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祢茶一脸期待地望向下方那座平平无奇的矮山,她哪怕透过天碑去看,也看不出仙气的痕迹,也不知道方思议是怎么感应的,兴许也是像方缈老头一样有望气的能力?
方思议却道:“黑龙,先找个地方吃晚饭。”
黑龙立刻摇头摆尾,去搜寻附近的城镇。
“都什么时候了,”称茶满心都是仙气,“我不吃。”
方思议坚持:“你不能饿着。”
祢茶道:“我刚才喝了那么大一碗药,一点都不饿。”
方思议道:“药进了血肉,并不会饱腹。”
你不是不用吃喝吗,怎么这么懂!祢茶道:“万一耽误了这会,这道仙气没了呢?“
方思议道:“不会。”
祢茶见他不急,也不知道他是有把握仙气不会被弄走,还是纯粹的想看自己先把饭吃了。
方思议又道:“你还想不想长高了?”“
祢茶转身道:“去城镇。”
好在有仙气的那座山脚下,便有一座城镇,名叫荷叶镇,四通八达,以至于有些繁华。
祢茶寻了处酒楼,这是最心急如焚的一顿。
方思议慢条斯理地给她夹菜。
祢茶飞速吃完,结了账,拉着方思议,穿过街道,来到镇外。
城镇和林子中间,有一道绑了红线的麻绳,红线麻绳几乎将整个小镇都圈了起来,这东西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似乎是来阻挡阴邪的。
毕竟是有仙气的山林,精怪必然不少,其中食人的怪物自是不在少数。
祢茶穿过红线麻绳,直接踏入密林之中。
黑龙在前边引路,没走出多久,前面出现了一群人。都是小孩,年岁最高应该不超过十四。
祢茶见这八人结伴上山,身上有的身穿丝绸锦缎,有的是粗布麻衣,脸上都是未经世事的天真单纯,有的手里拿木棍,有的是木剑,怎么看都看不出有修为在身上。
离得远了,也没法用天碑去测,她表情古怪:“这是修士?”
黑龙不屑地道:“没有灵力,都是凡人。”
“这胆子也太大了!”
祢茶听到丛林中传来呲呲声,她钻入树林,魂力外放,干丝结随心而动,穿过树梢,将被魂压镇住的金环蛇缠绕住,轻轻一拧,蛇头被拧断。祢茶抽动干丝结飞快,鲜血甚至没有沾到锁链上。
兴许是山上有仙气,林中多精怪,而且大多灵智未开,这些妖兽嗜血残暴,碰到鲜活的血肉,绝不会放过。祢茶不再急着赶路,而是跟着这群胆大包天的少年。
“山上的泥像真的很灵吗?”
“我姑姑偶然上山拜了下,我那不学无术的大表哥居然真中了解元!”
“但老人都说山上有妖怪,让我们不要上山。”
“这一路上不是很太平吗,哪有什么妖怪。”
祢茶觉得等护送这群小鬼下山的时候,要漏头妖兽出去让这群小鬼见识一下,免得今后经常造访这座山。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变得开阔。
一座破败的祠堂出现在众人面前。
同样破败的石灯笼边上,有个坍塌了一半的神龛,祢茶用魂力搜寻了一圈,里头是个还算完好的泥像,泥像上系着段红绸,前面还放着个缺了口的碗,几根折断了埋在土里颜色不辨的香。
而祠堂中供奉着三座人像,上首是城隍,左右是文武判官,都已经褪了彩漆,甚至缺了胳膊腿,看起来十分破败。
一群少年少女向着城隍神磕头跪拜,有的从怀里掏出草香,又拿出火折子来点燃,拜了三拜,嘴里念叨着“考学”、“姻缘”之类的话,拜完便在祠堂里四处打探,是个像都拜一拜。
可见这世上,修士让人恐慌,但仙人,哪怕不在了,也还是被人敬仰着。
祢茶感觉这附近安静得出奇,她既看不见灵气,也看不见仙气,却能感觉到一股道不出的道韵,使得这座再破旧不过的小祠堂变得有几分神秘莫测。
尤其是那尊高及屋顶的城隍老爷,祢茶问:“仙气莫非就在这儿?”
方思议道:“在外头那个小泥像里。”
“泥像!”祢荼退到山林中,近距离看那破破烂烂的小神龛,里头的泥像辨不清五官,看起来就像是随手捏成的,十分粗糙。
“怎么样才能弄到仙气?”称茶道,“不会是要毁了它吧。”
方思议道:“对。”
“毁了它就行?”祢茶道,“会不会有什么厄难缠身?”
“......“
方思议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孩发现了这个神龛,喊道:“阿楚,姜子,你们快过来看,这里还有个像!”
“来了来了!”一群人跑了出来,围着这小神龛,高兴地道,“地上有碗有香,应该是被祭拜过。”他们中有位少女从怀里拿出个苹果来,放在了破碗里。
扑通几声,一个个小鬼跪了下来。
“山神在上,保佑我能过乡试。”
“保佑我能娶个漂亮媳妇。”
“保佑我娘身体康健。”
“这泥像也太敷衍了,不会是人弄碎了像后随便找了个放在这儿的吧。”
“都让开,我看看!”有个身穿名贵丝绸的小孩看那泥像实在捏得粗糙,就要上去抓那泥像,正在跪拜的少女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这小孩顿时恼怒,直接扑过去,双手抓住那个泥像,竟然轻易就拿了起来,就要往地上摔。
跪拜的小孩顿时惊呆了,赶忙去抢他手里的泥像:“你快放下!”
那身穿贵衣的小孩抓起泥像,硬是不放手。
其他小孩争抢着,那泥像?手而出。
祢茶脸色一变,直接飞身而出,接住了那个泥像。
她体态轻盈,脚尖落地,正待她松一口气时,却发现手上的东西变软后,犹如稀泥般流消了下来。
一群少年少女见到突然出现的少女,都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之所以没有尖叫,是他们惊奇地发现,祢茶好像跟他们差不多大,但她的身手,却绝不是寻常人所有。
“你是谁?”
“都站远些!”
祢茶浑身发毛,手中之物像是活?了般,稀泥在试探她的手掌,祢茶将泥像用了出去,泥像落地无声。
一道可怖的黑光自里头冒出,同时有一道白光没入她眉心,天碑中多了一道仙气。
祢茶防备着的那道黑光落地后,倏然膨胀成黑影。
那黑影伸展开来,足有三丈,那竟是个披坚执锐的将士,面门隐在完整之中看不真切,可怖的杀伐之气凝聚成实质性的黑雾,每一缕都有千斤之重,祢茶站在原地,只觉动弹十分艰难。
不止如此,她手上的黄泥宛如淤泥般,沾在了手掌上,迅速向外蔓延,转眼包裹住了整个手掌,还在往手腕上钻,此物极为沉重,她的整个右臂想要抬起来都艰难。
好在锁链无需用手就能催动,千丝结直接挡在她身前。
狂风呼啸,密林中鬼影幢幢,一群小孩都聚在一处,近乎瞠目地看着眼前凭空施展出锁链的少女,恐惧地拔不开足。
祢茶黄阶半仙的魂力,竟然抵抗不住这泥像将士的黑雾,可见布下这个玄机之人,修为远在她之上。
“她、她该不会是修士吧……………”小孩们看不见那泥像虚影,站在狂风之中,战战兢兢地看着祢茶,爹娘们都说修士胡作非为,视人命如草芥,眼前的少女就是传闻中肆意杀戮的修士吗?她这是要杀自己等人吗?一时间有小孩直接大哭出声。
祢茶的目光看向上方虚影,并没有去安抚那群嚎啕大哭的小孩,而是对其中唯一没有苦恼的女孩说:“都站远点!”
“黑龙!”祢茶道。
“知道了!”黑龙从她袖中钻出,玄阶半仙的威势越体而出,那泥像虚影却丝毫不受影响,可见它并不是魂力凝成的虚影,祢茶脑弦一紧,那盔甲将士大学一挥,狂风扫过那一群小孩,小孩完好无损,而他们身边的称茶却如受重击,身体倒飞了
出去,黑龙护住祢茶,也后退了半步。
“龙,是龙!”小孩们惊呼出声,他们藏在树后。
龙威震慑山林,寻常精怪也不会靠近。
祢茶避开虚影的攻击,传音给方思议:“这就是厄难吗?它只攻击我!”
方思议嗓音微沉:“是,如果是凡人弄碎泥像,不会有危险,但修士弄坏泥像,就会厄难缠身,这厄难,就是这尊天兵虚影。”
原来这盔甲将士,是天兵!这是天兵的一道虚影!
早知道她就不插手了,让那小孩砸碎石像,根本不会有事。
祢茶站在黑龙身后,右手上的泥渍刮不下去,右手依旧沉重无比,以至于身法过慢,躲闪不及。
方思议走过来,他并非弄坏了泥像的人,因此并不在天兵虚影的攻击范围内。
“方、方思议......
祢茶喊出声,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对方年纪明显比她大很多,但哥哥什么的,她就是喊不出口。
可能因为她有个哥哥,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爹娘殒命这哥哥都一概不知的缘故吧。还有两小无猜的那位“哥哥”也分道扬镳,她对哥哥实在没什么好感。
祢茶担心自己出手波及了他,道:“你也站远点.....…千万别碰我右手。”但凡修士碰到这黄泥,可能都会成为那天兵虚影攻击的对象。
祢茶燃起天火,火焰炙烤着淤泥,淤泥变硬,继而开裂,但还是包裹住整个手,她的右臂沉重无比,像是拖着一个石墩,连带着身体都很难移动。
天兵虚影手持斧钺,朝着祢茶砍了下来,锁链越体而出,试图抵挡,但偏了一丝,祢荼心脏猛缩。
?料之外的剧痛没有袭来,祢茶抬眼,方思议站在她身前,一手护住她的头,一手横在了头顶。
锵地一声短兵交接声响,那无所不破的天兵斧钺刀刃,不偏不倚正中方思议手腕上的锁环,没有一丝火星,十足惊险。
祢茶被他护在怀里,看见方思议略显慌乱的眼眸,皎如秋月的脸,祢茶不受控制地单臂箍住了方思议的脖子,心念一动,变粗的锁链挥开了斧钺利刃。
龙吟惊天,黑龙利爪抓去,那天兵虚影被洞穿,只是变得透明了些。
以免波及不远处的小孩和下方百姓,祢茶没有让黑龙用龙息,黑龙的大招都不能用,憋屈不已。
“干丝结能破天兵虚影。”方思议道。
祢茶也发现干丝结能够撞上天兵虚影了,她直接让干丝结变大,变到最大,扫向天兵虚影!
天火终于烧干了右手上的黄泥,黄泥变硬碎裂开来,祢茶楼住方思议的脖子,转过身来,站在天兵虚影和方思议中间的石头上,灼热的锁链竖在她身后,缠绕住整个天兵虚影,然后猛地收紧。
干丝结不知是什么品级的宝物,当称茶坚信它能破天兵虚影时,它似乎变得锐不可当,祢茶用尽全力,天兵虚影应声而碎,无尽火花从天而降,而后湮灭为虚无。
她松开了方思议,方思议垂下衣袖,用衣袖遮住了锁环,静静地看着她,一时间就像普天之下只剩下他一人,周围悄无声息。
祢茶瞥了眼看呆的小孩,不再耽搁,直接拉过方思议,跳上黑龙背脊,飞入高空。
一群少年少女仰望苍穹,许久相顾无言,许久他们才回过神:“神、神仙,她是神仙啊!”
他们在原地震惊了会,或心有余悸,或欢天喜地,磨磨蹭蹭地往山下走去。
祢茶到底还是留在山头之上,用魂压震慑着山中精怪,等那群小孩蹦蹦跳跳地下山,跃过了红线麻绳,回到镇上四散归家,她这才挥一挥衣袖离开了那里。
方思议给她的右手疗伤,祢茶清点收获。
又一道仙气。
也并不算难,她还以为仙气是非常虚无缥缈的东西,结果这世间竟然可以寻觅,甚至这种无主的仙气,就存在于山林之间。那她在人间筑仙体,也很有希望!
祢茶突然想到:“天碑能储存仙气是个宝物,那泥像不会也是宝物吧。”
方思议道:“只是仙官留在人间的小物件罢了,随手捏成,主要用来检验供奉者的诚心。”
祢茶道:“但你说凡人就算不诚心,毁了泥像,也不会有事啊。”
方思议道:“确实不会有事,只是会倒霉一段时间。”
祢茶:“…………”这好像也不算完全没事。
祢茶又问:“地仙的神金在城隍庙外面,这城隍也是天界官职吗?”
方思议道:“城隍神,归地府管辖,地府是鬼界所有,这一官职需要一国之君?封,一般是殉国而死的忠烈之士,或者正直聪明的古人,塑像立祠,得百姓供奉,享地府俸禄。”
祢茶倏然一顿:“这世界有鬼界,有地府,我爹娘是不是也去了鬼界入了轮回,如果我能成为城隍或者鬼差,是不是可以知道我爹娘的下落!”
方思议眼里有些不忍,他抬手理了下祢茶额前的碎发,道:“鬼魂在奈河桥上走得很慢,也许有机会碰到也不一定。”
祢茶的眼睛亮了,方思议头一次在她眼中看见星辉,衬着她清丽的容颜,耀眼夺目。
及至夜半时分,祢茶回到住处,用黑龙烧的水沐浴了下,并在黑龙的破口大骂中,舒服地睡去。
“我堂堂神龙,你居然这般怠慢我,还要我,还要我......绝对没有下次!”
黑龙怒不可遏,悲从中来,结果根本吵不醒祢茶,气得他掀翻了水缸,闹了许久后又重新注满水,及至丑时才消停。
第二日,上课,课后又是忙碌的一天,她先去紫檀大殿交了差,加上方思议的部分,得了九千六百灵石,便去了位于越国的尘寰教,帮忙铲除了一只千年猫妖,得了三年一百三十二万岁钱,回来交差,一万三千两百灵石,加上方思议的,是两
万六千四百灵石。
隔日,上课,课后乘坐黑龙,去了位于晋国的古惑州,帮忙教训了门内不安分的一波势力中为首的那位,在州主千恩万谢之下,拿到八十万灵石,回来得了一万六千灵石。
让祢茶觉得很值得的是,这些在上古声名显赫的宗门,绝大多数都并非无恶不作的那类势力。也能理解,不然也不会讲信用。祢茶对修真界的好感多了几分。
但也有堕落的门派,都一一教训过了。
她根本没空和学堂学员们勾心斗角,甚至连交锋的时间都没有,那些学员们根本找不到她。
转眼一月半过去,由于方思议时刻叮嘱祢茶吃喝,而且沿途收刮灵药,给称茶熬制补身养神的药羹,以至于哪怕忙碌成这样,祢茶的身体非但没有消瘦,头发的光泽还好了许多。
得益于这些日子的努力,称茶手中的灵石突破二十万大关,邵山品质最好、催动耗费灵力最低的云辇价值二十万灵石,称茶已经有能力买辆了,她决定继续攒钱。
入学来首次季测的这日,称茶昏昏沉沉,一堂课下,胡祚来到她座位旁边,居高临下地问她:“今日季测,你准备得怎么样?”
祢茶道:“没准备。”
胡祚眯了下眼睛,然后笑了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人走了进来,方思议看到胡祚坐在祢茶旁边,脸色微沉:“都回去坐好,这次季测考术法、炼药、炼器、布阵等各门的理学,现在发放理论卷轴,时间两个时辰,现在开始。”
方思议点燃了一根极粗的香,清雅的香气溢散开来,他在最上首端坐。
祢茶就坐在第一排,她打了个哈欠,拿过卷轴,持笔书写。
在场学员们眉头紧锁,额上冒汗,理学卷轴里的各种题目,抠字眼得很,也不知是谁出的,比往季刁钻生僻得多,堂内一阵轻呼声,都觉得实在太难了。
题目字迹细若蚊足,填写也得用同样大小的字样,祢茶盯着卷轴,用雕刻发簪的态度,一点点在卷轴上绘字。
今日试毕,明日发成绩。
方思议要留下来阅卷,祢茶带着黑龙出去了趟。这次去的是一个同样没落了的宗门,宗门内弟子不过八十多人,算成九十人,最后收了七千二百灵石,最终她只得了七十二灵石。
祢茶嫌这一趟赚得太少,她又去了一处,同样也是个小门派。
但不同于大门派拖欠灵石,这些上古极尽辉煌,而今没落了的小门派,倒是每年都有交岁钱,拖也拖不过几个月,祢茶过去的时候,赶巧对方凑足了岁钱,她拿着一万一千二百灵石回到了邵山。
这趟出去,总共得了一百八十四枚灵石,祢茶也不嫌少,好歹认识了两大门派的人不是。
回到住处,院子里早早便多了个厨房,方思议特地弄的,里头有两个大铁锅,其中一个平日里用来烧热水。
黑龙熟练地用龙息点燃了灶膛,烧了满满一桶的水,送进祢茶房间,等祢茶洗完澡,它再去把水倒掉,这一日的任务,它便做完了。
祢茶躺在木桶里,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舒服得让人觉得日子过得不错。
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祢茶听出是谁,迫不及待起身,穿上衣物,随手拾掇了下背后打湿的头发,临出门前,又下意识地转过去对着镜子照了下,还是好看的。
祢茶推门而出,迎上缓慢行来的方思议。
“我考的怎么样?“
方思议道:“明日就会出结果。”
祢茶苦恼道:“我今日若不能从你这儿听到结果,今夜怕是难入睡,明日肯定没精神,明日还要忙一整天,那我………………”
方思议道:“第一名。”
祢茶露出笑容,她就知道,不枉她这些日认真努力地按时上课,平时出行时在黑龙背上的时间较长,顺便补习了入学前没学的内容。
“是并列第一。”
“还有谁?”
方思议说完,祢茶觉得意料之中,她又问:“那胡祚呢。”
方思议道:“排名靠后,没注意。”
祢茶打了个哈欠,摆手道:“我去睡了,你也好好休息。”
翌日公布成绩。
数百位弟子站在竹林空地之中,前方是个小木亭,众学员哪怕经历了多次,但每次季?放榜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会紧张,有的干脆破罐破摔,在那儿故作不在意地谈笑风生,不过听的人大都心不在焉。
葛夫子带着两名夫子登上高亭,其中之一便是方思议,执教们一出现,堂上弟子立刻安静下来。
葛夫子道:“现在公布成绩。”
所有学员翘首以盼。
“第一名,奚芙蕖。”
台下风平浪静,这位是老熟人了,几乎每次测试,她都独占鳌首,这次只怕也是她独自风光了。
“并列第一名,祢茶。”
胡祚副地看向祢茶,脸黑了一截,眼里似乎在冒火。
在场的学员们交头接耳,悄声议论,只觉匪夷所思。
要说称茶虽然才来了一个月半,但由于她的人族身份,神龙主人,以及得方师特别照顾,祢茶在邵山学堂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正因为多方关注,这才质疑她的成绩,他们经常看到祢茶课上睡觉,她甚至只学了一个月半的时间,理所当然应该垫底,怎么会是第一呢!
临测之前的几日,奚芙蕖都日日来学堂自习到深夜,而称茶深夜才回来,课后就不见人,这都能当第一!?太没天理了吧!
总不可能是方师泄露了试题,但以方师的人品,邵山学堂的严谨,显然不至于……………
有别于其他学员对奚芙蕖的多半恭维、道贺,轮到祢茶的时候,气氛稍微沉寂了许多。
夫子一脸欣慰地道:“不足以自傲,再接再厉。”
受了冷待,祢茶只淡笑点头,对上旁边冷眼直视的胡祚,她只是微微扬起下巴,胡祚怔了怔,稍稍垂下了眼睑。
“第二名,闻斐。”
一位男子风度翩翩地朝着众人拱手,笑容如沐春风。
这位是孔雀一族的外姓弟子,与孔雀一族自恋傲慢不同,此人性情谦和,平日与人为善,在学堂几乎谨小慎微,但和孔姓本家子弟不睦,经常遭到后者的排挤。
祢茶先前留意过这个人,修为在合体境中期,孔雀一族年轻一辈天资最高的后辈,但在邵山的声望和地位却远不及孔雀一族那绣花枕头的少主。
想想也正常,毕竟外姓弟子,孔雀一族本族子弟都姓孔,而孔雀一族又极其看重血脉。
“第三名,木流苏。”
胡祚目露?和之色,唇角也勾起一抹笑容,他就在自己旁边,称茶道:“你喜欢她。”
胡祚脸色一变,狠狠瞪了她一眼:“关你何事。”
木流苏,木族的娇女,生得温柔静美,修为化神后期。和胡修为差不多,但成绩却甩了胡祚几条街,这两人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祢茶不由问胡祚:“你是凭借什么当上狐族少主的?”
胡祚傲然自得:“凭我优秀的血脉,族老断言,我迟早厚积薄发。”
之后的排名,祢茶也就不在意了。
前三名有奖励,需要上去领奖。
祢茶得了件上品灵剑,但她并不会使剑,也没有灵力可以驱使。于是乎,在众学子惊羡的目光中,祢茶无比平静地将灵剑收进乾坤戒中,挥一挥衣袖便下台来。
葛夫子只念了前十名,至于剩下的,都张榜贴在石壁上,所有学员都可以去看。
胡祚去看了眼回来,气焰都小了一截,经过木流苏时,甚至刻意回避了视线,他径直朝着称茶走来,道:“云狐一族和灵犀一族小辈,要在石林进行一场较量,你也去吧。”
祢茶道:“我有事要出去。”
胡祚皱眉:“你天天带着方师出去,就不能在邵山待一天吗。”
“不能,我忙。”
“我这边也是有要事......”
祢茶道:“我不去。”
说完抬脚就走,胡祚大步跨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听族长说,你在岁差榜上的排名,都已经进前了二十,整个邵山三百多名岁差,你才初来乍到,就想和其他岁差较劲吗?”
祢茶不以为意,才第二十名而已,收岁成功的宗门数量排名第一的岁差黍仙,已经三位数,遥遥领先,她自叹弗如。
再者,岁差首名会奖励宝物,去年是件上品丹炉,价格至少十万灵石,祢茶也很心动。
接下来的日子,祢茶依旧早出晚归。
她先去学堂上课,将能学的都记住,暂时没法学的术法理论,领悟后简略刻在乌木发簪上,然后带上方思议,去各个宗门走访、收钱。
这一来二去,倒是让她结识了不少宗门的上位者,也和不少宗门的弟子打了交道,眼界和阅历在飞升增长,气质也逐渐沉稳,乃至深不可测。
黑龙起初对她各种不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和她唱反调了,凡事都会听从不说,不止给她烧倒洗澡水,还包揽了劈柴的活??他能隔空催动柴刀,劈柴几乎不耗费力气。
祢茶的日子过得极为充实,方思议也是。
自方思议入驻邵山学堂,他讲的药理、炼器知识浅显易懂,教会了不少难以入门的学员,以至美名远扬。
当然除了他的能耐,还有他的样貌。
邵山学堂多了位美到天怒人怨的夫子,不只学识渊博,还教导有方,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遍整个邵山,甚至还传到了山外,其他仙山的学子耳中。
随着他声名鹊起,原本清静的学堂,一日比一日热闹。若不是座位最初被安排好了,搞不好祢茶去了得站着听。
于是,她上课的时候,撑着脑袋,看着上首侃侃而谈的男子,想到他下课了会陪着自己去赚灵石,就会露出欣慰的微笑,有种这个人课上属于大家,课下就属于自己的感觉。
三个月之后的季测是术法考试,又三个月的季测是炼器之术,再三个月是炼药之术,再是布阵之道………………
在邵山的五年,祢茶经历了五次理学考试,每次都是第一,其中有一次,奚芙蕖排在了她的后面;
六次术法测试,次次垫底,毕竟不能让黑龙替考;
三次炼器之术,因为能施展天火,又有充足的魂力,因此成绩名列前茅;
三次炼药之术,同样也是因为只会天火,普通灵药炼废了几次,成绩排在下游,仅有的加分也在天火上。
最后是布阵之术,这是不需要消耗自身灵力就能动用灵力术法的道统,祢茶学得很认真,考核成绩也很不错,但因为从未感受过灵力,在灵料的选择上不够精准,因此成绩比较起伏不定,碰巧选到好的灵料,成绩前列,选到差的,那就靠后
了。
至于一些符?、医药类的考核,祢茶时会时不会…………………
故而综合来看,每年总结,她的成绩都在中等。
哪怕不会灵力,无法看见灵气,都能得到中等的成绩,倒是让邵山学堂的各位夫子另眼相看,但这并不能缓解他们的焦虑。
“离仙会就只差两年了,其他仙山底蕴深厚,参加仙会的学员甚至有半仙,甚至不下一位,而我们都是些未飞升的修士,跟人家隔了千八百万里。”
哪怕是灵犀一族骄子,也很难在仙会上露出头角。猴族成泽冲击半仙境,至今闭关未出,赶在仙会之前突破的机会不大......如果他去不了,整个邵山学堂就只能仰仗奚芙蕖了!”
“
“还有祢茶,她可是半仙。”
“她无阶半仙,连术法都不会,如何去参赛,再说她的总成绩才中等,也不到去仙会的层次。”
“
如果她能筑体成功呢?“
“您的意思是......
”
“如果她能筑体成功,以她的毅力,兴许能够为邵山争得名次。”
“次次仙会垫底被嘲笑也就罢了,再这么倒数第一下去,我们邵山学堂会被禁止参加仙会,邵山也会被逐出仙山之列,黄石甚至都会被收回………….……”
“这不是还有禹成泽吗!如果他能在仙会之前突破半仙,兴许能在仙会上大放异彩也不一定。”
“初入半仙境如何大放异彩,而且他还不一定能出关。多一个祢茶,保险一些。和禹成泽突破需要契机不同,祢茶缺的也就是仙气而已,不如跟山主商量商量,看各大家族能不能匀出几缕仙气出来,助她构筑仙体。“
可就算都知道仙会重要,要各族齐出力,难啊,更何况祢茶还是人族,她成了仙,最后离开邵山,邵山在她身上能得到什么呢,尤其是就算她成了仙,她也不一定能在仙会上拿到名次。
一转眼,祢茶已经十七,她出落得越发清丽绝伦,此刻正端坐学堂,专心听课。
五年任教期满,这是方思议讲的最后一堂课。
众学员们都很不舍,邵山众妖对人族的排挤,似乎在方思议身上失了。
“您就留在学堂吧,不能不走吗?”
“以后会有其他执教为你们讲这两门课,我们有缘再见。”
“可灵药学这门课,其他执教没有您讲得好!”
课下,学员们直接上紫檀大殿,恳请山主继续将方师留在学堂,声称自己的炼器术和炼药术之所以有所长进,都得益于方师的教导,他们实在不愿看到这么好的执教蒙尘。
胡冕特地来找方思议说了这件事。
方思议道:“一年一道仙气。”
“你这狮子大开口!”胡冕吹胡子瞪眼,“所有学员都说你高风亮节,你这算哪门子高风亮节,奸商都没你心黑。”
祢茶感慨:“也是为了我。”
胡冕拂袖道:“为了你,你可知,学堂的夫子都在说让各大家族贡献仙气,助你筑仙体,好让你去参加仙会,给邵山争光。”
祢茶不太相信这个,主要是不太认为这件事能办成,她眸光微动,感动道:“夫子们居然......”
胡冕道:“但各族都不太乐意。”
祢茶道:“我为邵山收了那么多税!”
胡冕道:“毕竟仙气珍贵,我会从中周旋,再劝劝各族。”
不过是仙会而已,邵山各族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次仙会,贡献仙气给她,祢茶没当回事,却一本正经地提要求:“山主,我还不会法术,如果临近仙会的时候给我仙气助我筑体,我学法术都来不及,山主能不能劝各大族,如果愿意给我仙气,最
好在这一年之内将仙气给我,当然,如果给不了就算了。“
胡冕道:“我会劝一劝。”
祢茶在学堂不受学员们待见,也就执教们对她好点,她在各族眼中顶多是狐族麾下的人族,人家凭什么把好东西给她这个外人,连狐族的仙气都难匀出来,更不用说其他仙族。
最后,胡冕给了方思议一块仙石,里头盛放着答应给他的一道仙气。
回到住处,方思议将仙石递给称茶。称茶将之?在自己眉心,用魂力沟通里头的仙气,仙气激越而出,直接没入她的识海天碑之中。
天碑内游走着十八道仙气。
“整整五年,才十八道。”
其实十八道也不少了,邵山黄石五年才出五道仙气而已,现在距离她成年才差一年,她担心这十八道不够。
这几年,祢茶几乎把和邵山有契约的宗门都走了一遍。
她踏遍陈、晋、越、商四国领地,走访了所有得邵山庇护的宗门,足有四百七十八处。
她在第一年,斩获了岁差榜第八名,离黍仙才差了八处门派,看着秦仙得了一道极品香炉。
第二年,祢茶第二,看着桑仙得了一柄极品玉如意,两眼发红。
连着三年,她稳坐第二,桑仙简直老滑头,他每次都收取足以登魁首的宗门数,然后便不管了,哪怕祢茶倾尽全力,对方都能超过她几个。
祢茶很不甘心。
如果是数量差很多,她还能服气,每次都只差那么几个,看着对方得奖励,是人心里都难受。
到了第六年,祢茶先一步掠向紫檀大殿,黑龙迅速变小,没入她衣袖之中。
黍仙紧随她身后,脸色有些不好看,眼里带着点难以察觉的紧张。
祢茶拿出储灵盘,刚开始收岁钱的时候,她总是收一两处再回来结算,而这些年她知道了方法,先连着收岁钱,最后再结算灵石,这样谁都不知道她究竟收了多少处,最后才有可能出其不意。
胡冕看了看祢茶的储灵盘,说:“你茶,所收岁钱,一亿三千八百二十四万灵石。总共收岁的宗门数,一百八十二处。”
“黍仙,所收岁钱,一亿四千六百三十二万灵石……………”
祢茶顿时心头一紧,黍仙收的岁钱比她多!
以乘仙只求数量,不求数额的做派,指不定这次又是她输了!
“总共,收岁的宗门数,一百八十处。”
祢茶眼里绽放难以言喻的霞光,心情前所未有地激动欣喜。
她,?了?
黍仙心情复杂,目光盯着祢茶,摇头晃脑:“真想不到啊.......我居然会败在你这小丫头手里,真是英雄出少年。恭喜你啦。”
祢茶和黍仙比了六年,终于险胜他一次,心里对他其实是钦佩的,此次能赢,她真是拼尽全力了,脸上笑容控制不住:“承让了。”
“这些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东西就给你吧,助你早日筑体,一心修行,还是不要把心思放在这些杂事上。”黍仙手里捏着个东西,递给她。
祢茶去接,落入手心的竟是一枚仙石!
祢茶心思沉入其中,里头果然有一道仙气!
仙气足有手臂粗细,抵得上她寻找的仙气两道。
祢茶感激不已:“实在是感谢……………”
黍仙道:“这是我黄仙一族答应族长要给你的仙气,你可得好好努力,明年为邵山争光。”
祢茶道:“多谢委仙前辈!”
黍仙踱步到石壁边,看着那排名,小丫头在他顶上,心里又有些不痛快,又有点佩服,摇头晃脑地负手离开了。
胡冕走了出来,道:“这是今年第一岁差的奖励。”
他随手一挥,淡黄光晕闪过。
看着眼前出现的一架淡金色云辇,宛如玉质,似凤展翅,珠圆玉润,光可照人。祢茶呼吸都凝滞了下,眼睛也跟着睁大,她几乎一眼喜欢上了这道云车。
“你暂时没有灵力,也用不着云,若你不喜欢,可以换一个......”
“就要这个!”祢茶脱口而出,她迟早能动用灵力,她早就想买个这个。
这道云辇虽然品质不算顶级,但也是上品,出现得很是及时,省得她浪费二十万灵石了。
胡冕见她满意,放心的同时也很费解,心道你不是有龙吗,这现成的坐骑,但他到底没说,可能乘龙过于招摇......不过这些年过去了,各大仙山都知道邵山多了条龙。若是祢茶今后低调行事,邵山也沾不了光啊。
“还有这个。”胡冕拿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祢茶几乎是瞬间认出,这也是块仙石!
“这是邵山各大仙族贡献给你的仙气……………”胡冕道,“不过只有九十八道。”
也就是说邵山三百六十多族,就有九十八族贡献仙气给她!
足足九十八道!加了季仙一道,方思议得到的那道,一百道仙气了!再加她搜寻的十八道仙气,她现在有足足一百一十八道仙气!
惊喜来得太大,祢茶深呼吸了一口气,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其实应该每一族都给你,但只收上来九十八道,但愿你不会介意。”
他不说,祢茶还不会介意,但这么一说,称茶就有点想法了。
为她成仙助力的大族,自然和未助力的那些不能一概而论。
“我能知道有哪些大族给了我仙气吗?”
“当然可以。”胡冕道,“但你不要对其他仙族有成见,有些大族是真的一道都没有了。”
成见倒不至于,落差在所难免,肯定是得留心的。祢茶笑着道:“不会不会,我只是想知道我都欠了那些大族人情罢了。至于没欠人情的那些,都是理所当然的,自然不会去记恨。”
仙会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竟让九十八大妖族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在祢茶要去拿的时候,胡将仙石握紧,道:“但邵山各族有要求,若你能在仙会中夺得名次,这九十八道仙气就是你的,可若是你夺不到名次,你得还各族仙气,欠多少还多少,一丝一缕都不能少。”
祢茶心静了下来:“名次多少?”
“前五即可。”
“好像也不是很高?”称茶试着道,但凡考核,她都是奔着第一去的,如果她参加仙会,拿不到第一她整个人都会不畅快,那还不如不去。
“不高?你是不知道其他仙山的能耐。在其他仙山,你这样的天命者也不是稀奇,你就算筑体成功,也只是初入半仙,根基不稳,要和他们一较高下,还是很勉强的,“胡冕道,“各大族是给你出难题了,但同样也是看好你,你可千万不能让我们
失望。”
那就有意思了,祢茶正觉得现在的日子过于安稳,毫无挑战,身边的学员,没一个修为高过她的。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没法成仙,一百一十八道仙气听起来很多,但混在一起却好像没多少。
如果还是不到筑体的程度,她想去仙会也去不了,还会欠一大笔债,后半辈子都会在惊险忙碌中度过。
可如果她万幸筑成了,若在仙会败北......万一真出现了这种情况,她血液中就有仙气,不担心各族的仙气还不完。但想到这个就不大舒服。
总而言之,成仙才是当务之急。
她和陈国太子段鸿的约定就在两个月后。
五日前她刚过完十八岁生辰。
今日便收到了这份大礼,她敢说这是爹娘过世后,她过的最好的一次生辰。
祢茶握紧手里的仙石,出了紫檀大殿就坐上黑龙,眨眼便来到住处上方,她直接从上方跳下,黑龙变小聚成一道旋风,置于院中,在旋风的支撑下,祢茶稳稳落地。
“方思议!”
白衣男子正在给紫薇树修剪枝叶,闻言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祢茶道:“我得到九十八道仙气了!”
方思议抬起手来,掌中多出了一个玉瓶:“这是一粒有助于你筑仙体的丹药。”他说完又道,“等你忙完,晚上我们去韶城看烟花。”
他也不说有可能筑体不成的话,称茶有种心安之感,临进屋前,祢茶转过身:“如果我还是没有筑体成功呢?“
“你会成功的。”方思议又道,“不成功,我们也去。”
“承你吉言,只承你吉言!”称茶进屋关门,来到床边,盘腿坐在方思议送的蒲团上。
这蒲团是用蒲草编织的,据说闭关之人都需要,称茶没有闭关过,只是觉得这东西坐起来还挺舒服。
她将天碑取出,湛蓝晶石竖立在房间里,祢茶倒出玉瓶里的暗红色药丸,就像凝固的血一般,放入口中,却只有一缕清甜,再伸手触碰品壁,紧张而期待地闭上了眼。
药丸在体内化开,一般涓涓细流般的淡红雾气融入她的身体,称茶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擦亮了般,经脉、骸骨乃至血肉,都散发着莹莹金光,接着一百多道仙气一股脑涌入她的身体。
白光没入体内,就像滴水入大海,又像一道道小鱼,在经络内游走,钻进丹田之中,祢茶看到了一扇虚无的大门,那大门古朴厚重,不可撼动。
这应该就是仙人的“紫府”。
那里紫气氤?,仙气触及大门,就被尽数吸纳,直到一百多道仙气尽数涌入紫府,那里毫无动静,祢茶额上冒出冷汗。
血液中一道道血色雾霭飘至此处,没入门上,似乎有股推力,作用在大门之上。
祢茶仿佛听到了巨响,紧接着看到门开了,尽管只开了一丝,也已经让她万分惊喜,可仙气没入其中后,那门竟有关上的趋势,祢茶一时情急,调动魂力,体内血气涌出,尽数来到丹田,撞击紫府门户。
骤然,似有一双大手掰开了门户,祢茶看到了一束紫光。
紫光越过她的躯体,冲霄而上,穿破云层。
不少大仙都在观望,他们交出了仙气,那么多仙气,不知能否造就一位仙,此刻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不知过了多久,祢茶再次找回知觉,星辉落入窗柩,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祢茶起身,看了下自己的手掌,她抬手按在天碑上。
天碑荡起涟漪,字迹迅速显化。
修为,半仙,黄阶。
她成仙了!
祢茶拿出发簪,看到里头关于“隐身术”的记载,她心念一动,身形隐于虚空之中,她低头看不见自己的身体,称茶忍住猛烈的欣喜,只觉天地之间,好似无所不能往,她感受着周围星星点点的灵气,心念一动就能将之吸入体内,灵气没入紫
府,再出来便是精纯的灵力。
她的身体好似能借着月光往上,都不用施展轻身术,她就能飘浮在虚空中。
在房间里又修习了五道术法,姑且完成今日功课后,祢茶特意换了身水?色衣裙,重新梳了个发髻,戴上精致的发饰,对镜自照,甚是满意后,她这才推门而出。
方思议悠闲地坐在石桌边,品着香茗。
这石桌也是他打磨的,细节精湛,桌面光可照人。
桌上有两个茶杯,祢茶轻若无物,飞了过来,方思议给她倒上茶水。
“祝贺你。”方思议道。
“幸不辱命。”祢茶靠在石桌便,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然后饮下了他倒的茶,眼睛微微弯起,“这是什么茶?“
方思议道:“药茶。”
祢茶浅尝了一口:“甜的?”
“加了灵果汁。”
“我喜欢。”
“以后泡给你喝。”
祢茶弯起唇角,欢喜地点了点头。
“走吧,”方思议起身道,“去韶城,现在过去,还能赶上灯花会。”
祢茶拂手召出一架云,对水缸的方向道:“龙龙,今晚你就留在院子里看家可好?”
水缸里的黑龙瞪着铜铃似的眼睛看她,一成仙就不需要他了,这云辇是故意弄来取代他的吗!
什么叫看家,天知道方思议说晚上有烟花看,他就等到了现在,结果称茶居然不带他去。
“不行,我要去!”
“你去也可以,但你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可以喧哗,要安安静静的。”
“我以前不安静吗!”黑龙觉得她说的就是废话。
“要比以前更安静。”祢茶说。
完全没料到之后会看到什么的黑龙心情大好,婉蜓上云辇,立于车头,迎风招展。
韶城乃是妖的领地,祢茶成仙后,已经能很好地收敛自己的气息,不至于被嗅觉灵敏的妖发现,她顺便也帮方思议隐藏了气息。
夜里灯火辉煌,河中画舫传来丝丝入耳的琴音,称茶戴着哭脸面具,双手交握,手肘抵着石桥护栏,小臂往前伸,像是在对着河中灯花祈愿。
“称茶。”方思议道。
这声音,真是无论多少遍,都会觉得好听。
祢茶飞快地转过身,便看到人群中高大的身影,脸被狐狸面具挡住,一身白袍,哪怕不看脸,都有种狐仙的感觉。
“噗。”祢茶忍不住笑。
方思议提着紫薇花灯走过来,递给称茶,称茶看着他腕上的铁环,他平日里都会注意不让铁环露出来,这次或许是在夜里,他没留意。
铁环在灯火的照耀下,散现冰冷的光泽,表面已经很是光滑平整,就像皮肤上长出来的一圈冷铁。
鬼使神差,祢茶伸手摸上他左手上的铁环,方思议手一?,就要收回。
这时,咔嚓一声细响。
祢茶定定地看到,一道裂纹爬上光滑的铁环,继而从中断裂。
方思议一把接过掉落的锁环,眼里绽放出难以置信的光,他直直地看着祢茶,呼吸有些不稳。
祢茶也怔住了,有点无措,道:“这………………是好事吗?”
方思议将断裂的锁环收了起来,摸了摸自己左手手腕,郑重地道:“好事。”
祢茶见他腕上的红痕迅速消失,露出光洁的肌肤,简直皓腕如雪,道:“确实没了锁环的手更好看一些。”
方思议按住自己的手腕,他右手上的锁环还在,灯火之下散着冷光。
“卖糖人!卖糖画!”
来往行人拥挤,有拿着糖人架的小贩挤过石桥。
糖人擦过祢茶的脸,祢茶向后仰,身体被推了下,她向着下方倒去。
方思议一把拉住她的手,背对着人群,抬手挡在她头顶,把祢茶整个护在他与石栏中间。祢茶纤瘦的身体几乎被宽大的衣袖遮了起来,她紧挨着对方的胸膛,闻到些许清香。方思议身上有股独特的清香,不同于任何简单的花卉和草木,干净清
冽得像天上雪。
“你的锁环,是它自己断的,还是我弄断的?“
“既是它自己断的,也是你弄断的。”方思议道。
祢茶道:“那你赶紧把另一只手伸出来,我看能不能也解了。”
方思议摇了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祢茶道:“需要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方思议道,“但它总会解的。”
周围人少些了,祢茶动了下,道:“放我下来吧。”
方思议松开了她的手,然后走出去不多远,找那卖人了要了两个糖画,两个都写着两个字,祢茶。
黑龙道:“我的呢!”
方思议把自己那根递给他。
祢茶拦住了:“你想要自己去买!”“
黑龙道:“你让龙去跟人类买糖画?”
说得还有些委屈,祢茶把手中的糖人递给他,道:“看你怎么吃。”
黑龙绕过糖人,只是一闪身,糖人就只剩支竹签,他满足地缩回袖中。
方思议把手里的糖人递给她,称茶道:“你不吃.....”是的,他不吃。
方思议道:“本来就是给你们买的。”
祢茶这才接过,掀开哭脸面具来咬了一口,嘴里甜丝丝的,道:“我能吸收灵气,以后就不需要吃东西了是吧。”
方思议道:“不吃东西,就得吃丹药。”
祢茶仰着脸道:“我筑体之前你给我的那颗,还挺好吃的。”而且那药力也很奇特,不只不像寻常丹药会对经脉造成冲击,它极其温润无害,却能撞开紫府,霸道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方思议顿了下,笑着道:“明日再给你炼。”
祢茶简直满意得无话可说,眼前这人既会炼丹又会炼器,对灵纹布阵也有独到的见解,有这人在身边,她几乎毫无后顾之忧,可以一门心思做自己想做的事。
透过狐狸面具,祢茶凝望向方思议的眼睛,眼里满是笑意,她抬起手来,触及面具边沿,就要取下。
嘭!
绚烂的烟花盛开,人们开始喝彩,指着上方高兴地议论,更有??依偎在一起,抬头向上望。
祢茶总算揭开了方思议的面具,借着朦胧的月光、明亮的灯火和绚丽的烟花,看清了眼前这张颠倒众生的脸。
祢茶将两张面具交叠在一起,而后踮起脚,凑过去,在他唇上小啄了一口。
然后一副计谋得逞的表情,负手向着石桥下走去。烟花也不看了,她跳着步子,就要淹没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