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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元放下茶杯,顿时有点惶惶然。
夏侯玄给他续上茶,忙接着说道:
“所以,父亲助你我请得了秘令,速前往邺,探看是如何情形,并襄助子桓大人。”
“啊……那便是最好,我们何时动身?”
“你如若休整充足,随时都可。”
司马师略想了下,便没有犹豫。
“我已恢复体沛,那烦劳太初兄准备,吾二人当速速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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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两人稍食便饭后,就备马着衣甲行装,直出夏侯尚府所在的许都,向北奔行。
几日后抵达冀州境内漳水之岸,此地自古萧瑟悲奇之事俱多,湿气很浓的灰雾弥漫河上,一片初冬的寒风萧兮。
司马师感觉了一下,没有灵邪之息就是人间水汽,但已是冬日,怎会有这么大的湿雾?
天空之中,突有空灵号角响起,他心头像被冰刺割了一下,顿时一个激颤。
他和夏侯玄停马急向天上望去,隔着浓厚的雾气屏障,看到了一个神秘的巨影,黑沉模糊不可名状。
虽受视野所限,但仍能看出其庞大的蛛形肢干轮廓,和肥硕的戴冠头颅。
巨物乍一看移速缓慢,但几个眨眼间,就远去消隐于天际。
司马师心潮起伏,旁边的夏侯玄也是额生冷汗眼睛瞪直。
之前二人在荆州江汉的林中妖庭,奇遇的白骨妖女和邪蛛雕廊,此时那种气息强烈浮现。
“太初兄……”子元看着雾那边,欲言又止。
“异象突现,看来邺城必有非凡之变,我们得再抓紧快行。”
夏侯玄沉声中有些焦虑,没再多言就继续打马速奔而起。
……不管是什么,异境看来又将出现,司马师心中的不安加深。
他望了望巨物消失的方向,夏侯玄在前边快马加鞭,大概已接近邺南的高山,他们奔上一道岔路,翻过去就是抵达邺城的近路。
经过半山一处落脚歇息的木楼院落,里面空无一人,他们下马牵行向上登去,顺着浓密森暗的林间坡道,很快来到相对平坦的山顶。
按说这里就可俯瞰到邺城的远景,但那异常的湿润浓雾,遮住了大部分视景。
两人正要翻过顶下行,忽然看到林边突兀现出的一片古迹,竟似是佛祠遗址。司马师走近观看,确是几处石龛、佛砖像和一道石窑。
他眉头一挑,就嗅感到一丝灵妖气,旁边的夏侯玄也立时紧绷凝神,这像是从其中一个石供灯上传出。
司马师伸出右手去触摸,在他食指碰到石灯身一瞬间,暗灰的柔光唰地蓬放而出。
歪斜龛像间的遗迹空地上,开出一道圆环光雾,扩成一面室门的大小。
旁边的风化石碑上,发出热力跳动,似受到那些石灯龛和佛砖的牵引。
古旧石纹生出暗红颜色,浮现出残破的图案画面,子元感到这就像隐秘封印,经不知多久的漫长后重见天日。
依稀的水墨样式纹路,绘出一片远山和海岸,岸滩上一具古怪尸体,和海面天空上低垂的异形黑月。
细看过去,那尸体似是什么莫名海生之物,形类扁平的软体巨鱼,颅部画得抽象模糊,但极像人的头骨。
这画面上隐含灵气,散逸出奇异的无形潮涌,仿佛来自深海的旋律呢语。
司马师瞧得有点头昏迷糊,夏侯玄急忙过来拍他一下,他才惊觉甩甩头清醒过来。
俩人对着那光雾通门,互相看一眼,轻点头无言会意。
他们取出武器,谨慎而入其中。
两个的身影消失后,光雾立马合上消隐,只在石墟间留下缥缈浪声。
…………………………
进来之后,四面是晶莹的深蓝岩洞,正前面直向幽光而行,就到了出口。
没有之前邪灵异境的那种压抑、催心。
洞口外是漫漫灰黄,阵阵舒缓涛声从远至近,暗雾遍布的水洼后,他们俩可望见一些木屋檐顶。
枯松填满洼地之间,高壮的黑裂枝干,树龄久远,好像在遗憾诉说曾经的神茂非凡。
没有别的路,左边望不穿的迷雾后,是海浪传来的方向,右前方的远处,挨着枯松林是高入云霭的峭壁。
子元和夏侯玄踩着浅水洼前行,这里四方虽一片凋零,但那轻吟一样的海浪声,却有着神奇的安抚灵力。
这是一片颓朽的村落,各处房屋的边柱,将底面撑起有大概半腰多高,以避开水蚀。饶是如此,已嵌满了藤壶和硬藻,四处散落的渔具和钩网,全都锈坏不堪。
他们步入的村落这一边,无任何人影动静,但能听到一些微小的叮咚响动,仿佛是骨头的敲击声。
衰老的语声忽响起,两人前方不远的一座屋檐下,有一个弯背佝腰的身影出现,慢慢倚靠在潮朽的屋柱下。
听其音是一老妇,她不在意二人蹚水接近的脚步,自顾自地,在那里低头念叨着。
子元和太初到近前,看到她披一身染血的破烂布袍,灰蓝织色已霉得掉了渣,头上顶着一团麻布巾,盖住她大半边脸只露出一点青黑干唇。
“……万诅罪孽……”她低低嘀咕着。
司马师上前,对她咳嗽了一声,老妇全无反应。
“……渎圣逆邪……血惑疯贼……哦……相柳,相柳……”
她继续巫婆般喃念,伴着浓雾之外的海潮声,子元感到有点体表寒麻。
“敢问这位姑姥……”夏侯玄硬着头皮,上去尝试询问。
他话语刚一落,老妪就忽地从破袍中探出瘦长手臂,漆黑如爪的手指间,捏握一把寒芒尖锐的菱形小刀。
司马师腾地往后一退,直伸天公剑比住了她。
老妇看到他的兵器,微讶停顿,发出咦的一声。
“真是把好剑……可这位侠郎……怎地身上带着奸邪孽物?”
她遮着的脸没有动静,只是稍微抬起一点脖颈,低郁问他。
“……姑姥所指何为?”
老妇人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像哭叫的乌鸦。
“小儿郎,问问你自己吧……”说完她僵尸拔地般一跳,跃出那破屋的矮廊,扑哧一声化作一团水雾,就消没了踪影。
司马师感到在自己里衣衫胸领处,阿瑜给自己的阳虎骨挂件忽地一烫。
他和夏侯玄都没有反应过来,急四顾张望,老妪确实就这么消失了。
周围又再寂静下来,只有那潮声依旧。
他和太初警惕慢踱,沿着淹浸的石板道,朝村落中心探去。
胸口的骨雕挂件,叮叮微抖,竟有点像渔村入口听到的那细小敲骨响。
司马师掏出来一端详,惊觉其上阿瑜的清灵之息已全散去,现时又缓缓生长邪气,并冒出一层薄薄混浊的……似血沫之物。
突然脑门猛一跳,很久没有波动的体内铁骨军魄,这时生出弹涌进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