夫,日夜赶工耗费几个月才修筑成的防御工事啊!
现在轻飘飘一句话放出去就要拱手让人,要知道此时山坳中那焚烧尸体的烟柱还在往上窜着呢!
这时候触子的决定,几乎让所有人立马联想到之前军中那些流传甚广的谣言。
「莫非上将军真的已经背叛了齐国,不然为何会做此荒唐决定!既然如此,那么现在大战在即该不该行帐前夺帅之事呢?」
张景山下意识的狂摇自己的脑袋。
「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上将军忠君爱国是绝不会背叛齐国的。」
不过有如此想法的,帐中可不止只有他张景山。换个角度来说,就连他这个嫡系手下都有这种猜疑了,更何况其他非嫡系的部将。
「将军,这是为何?难道你真的要把齐国大好河山都断送出去不成!」
此时有个脾气暴躁的老将直接站出来,言语甚为不客气就差指着触子鼻子开骂!
「放肆!区区参将居然敢如此对上将军这样说话……」
山广志顿时大怒,见这老将实在无礼便立马站出来,手也已经摸在腰间佩剑上了。
「难道不是么?用了多少人命才填出来的防线。现在一句话就要全部放弃。
而且还要完好无缺的交付到那些鬣狗手上,老子第一个不服……」
「我也不服……今天上将军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请恕我等不能从命……」
「还有我……」
「还有我们……」
这时候陆续又有七八位将领站出来,触子眯了一眼发现,果然这些人大多数之前都是属于右将军达子的部曲。
「大胆,你们难道想要造反不成!来人……」
见到这状况,挡在触子前面的山广志彻底怒了,手中佩剑锵的一声便拔了出来。门外一队亲兵冲了进来却是面面相觑不敢再有动作。
「呵呵呵……好!真好!好哇!看看……大家都看看……看到了没?这就是我齐国所谓的上下一心共赴国难。
本将才刚开了个头,未等说完堂堂帅帐之内就起了内讧。试问面对着济水对面二十万如狼似虎的五国联军,真正打起来又有几分胜算。」
触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把将拔剑在手的山广志踹了个趔趄。
「谁让你对着同袍拔剑的,待会自去帐外领十五军棍,再敢呱噪定斩不饶!」
这话明明是对着山广志说的,可此刻触子的眼睛却是意味深长的盯着站出来质问的一众将领。
一时间展现出来的气势也将这些人给压得不敢目光直视。
「刚才你们争论的无非是先主攻还是先主守的问题。
但无论是依仗什么理由都无法改变这场战争发生在齐国的事实。
此仗无论输赢,受苦的都只会是齐国百姓,这注定了我们都只能是输家!
区别只不过是如何做才能输得不那么惨,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而已。
所以这一仗要么不打,要打就得速胜,还要一战定乾坤的那种!
所以张景山的防守反击绝不可行,山广志的分兵夹击更是小儿科不够力度!」
触子这时踱步回到座位前猛然回头对着众人说道:
「本将要请君入瓮,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举破灭二十万联军……」
此言掷地有声,顿时惊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