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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宫翎辗转难眠,一直睁着眼看着帐篷缝隙透进来的微微的月光,脑海里满是赫连城今晚所说过的话。
“宫兄,听了你和嫂夫人之间的故事,我真为你们感到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世间最圆满的事。我也真心祝福你们幸福相守到老。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北堂家族设计衰落,主动退婚的事,有朝一日必然会被太子殿下知道。
他若念在手足之情上,这件事就这么翻过去了,那自是再好不过。
可他若是那事事计较之人,难保他登上帝位之后,不会把这件事翻出来。
倘若他因此怀恨在心,非一解当年故意退婚之仇,嫂夫人娘家可就危险了。”
他觉得赫连成说的不无道理,这件事他之前就想过,以太子睚眦必报的性格,当他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必会心生怨气。
到时候北堂家族欺君之罪,必然会被翻出来。以他毫不留情的习惯,已经失去了势力的北堂家,他根本不会顾忌。
一想到如此宠爱女儿的北堂大人,他怎忍心让他一把年纪为了女儿付出这么多,最后告老还乡了,也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如果真是那样,他的静儿一定会伤心死。
到时候自己这个齐王,还不一定能够保全她和她的家族。
他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赫连城似乎也看出了端倪,试探着说,“齐王,太子的为人我也略有耳闻,我觉得他宽容的可能性不大,与其等着坐以待毙,不如取而代之。”
宫翎脸色一僵。
他之前确实因为此事担心过北堂家,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夺取太子之位,毕竟那是大逆不道的。
可是此时这话从赫连城的口中说出,他心中无疑是震撼的。
思来想去,如果太子真的揪住这件事不放,以此大做文章,要拿北堂家开刀的话,能够保全他的静儿和她的娘家,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宫翎脸色越发地凝重起来,看来以后得多多留心,防着太子对北堂家下手。
如若他能对北堂家放手,他绝不会有什么异动,但如若他有意想伤害北堂静和北堂家,他是绝不会答应。
北堂静悄无声息地躺在宫翎身边,感受着他的呼吸,便知道他并没有睡着,而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既然有些事他觉得不便对她提,她也便不再问,只是依恋地躲在他的被窝里,觉得是那么温暖和安心。
三日之后,军营里忽然来了一辆锦缎马车。
宫翎远远地看见了,便带着一脸的笑容迎上去。
马车刚刚停稳,帘子便被揭开,一位身穿浅粉色锦缎衣裙,长相极为端庄美丽的小姐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她看起来有十六岁左右,浑身都带着少女特有的气息。
“雪儿,你来了,路上辛苦了。”宫翎笑着走过去,抬手很自然地将她脸颊上的一缕头发抚向耳后。
“两年没见,你好像瘦了一些。”他左右端详着少女的脸宠,“嗯,是瘦了,你以前可是圆脸呢。”
他毫不掩饰眼里的宠爱,目光里满是温和。
北堂静十分诧异,不知道这个美丽的少女到底是谁,能让齐王殿下以如此温柔宠爱的目光看着她。
之前她可是见过宫翎面对他的王妃叶清逸时的目光,淡淡的,似乎不带任何表情。
他似乎对周围许多人都是这样淡然的目光,可是此时面对这个少女,却满脸都是温和,这也难怪让她心生疑惑。
少女亲热地抱住他的胳膊,仰着笑脸看着他,“人家就要长成个窈窕淑女的样子,胖圆子多难看啊。”
“你是胖圆子的时候也好看。”宫翎侧脸看着她,笑着开玩笑。
看到北堂静一脸诧异地站在那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做介绍,就笑着对少女说,“胖圆子,快叫嫂嫂。”
“哪个嫂嫂?”少女撇了一眼北堂静,撅了撅嘴。
“就是哥哥最爱的女人。”宫翎对北堂静介绍,“这是我妹妹宫茗雪,东晋的八公主。”
北堂静恍然大悟,难怪他们如此亲密,原来是亲兄妹。
此时再端详他们,眉眼中确实有几分相似。
“哥哥最爱的女人,难道不是我吗?”宫茗雪的柳叶眉皱了起来,又瞥了一眼北堂静,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宫翎笑了,“傻丫头,你是哥哥最爱的妹妹,而她,是哥哥最爱的女人,你们俩哥哥都爱。”
“哼,哥哥娶了妻,都不要我这个妹妹了,那么长时间都不去看我,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偏僻荒蛮之地……”
宫茗雪气呼呼地说着,眼圈忍不住红了。
宫翎连忙伸出胳膊环住她,“好妹妹,别伤心了,哥哥也是不得已,常年在外征战,连王府都回不去。
我在边关,也时时想着妹妹,不知你在那边是否一切都好?”
“好什么?”宫茗雪声音里带了哽咽,“这么多年,我就是一颗在夹缝中求生存的野草,连皇宫都回不去。
住在王妈的老家,她们这些家仆对我倒是很好,始终客客气气,可她们毕竟都是外人,没有一个是我的亲人。
常年都见不到哥哥,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堂堂东晋的八公主,连个普通人家的女子都不如……”
见妹妹越说越伤心,宫翎眼里也满是心疼,轻轻拍着她的背,“雪儿,你的孤独哥哥都知道。其实这些年,哥哥跟你的感受是一样的。
我也多想将你接回幽州城,那样我们兄妹俩还能时常见面。可我们虽然贵为皇子公主,身份却不能与其他皇子公主同日而语。
你的委屈哥哥都明白,王妈的老家虽然偏僻,可在那里,你才能活得安稳一些。不像在皇宫里,你得在夹缝里求生存,哥哥实在不舍得。”
“哥哥……”宫明雪掉着眼泪,将额头抵在哥哥胸前,无声地抽泣着。
“好妹妹,别难过了。”宫翎轻抚着她乌黑的长发,“好歹你也长大了,等嫁了人,有心爱的人护着你,一生就圆满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