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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进门后是一间暗室,一个古旧的锻铁木箱摆在角落,泛着暗黄色的微光。
打开箱子,里面有一本厚纸册子,带着经年累月的污损痕迹。
封面是薄薄的竹简板,上有隶书四字:《血昭言预》
翻开第一页,有这样一段话作为卷首:
“圣血催生渴求,皇天帝梦。殊不知,随之畸破、异滥和暗降背离,仅为之始。”
他定在那里看了会,手心有莫名的汗渗出。
双目有些晕眩。
合上册子放入兜内,暗室内除一空架外,再无它物。
回到天井槐树下,就听到来处发出的惨叫。
司马师仗剑走回阁楼厅堂,那些华服宾客,或者说是异变怪人,在痛苦地徘徊呼喊。
有些怪人似熬到死亡,栽倒在地,裹头的布袋泄出晶蓝液体。
他忍不住蹲下来观察,其中有细微如虫的东西,在快速盘旋蠕动。
晶亮的浅蓝光色,却令人不安地跳动,盯住其看竟能感到麻痹的快感。
子元赶紧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他捡起滚落地上的一个空瓷瓶,舀起一点装好。
大厅后面的门这时已打开,许多怪人跌跌撞撞跑进去,司马师跟在他们后面,进入其中的又一道阁廊。
两面大木窗洞开着,得以望见离宅外那无边无际的异水景象。
阴云天际浮现一线血红,和之前的妖紫形成鲜明对比。
他向这一侧的高墙望去,上面没有什么异样。
前方一声闷响,那些发疯的怪人撞开了尽头红门。
走入其中的门廊,便看到若宫殿般华丽的更上层厅堂。
粗大石柱高高撑起画雕栋梁,顶面中央绘着色彩生动的壁画。
司马师仰起脖子望去,这里的烛火很亮,不费劲便看得清楚:
一个白色的巨大头骨,环绕黑气,颅骨七窍中生出虫足;九尾妖狐、九头雉鸡和玉石琵琶三女,俱显狰狞妖形,在这白骨周围起舞,但表情都很痛苦。
殿堂内空荡荡的,笼着一层薄霭,深处是一座巨大祭台。
他走着走着,忽然就感到了杀意。
头顶一声怪吼响起,一头焦黑的恶狼,从梁上腾跃而出向他扑杀。
司马师挥剑指刺,眨眼间刺入其胸腔,妖狼之心被天公剑雷音切得粉碎。
狼身滚落在地,踏上去又给后脑补了一剑,脑壳崩裂浆液四溢。
声都没出就是一阵抽动,狼尸化作黑烟消去,在青石地板上只留下点焦痕。
他小心前行,却再无妖气敌意。
黑灰色的祭台上摆着几个高大烛架,静静地燃烧着。
其背后的井格天窗中,洒下幽紫的光线,罩上一层朦晕。
祭台正中一个野兽的头颅,似乎是在供奉,仔细一瞧,其还残留有一点人骨特征。
形状像是马和狐的奇异混合,头盖裂开的缝隙中,丝丝如水的白光渗出。
司马师将左手探过去,试图触摸那白色光晕。
在碰到头骨的一瞬,异样妖魄顺着手臂涌入他的身躯,然后眼前化作迷茫的苍白,他感到自己的神识,再被拽入一片梦幻之中……
………………………………………………
诡异的吟诵唤醒子元,他揉揉眼睛,周围是闪着幽光的白色废墟。
颓墙残柱都是古朴的白石,草丛中散落星星点点的花朵,头上夜空繁星闪耀。
清风吹过花朵缓缓摇摆,宁静与星光,如温柔怀抱。
他有点不适应,但很快,心间煞气减弱至极微小。
坐在这处断垣下,凝望夜色,司马师心灵空前的舒惬。
空灵女声从背后传来,他下意识转过头。
一头淡黛长发的白衣女子,踏着草花款款行来,口中哼着美丽的旋律。
子元注意到,她头上戴着素雅的白银花冠。
女子踱到他跟前,轻轻蹲下,停止了哼唱。
俏媚瓜子脸,挺拔的鼻子,修长的剑眉……怎么竟和夏侯玄有点像?
薄薄红唇如娇叶,一双凤眼中华光流转。
白骨妖女媛容。
司马师惊看,虽然就是她,但现在变得有点不太一样。
尤其是那眉毛,以及气质和瞳中神色,仿佛化作人间千金般的清丽娇贵。
此情此景中,这媛容竟也是一脸困惑,有点呆呆地瞧着他。
她蓦地开口:
“你是谁?”
强烈的朦胧疑惑感,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媛容盯着子元的脸,若有所思瞧了一会,突然伸手过来捧住他的下巴。
接着就一阵天旋地转,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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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他回到了离宅中,卧倒在那祭台前,上面的妖怪头骨已消失不见。
那本《血昭言预》,不知怎么掉了出来,落在司马师身边。
册子斜斜翻开,他起身将其取了过来,刚巧翻到的这一页上写道:
“深海……浩瀚之水,为佑护幽眠的堡垒,同为可畏大道的预示。”
他琢磨着这句话,不知不觉向祭台后行去,那里的出口外,像是这离宅中的一隅露天庭院。
他脚下踩到枯草才惊觉过来,把书册收起,抬头看了看暗沉的天空。
可怖的血色,此时已染红夜空的一半,另一边那阴云后的妖紫,似乎在被其蚕食。
痛苦的喘息声,把司马师的注意力拉回到庭院中心,那里有两棵巨大的枯萎柏树,其间练着铁锁环绕的阴影。
四边的石灯笼亮着,映出庭中亭栏的暗青色。
他顺着边栏轻纵到树下,一个人形被粗链绑在半空,铁链的两端钉在柏树干上,将其绷得很紧。
这男子的身体被铁链穿过,血肉模糊;他头戴玉冠,枯槁的面容低垂在阴影里。
他身躯异样的膨胀撕裂,仿佛在扭曲生长的怪物。
听到司马师的脚步,他抬起了头颅,露出呆滞阴郁的目光。
“咦……汝这小儿,怎么进到此地?”被缚之人开口,声音沙哑干裂。
看他面相,半人半鬼之态中,还残留些丰神俊朗。
子元没有立刻回答他,默默观察其可怖的被困情状。
“……汝是曹丕那边来的吧。”
这人打量他几眼,瞳中便泛出猩红,躯体连带着锁链微微晃动。
“先生又是何人,成此惨状被困在这里?”
“果然是曹子桓的爪牙。”
他再看看司马师,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罢了……君候玩火自焚,引出那千年妖孽祸水,败局本也是已定……”
男子垂下头,气息委顿。
“我杨修一世绝才,不甘呐……”
“原来是杨主簿,高门神玉,小子久仰了。”子元对他拱手施敬,但语气冰冷。
杨修再抬起头,身上裂口中,流出了黑色血液。
“你与……司马懿是何关系?”
“正是家父。”
杨修惨笑一声,仰头向天,那妖紫阴云间,开始落下丝丝黑雨。
“看来不光是君候的大位没了啊……”
子元目光一凛,就抽出了宝剑,指向杨修心口。
“敢问杨主簿,君候与妖共谋于异境,罪否?”
杨修闻言干笑两声,其中不乏嘲讽之意。
“那令尊和五官中郎将大人,在邺所行,又是否无辜?”
司马师踏前一步,剑生雷音。
“司马公子,不用劳烦你动手了。君候被妲己所惑,已将我作最后献祭,用来召她真身提前复醒……我的命限已到。”
他血红的双目中,透出深深恨意。
“我押上全身助他,谁曾想,风华绝代的曹子建,竟是荒溺如泥,不堪大用。”
子元垂下了剑锋。
“妲己殃天之祸,岂能是真心受制于凡人君候?帝辛之下场,当为前车之鉴呐……曹植不听我劝,终陷入她媚惑。现时下,怕是不光自己成了工具,连他曹家的大业根基,都要深受其害。”
杨修看了司马师一眼,血瞳神色透露之意,带着些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