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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里摸摸鼻子,补救道:“将军腰带花纹不错。”
楚贺潮扯扯唇,“这是嫂嫂的人准备的衣服。”
说完,他的目光移向了元里的腰间。他这位还未立冠的嫂嫂还是个少年郎,四肢修长,说不上弱,但放在军营里完全不够看。楚贺潮戏谑的看着元里的身形,特意在他纤细的腰肢上打转,嘲弄道:“比不上嫂嫂的好看。”
“哪里哪里,”元里客气道,“你的更好一点。”
两个大男人,在这里讨论谁的腰带更好看实在有些微妙。楚贺潮嗤笑一声,没再接着说下去。
当夜,两个人住在了农庄。
农庄蚊虫多,声音也吵闹。蝉鸣蛙叫,鸡鸣猪嚎,元里到半夜才睡着,第二天醒来时,眼底泛着一片青色。
今日要去插秧,元里吃完早饭后,照样劝了楚贺潮一句,“家父的田地在农庄边缘,深入林中,路远偏僻,弟弟不如就留在农庄里。”
楚贺潮笑了,他带着黑皮手套的修长手指摩挲着缰绳,软硬不吃,“嫂嫂这说的是什么话?身为一家人,兄长又不在,我怎么能看着你独自干活?”
这是元里第一次从楚贺潮嘴里听到“兄长”这个词。
他这几天也打听了一些消息,传闻中,楚贺潮和楚明丰的关系并不怎么好。据说楚贺潮曾经快要死在战场上的时候,楚明丰还在上京城中请同僚喝酒吟诗,服用五石散。消息传来,小阁老神色变也未变,叹着气同友人笑道:“是生是死,那都是他的命。”
话罢,一杯酒水一饮而尽。
人人都说多亏了楚明丰与楚贺潮都是一个爹娘,楚明丰才会尽心尽力为楚贺潮凑够军饷运向北疆,如果不是一个爹娘,他绝对不会管楚贺潮的死活。
自从元里嫁入楚王府后,他时常能在楚王与杨氏的脸上看到悲痛凄凉的痕迹,但楚贺潮却从来没有因为他快要病逝的哥哥而露出悲容,甚至显得格外冷漠,无动于衷。
然而此刻提起楚明丰,楚贺潮的语气倒还算平静。
元里若有所思,“既然将军这么说了,咱们就走吧。”
元里深知说话的艺术,七分真三分假混在一起才真假难分。他所言父亲喜欢种田不假,在农庄有块田地也并不假。只是这块田是元里所属,处于静谧山野之中,四处群山环绕,泉水叮咚,在田野旁,还有一个简单粗陋的小木屋。
颇有几分闲情野鹤,世外桃源的悠闲。
田里已经被引好了水,到达地方后,元里脱掉鞋袜,便卷着裤脚下田栽秧。
楚贺潮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眯了眯眼睛,走到了树影下坐着休息。
元里手里抓着一把秧苗,插完一看,秧苗板板正正,排成一道直线,看着就漂亮极了。元里心里升起了满足的成就感,精神百倍地继续干活,但干着干着,成就感就变成了疲惫。
昨晚没睡好的后遗症跟着显露,元里时不时站起身捶捶腰,埋头干到了眼前发黑。他站起身抹去头上的汗珠,转头一看,好家伙,一亩的田地他才栽了二分。
如果要他一个人干,干到天黑都干不完。
元里低头看着水面,晃了晃脚,水田荡开了记几道波纹。有几只虫子在水面上飞速略过,趴在秧苗上静静看着元里这个傻蛋。
正午的阳光被厚云遮住,天气燥热得令人口干舌燥。
元里口渴,他一步步走到了岸边,拿过地上的水囊,看着头顶的大太阳叹了口气。
累倒是可以忍受,只是这热度,真是让人心中烦躁。
来的时候,元里只带了林田一个小厮。因为他跟楚贺潮说过自己这是为父尽孝,所以也不便让仆人帮着他一起下田种地。这会儿快到正午,林田知道他有中午吃饭的习惯,已经回农庄给他拿午饭了。
偌大的山野之中,只剩下他和楚贺潮两个人。
元里一口喝掉了半个水囊的水,瞥了一眼树底下悠闲躺着的楚贺潮。
他顿时不爽了。
元里走到树底下,泥脚踢了踢楚贺潮的腿。
楚贺潮睁开眼,低头看着裤子上的泥点子,眯着眼看向元里,眼神有点吓人。
元里皮笑肉不笑,“都是一家人,将军,起来给我干干活?”
他一张白净俊俏的脸蛋这会儿也被晒得通红,汗珠子黏在眼睫上,刚刚才揉过的眼睛发红。头发丝黏在脖颈脸侧,显出几分向着长辈告状的委屈可怜。
楚贺潮刚想嘲笑地说以孝顺扬名的元公子就是这么给父亲尽孝的?但话没说出来就被他不耐地咽了下去。男人起身,往田地里走去。
元里本来还以为他会拒绝,愣了愣,追着男人的背影看去,楚贺潮已经下了地。
楚贺潮种田的手法要比元里想象之中的更为老练,元里站在埂上光明正大地休息偷懒,但楚贺潮看了他几眼,竟然也没说什么。
元里怎么说也是他的嫂嫂,有楚家的男人在,种田下地本就轮不到元里去做。
元里舒舒服服地在埂上坐了一会,差点就这么睡着了。等到楚贺潮栽了快一半,他才慢悠悠地又下了泥地,跟在楚贺潮的身后偷懒。
低头插上一个秧苗,抬头就会看到楚贺潮汗湿的后背。
汗珠从发丝滴到后脖颈,衣服浸湿了一大块,透着股汗臭味。元里眼睁睁地看着一只虫子飞了过去,趴在了楚贺潮背上。
“啪”的一声巴掌声,楚贺潮脸色铁青地回头,“你干什么?”
元里眨了眨眼,“有虫子。”
楚贺潮额头鼓动两下,还没说什么,天边忽然传来两声闷雷,猝不及防的,天地猛地暗了下去。
下雨了。
田里的两个人匆匆跑到了小木屋里,刚跑进去,骤雨猛得降下。如白雾一般磅礴,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水泡。
疾风涌起,吹得木门猛得撞上了墙壁,泥灰簌簌落了一地。
刚刚的燥热浑然不见,冷意霸道地袭来,元里不由打了个寒战。
楚贺潮拖着个桌子过来抵住门,皱眉走到窗前看着外头的瓢泼大雨。
“春日的天,孩子的脸,”元里也走过去,窗户是用竹子编的,风雨从窗户口斜着灌进来,差点扑了他一脸,“这么大的雨,估计只会下一会儿。等一等吧,一刻钟后说不定就停了。”
然而一刻钟后,雨势非但没有变小,反而还越变越大。
楚贺记潮似笑非笑地盯着元里看。
元里面不改色,“这雨没想到还挺能下。”
楚贺潮嗤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但刚刚站起来,他肚子里就传出了响动。
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元里,并不觉得饿肚子是什么丢人的事,慢条斯理地道:“嫂嫂,我饿了。”
元里也饿了,他想了想,走到门边看了看门前一片菜园子,使唤道:“你去摘些韭菜来。”
楚贺潮没说什么,拉开桌子就走进了雨中,片刻后快步回来,人已经被淋湿个透彻,英俊的脸上满是雨水。
元里用现有的东西处理了一下食材,准备做几分简单的韭菜鸡蛋面。
还好农庄的人知晓他要来种田插秧,在木屋里准备了不少东西,否则他们困在这里,就只能空着肚子等雨停了。
这么大的雨,想必林田也无法赶过来。
楚贺潮被湿衣服弄得浑身难受,他把外袍脱下,将上身的衣物全部缠在腰间,露出精悍健壮的上半身。瞧见元里拿着斧头去劈柴之后,他皱眉,走上前直接从元里手里抢走了斧头。
他力气大,结实的双臂肌肉紧绷,一斧头下去木柴轻而易举地碎成了两半,吧嗒摔在了地上。
雨水从男人背脊上滑落到腰间。
狭窄的木屋里,悍勇的男人味几乎没法躲藏,攻击性一个劲地往元里面前冲。
元里眼角抽抽,不适应地移开视线,专注弄着手里的东西。
火堆很快烧了起来,热意驱散了屋内的凉气。
吃完饭后,暴雨竟然还没有停止。
这一下,竟然就下到了晚上。
窗口和门缝拿着东西堵住,防止雨水漏进。一个小小的木屋彻底成了海中孤舟,甚至瞧不清窗外雨下得如何。
元里实在是困,抱着旧被褥躺在床榻上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入眼便是一片深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睡懵了,茫然地坐起身,被褥摩擦发生细微响动。
黑暗之中,忽然响起一道微哑的声音,“醒了?”
元里循着声音看去,但夜色太深,他什么都看不见。
“楚贺潮?”他试探地叫道。
男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元里松了口气。他有些口渴,摩挲着下床去找水喝。脚却不知道绊到了什么,重心不稳地往前摔去。
下一秒,闷响声传来。元里直直摔倒在了楚贺潮身上,脑袋不知道撞到了哪里,他和楚贺潮齐齐发出一声闷哼。
元里的左手撑在一片滚烫坚硬的皮肤上,右手揉着脑袋,因为这被撞的一下,整个人瞬间从困意中清醒了过来。
楚贺潮语气阴森不善,“起来。”
元里什么都看不见,在他身上摩挲着站起来。但楚贺潮又是两声闷哼,声音忽然变得恼羞成怒,低声近似于吼,极其骇人,“滚!”
元里一抖,手里好像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霎时间倒退数步抵到了木床。
屋子里气氛凝滞,只有两道呼吸声尴尬地响着。
元里使劲擦擦手,这才想起来韭菜好像他妈的壮阳。
过了许久,像是故意要打破这冷凝一般,楚贺潮忽然开口。
“嫂嫂,”黑暗中,他声音冷冽,“杨忠发丢的那批货,你到底知不知道在哪里?”
记“前几天救灾粮停了,按着您以往的吩咐,管事的让难民以工代赈,让他们修路开荒田以换得粮食工钱。本来一切好好的,但是这几天里难民营里突然多了不少抱怨,”郭林道,“有人不满要做工才能有粮食,说县令府明明这么有钱,还是父母官,却连这点粮食都不舍得拿出来。还说……说您是假仁善。要是再不制止下去,恐怕难民营里要发生小暴乱。”
元里脚步一停,“里面有人在故意挑拨?”
郭林点头,“昨天晚上,赵营抓住了五个带头闹事的人。他让我来问问公子,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逼问出来幕后主使,”元里眼神一冷,“问出后在难民营前就地格杀。”
难民里面不缺少心怀叵测的人,元里见识过不少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若是不给一个绝对的威慑,留下来的隐患只会更大。
正好让这些人看一看,元里并不是什么心软到没有底线的冤大头。
汪二早就接到了元里要见他的消息,天还没亮便起了个大早将家里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把仅有的几个家具擦拭得透亮干净。做完这些,他便翘首以盼着元里到来。
一看到元里,汪二便立刻站起身,心情澎湃地道:“见过大公子。”
经过数日的修养生息,汪二虽然仍是瘦成皮包骨的模样,但精神气却足了许多,脸色红润,眼神亮堂,已然不见初见时的戒备凶狠。
元里笑道:“汪二,管事的说你想要见我?”
汪二点点头,谨慎地四下看了看,关上木门走到元里身前,低声将他带人劫了汉中贪官贿赂洛阳高官的赃款一事和盘托出。
元里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将一切告诉自己,面上闪过几分惊讶,随后便静下心慢慢听着汪二的话。
但这时,一向很少有动静的系统忽然出声了。
【万物百科系统已激活。】
【任务:获得汉中郡守钱中升送至洛阳监后府提督太监张四伴的贿款。】
【奖励:《母猪的产后护理》系列。】
元里:“……”
《母猪的产后护理》系列是个什么鬼。
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随即便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系统上一个给他的任务是拜师,元里没有想到上一个任务还没有完成,系统竟然还会再发布新的任务。不过这个问题只在他心中一晃而过,他将视线移到了任务栏中的字上。
这短短一行字,却揭露了巨大的信息。这批赃款原来是给监后府提督太监张四伴的贿款吗?
监后府是与内阁一同建立起来的机构。内阁由五位皇帝信重的国之重臣组成,而监后府,则是皇帝用以和内阁平衡、操控政权的太监群体。
监后府中一共有十二位太监,又称为十二监,提督太监张四伴正是太监之首,皇帝身边最为亲近和信任的人。
汉中的贪官竟然能勾搭到最大的宦官头上,这有些出乎了元里的意料。
汪二还在说着截取贪官一事,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那狗官拿着我们汉中百姓的民脂民膏来贿赂洛阳高官,试图隐瞒汉中灾情。我实在受不住这口气,记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让那狗官如愿!但大公子放心,您若是觉得我们会连累您,我们今天就可以连夜离开汝阳县,只是剩下的那些灾民,还请大公子代为照顾。”
说完,他抱拳对元里深深弯腰。
元里欣赏这样敢作敢当的好汉,他扶起汪二,“你做的是好事,我又怎么会把你们赶出去?”
汪二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元里抿唇一笑,轻描淡写的话语却拥有强大的信服力,“你放心吧,不会有人查到我的身上,也不会有人查到你们的身上。但那批货物,我要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