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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红光围绕,青衫在光芒的照耀下愈发不明显,然而就是这样一片浅淡的衣角,却好像冬日里的阳光,刺破层层乌云,暖着卫凝冷透了的身体。
楚瑜……
黑衣人手中的黑气不知到底为何物,长剑险些将他劈成两半都不愿收手,将最后一点渡进卫凝额头中后擦着剑边向旁边滚去,削下一大片衣袖。
卫凝头越来越沉,只靠着一点精神强撑着,将脑袋埋在楚瑜怀里,贪婪的吸取着他身上的温度,然而原本总能给她温暖的体温突然失去了功效。
她急着抓住楚瑜的衣服,将手环在腰际上,恨不得让自己融入楚瑜的骨血里,然而她只能被衣料和皮囊隔绝在外,暖炉在侧,可望而不可即。
她本就没了力气,最后这点也在挣扎中耗光,慢慢的手失了力道,垂到身侧,一股黑气从眉间溢了出来,若隐若现,脸上一片灰败。
如今她终于有了个死人的模样。
“卫凝!”
卫凝意识刚要沉于混沌便被拉了回来,睫毛颤抖,眼睛强行睁开一个缝隙,想要看清叫她人的面容,那声呼唤里好像有她听不懂的意味,又好像在担忧什么。
担忧什么呢?担忧她死了吗?可是她已经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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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长臂揽着卫凝,那张好不容易有了点血色的脸如今又变得苍白如纸,黑气从眉间生出,缭绕在面庞上,像是要将这个柔弱的小姑娘吃了去。
“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意思。”楚瑜长剑直指黑衣人,虽面无表情,浑身散发出的气场却让一直自信满满的黑衣人不寒而栗。
黑衣人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蒙着面的黑布纹丝未动,像是长在了面皮上。
他满意地看着无知无觉的卫凝,狞笑了两声:“这样不好吗?我实在看不惯你那虚与委蛇的态度,我们目的都是一样的,何不互惠互利?”
楚瑜冷笑:“这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你们做完恶事后心中稍有些安慰?”
“哈哈哈,我们做恶事?”黑衣人像是听见世间最大的笑话,“那你做的是什么?让人感恩戴德抛付真心后再将人带入死地?”
楚瑜抱着卫凝的手不自觉的一紧,眉头几不可闻地蹙了蹙。
黑衣人指着卫凝:“从头至尾你都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做的这些是想给谁看?留得个贤良的名声倒也不必。”
他的话没有前言,没有后语。
卫凝没有晕过去,有一个奇怪的东西正吊着她,让她浑身无力精神不济却又不能遁入混沌,模模糊糊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尽管一头雾水却仍旧听出来黑衣人说的‘东西’正是她自己。
黑衣人以为自己戳到楚瑜痛处,声音又高了几分继续道:“我们目的本就相同,何不联手,届时我拿我想要的,你也能求个圆满。”
说罢拿着被他夺过去的荷包在眼前晃了晃,像是在炫耀战利品,带着嘲笑的口吻:“这点东西劳动楚老板收了这么多年,我们也不会亏待你,日后自会……”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完,泛着红光的剑已经将他从头劈到脚。
笑容停留在那里,即使隔着黑布依旧能看出他脸上的疯狂,身体被劈成两半却没有鲜血飞出,倒像是一副成了两半的画。l
卫凝强打着精神,不可置信地看着越来越扭曲的黑影,问道:“这是什么?”
楚瑜沉默片刻后道:“脏东西罢了。”
说罢抱着卫凝向着先前劈出的红光走去,然而刚走了两步却再也动不了。
“你可以走,她不行。”一直缩在角落的小孩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勇气跑到身后,死死拉着楚瑜的衣角。
“不想死赶紧滚。”楚瑜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说过话,镇住的不只是小孩儿,还有连带着卫凝都跟着抖了抖。
小孩儿手有一瞬间的松懈,而后再次拉住手里的布料,声音更加坚定:“她走不掉,你就算强行将她带走,她还是会回到这里,就算得到了昆仑秘境的认可,她也是要回到这里。”
话音方落,小孩儿抓着的那片一脚突然窜起火苗,将手连同胳膊一起笼罩其中。
小孩儿吃痛赶忙松手,恶狠狠地看着楚瑜离开的背影,离开的前一刻不忘弯腰捡起掉落在一旁的荷包,拢到袖子里,袖口处露出的穗的颜色和洞口上的红光一模一样。
穿过红光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卫凝突然想起小孩儿为何如此眼熟。
“那小孩儿和我小时候长得好像。”
楚瑜将卫凝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将她散落在一旁的头发顺到枕头一侧,轻声说:“你瞧见方才的黑衣人了吗?”
卫凝点点头,她提的明明是小孩儿,不明白怎么又说到了黑衣人。
楚瑜道:“我劈开他的时候你可有瞧见血肉?”
卫凝摇头。
“那就是了。”楚瑜笑道,“不过是虚相。”
卫凝打量了下周围,他们出来的地方竟然正好是先前给她安排暂时落脚的房间。她往被子里缩了缩,手扒着被子边缘只漏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其实她不需要被子来取暖,但身上压着点东西会给她一些安全感。
“我没事儿了,你先去休息吧。”卫凝神情恹恹,现下也没了说话的经历,就算说那个小孩儿就是她自己都不会惊讶。
楚瑜给卫凝掖被角的手一顿,随后淡淡的笑了笑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儿叫我。”
“嗯。”卫凝鼻子顶在被子上,声音闷闷的,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楚瑜没再多话,将两边的帷幔放下来便离开了房间。
卫凝眯着眼睛,头昏沉沉的,那些进入身体的黑气也不知道是何物,若都是虚相,黑气合该对她没有影响猜对,如今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骨头隐隐作痛,骨缝间异常酸软,每动一下都在咔咔作响。
而楚瑜……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卫凝虽然精神不济,但那惊鸿一剑不仅劈开了白色,同样劈进了卫凝的眼里。
事到如今,很多蹊跷的事情便说的通了。那些一直困扰她问题却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第一重秘境在没了意识之后没入仲以晴额头的光芒,第三重秘境时突然暴起的铜钱。
想起铜钱,卫凝摸摸自己胸口,衣襟里空空如也,原本放在里面的荷包被人拿走了,果然虚相什么都是唬人的。
坚持了这么久终于将最后一点精神耗尽,刚想着算了醒了再说,意识瞬间沉入黑暗中,而她看不见的是,原本只在眉间的黑气在她失去意识的同事泉水般向外涌出,而后将她全身包裹住,没过多久,床周围全部陷入黑雾中。
卫凝睡得快,梦来的也快。
眼前刚陷入黑暗,下一刻便天光大亮。
她意识醒来的稍稍慢点,光打得眼睛有些刺痛,心中嘀咕怎么这一觉睡得这样短。她迷迷糊糊中想要一抹眼睛,然而手却不听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这是……被绑架了?
卫凝意识瞬间清醒,眼前朦胧感消失一干二净,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熟悉的帷幔,而是……一片茂密高耸的叶子?
她从没见过这样高的叶子,若说是树叶,但这些叶子没有树枝,连树干都没有,直接从脚底延伸向天空,模样看起来到更像是草。
这一想法刚出来立刻便被卫凝自己否决掉。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高的草?肯定是她还没睡醒,先前明明在床上睡觉,总不会被人到楚瑜家里给劫了出来。
可一想到古怪的黑衣人,又觉得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卫凝心情有些糟糕,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劫持,还是在这样一个荒郊野岭,周围全是高高的模样怪异的植物,就算有人在附近搜寻都很难发现她。
无法,她只能努力自救。
她先是试探着动动手脚,然而没有一处听她的话,这种感觉不像是被人绑着,倒像是自己身体变成了根木头。
她想低头看看自己到底什么个情况,结果连脖子都僵硬万分。
僵硬毕竟还能动,她其实连僵硬都算不上,就是一个直挺挺的木头,只能转动着眼球上下左右乱看,身体是什么个情况暂时算是别想弄个清楚。
卫凝正思量着自己是不是被下了药扔在这里,头顶突然传来沙沙声,像是什么东西在草丛上划过的声音。
会不会是匪徒来了?
她赶忙闭眼装睡,心中万分忐忑,如今她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哪敢嘚瑟,手脚都无知无觉的更别提飞了。
沙沙声由远及近,马上就要到身边。
卫凝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耳朵上,而后就听那东西到了身边后丝毫没有停顿的迹象,她感受一股微弱的凉凉的气流扫过面颊,空气里带着一股腥味。
这味道实在是太特殊了,卫凝这么大从来没有闻到过,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但又怕对方知道自己醒过来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若一直装晕说不准就不明不白送了魂。
挣扎之下,她决定就睁开一个缝瞧瞧,心里也有个底。
眼皮颤巍巍的掀开一点缝隙,眼前的一幕却让她连震惊都忘了——
这哪是犯人,明明是个浑身流着粘液的怪物!
那怪物浑身乳白色,黏腻透明的液体覆满全身,看不清头部是什么模样,尾部则呈尖状,所行之处留下一串粘液。
不说这怪物长得如何,单单这种液体若是弄到身上,卫凝就能原地给她表演一个鬼混去世。
还好怪物对她没什么兴趣,动作虽慢,到底还是越走越远,并没有碰到卫凝分毫。
卫凝呼了口气,想向后动动依旧没办法,不过倒是发现身后好像靠这个硬邦邦的东西,估计是石头或者树木一类的。
她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在地上不知道躺了多久,眼看着阳光从金黄变成了橙黄,再变成红色。
天色逐渐变暗,星星了上来,周围响起蛐蛐声,露着半边脸的太阳将最后那点余晖打在草上,叶边染上点点红光。
说来这个绑匪也是奇怪,将她扔在这个地方不闻不问,不知道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是真的相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跑,还是绑匪已经遭了难了?
躺了这么久浑身倒是没有乏了的感觉,只要不再出现模样怪异的怪物,再让她躺上几天几夜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要害得楚瑜担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在跟她作对,刚想完不要遇到莫名其妙的怪物,身后再次传来沙沙声。
这次的声音跟之前稍有些不同,之前明显听出东西拖在地上的声音,这次来的步子要轻快很多,行动速度也很快。
卫凝还在犹豫要不要装晕,那东西已经奔到眼见,在身上一跃而过,徒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屁股?
她震惊地看着越走越远的东西陷入沉思。
那好像是一只……巨型蚂蚁?
正当她陷入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中无法自拔时,一个极轻极轻的声音落在旁边,淹没在巨型蚂蚁的脚步声里。
卫凝的世界观正在崩塌着,她身体突的一轻,眼前的景色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竟然被人直接拎了起来。
这一观念比先前看见巨型蚂蚁还要震惊,她就算再怎么娇小也不应该被轻飘飘的拎起来,好像还被嫌弃的拍了拍。
这是绑匪终于出现了?
卫凝的身体依旧僵硬,动不了手脚扭不了头,浑身被拍的一阵颤抖后终于听见绑匪的说话声。
“竟然出现在这种地方,让人哪里去找。”那人惊喜的感叹道,而后声音由喜转忧,又好似在抱怨,“若每个都这样,我们还要去各个国家,将每片土地都翻过来吗?还没找到进去的门便先累死了。”
“不会。”拎着卫凝那人声音听起来要沉稳许多,没有因为发现她而惊喜,好像这不过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都是欲望罢了,这个是以外,其他的应该还是按照先前的踪迹去寻。”
声音方起,卫凝浑身一颤,这人声音太耳熟了,她刚刚入睡之前,便是这个人帮她掖了被角,让她好睡。有了这个迹象,再细想一下,另一个人竟是容楠。
怎么会?
容楠拿着折扇疯狂扇风,额头上的汗水将两鬓头发牢牢粘在脸颊上,模样着实有些狼狈,想来他们在这里寻了许久。
他看了一圈周围的场景不禁暗暗咂舌:“还好你眼力好,在这么个地方还能发现这枚铜钱,周围杂草这样旺盛,换个人说不准直接一脚踩到泥里都不自知。”
楚瑜将手里的铜钱拿到眼前端详片刻,上面诡异的纹路在残阳的照耀下隐隐发着暗红色的光,星星点点的泥土嵌在凹槽里看起来虽然脏兮兮的。
他从怀里拿出个手帕将铜钱上面的泥土拭去,掏出怀里的荷包,刚拉开火红色的穗想要将铜钱放进去,末了不知道为何有改了主意,重新将荷包放回怀里,铜钱则握在手心。
“怎么,铜钱有什么问题?”容楠看着楚瑜的一举一动,先前找到的两枚铜钱时从未见过他有何犹豫,这次却迟迟没有将铜钱放进去,“这是个假的?”
“真的。”确认找到铜钱,楚瑜便没想在这里多留,容楠说得对,荒郊野岭实在是没什么可逗留的。
眼看着楚瑜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容楠快走两步追上去,疑惑地看着楚瑜攥成拳头的手问道:“铜钱若是没问题为何不放回去?”
楚瑜脚步没停,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山峦,那里已经看不见太阳,只剩点光将那里的云点燃。
他脚步快了点,不远处有条极窄的小路,想来这边也只是偶尔有人路过,夜晚说不准会有什么野兽。
“时候不早了,你难不成想在这里过夜?”
容楠一听,原本红润的脸颊顿时白了几分,拉着楚瑜的衣袖道:“快走快走,万一这里有虎狼怎么办。”
“虎狼还能把你吃了?”楚瑜觉得好笑,容楠身手一向不错,却对豺狼虎豹束手无策,只要见到毛绒绒的动物就只有被吃的份儿。
容楠越想越怕,脚步又快了几分,拖着楚瑜向外走。
这时楚瑜突然开头道:“时机未到。”
“什么时机未到,被吃的时机未到吗?”容楠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周围杂草有半人高,想要藏个猛兽实在是太简单了。
楚瑜斜了眼容楠:“铜钱时机未到。”
容楠一脚踩到一个枯木上,咔哒的声音吓得他险些挑起来,安抚好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后,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楚瑜到底说的是什么,这时他们已经走上了小路。
到了路上容楠终于有了点安全感,轻轻嗓子,想要挽回一下掩面,故作正经道:“这枚铜钱跟之前的有所不同?”
“这枚铜钱是最后一枚,尚不到放回去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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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凝这次陷入的黑暗不再是虚无的空间,也不是乱秘境,而是被一个人放在手心里,确切的说是攥在手心里,像是攥着一样不起眼的玩意。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觉醒来,她竟然成了个‘玩意儿’。
听着两人的谈话,她对现在处境有了简单的了解,最后只能归咎于这又是一个梦,还是一个乱七八糟毫无逻辑的梦。
怪不得先前看着那些植物如此之高,模样又与草别无二致,原来草还是普通的草,黏糊糊的怪兽不过是一直黏虫,而那个蚂蚁也没有变大,只是因为她变小了。
一个人如何能成为铜钱?鬼也不行啊?
鬼……
卫凝想到了仇玉珂先前说过的话,她说铜钱能吸附鬼怪,特别是楚瑜给她的那几枚模样怪异的铜钱,上面附着恶鬼,说不准就会把她吞噬。
既然是吞噬,那就应该是被吃了,可现在这个状态哪里是被吞噬,倒像是她将恶鬼取而代之,成了这上面的附着灵了?
她原本就贪恋着楚瑜身上的温度,特别是血管里流动着的血,现在自己变得这样小,倒是能完全被裹在掌心里,若是能刺破这层表皮……
想法刚从脑袋里蹦出来,圆润的铜钱身子突然变得锋利,一个晃动直接在掌心割出一条血痕,鲜血顺着铜钱的纹路流便全身,卫凝心中发出一阵餍足的饱嗝。
楚瑜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摊开手心,伤口的鲜血源源不断流向铜钱,而铜钱身上却没有任何染血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