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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一手放在宋柔瑾的头上,动作不像是摸着什么人,倒像是扶着桌椅一样的死物,手腕处虚搭着,手掌握成拳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卫凝。
他垂下眼皮看了眼地上的血,那血不似寻常那种鲜艳,乍一看没什么毛病,仔细看却能瞧出颜色有些许发暗,几句话的功夫,上面开始缭绕着一点黑气。
卫凝瞧不见黑衣人的眼神,擎等着黑衣人给个回应,结果黑衣人像是哑巴了一样一言不发。
她咳嗽声闷在喉咙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扶着胸口看着黑衣人道:“先前是我眼拙,竟没有发现阁下的身份,如今又是躲在暗处看了多久的戏才舍得现身?是你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黑衣人听见此话终于有了动作。
他将胳膊收回,离开之时指尖在头顶轻轻一点,而后一步一步走到卫凝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卫凝持平。
“卫姑娘好眼力,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还能这样沉着,倒是我小看你了。”
卫凝冷笑一声:“现在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又能奈你何?到底是我过于蠢笨,原本只觉得你与我等不合,却不想你才是藏在我们中间的奸细。”
“奸细这词过于严重了。”黑衣人低笑两声,“我们的目的才是相同的,至于这小鬼……”
黑衣人回头瞥了眼木头人一样的宋柔瑾,随后收回目光看着卫凝,眼角向下弯了弯,然而眼睛里迸出的光芒却冷得刺骨:“这些不过是铺路的石子,你我虽选择的道路不同,但大方向一致,既然如此便也算是同路之人。”
“好一个同路之人,那你打入我身体内的黑气作何解释,逼我吐出的血又作何解释?”
黑衣人完全没有被戳破后的恼怒,反倒是饶有兴致的伸出两根手指,沾着一点血迹送到眼前看了看,而后竟是摸到了宋柔瑾身上。
就见宋柔瑾浑身一抖,表情看起来及其痛苦,身体却和卫凝先前一样动弹不得,就连眼睛也一直定格在同一个地方,若不是方才一颤,卫凝都快怀疑这是个假的。
“你看。”黑衣人像是在证明什么,兴致勃勃地跟卫凝解释道,“他们怕着你,又赖着你,想带你走又忌惮颇多。不止是这个小鬼,先前每一重秘境里遇到的鬼怪大多如此,就连跟在你身边的人其实也抱着这种心思。”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就连身份都不愿意显露,秘境里跟在我们身边,秘境外同样费尽心思接近我们,到底有何居心?”
黑衣人:“居心确实不良,对你也说不上好坏,但我至少坦荡,从头至尾都没有对你献殷勤。”
这话所以之处再明显不过,卫凝下意识看了眼桌子上趴着的无知无觉的人,抿着嘴一声不吭。
黑衣人的身份既然已经不是秘密,蒙面便没了存在的必要。
他将黑布扯了下来扔到一旁,可能这布一直闷着他也挺难受的,乍一离开时轻轻呼了一口气,而后对着卫凝笑了笑道:“卫姑娘倒是好眼力,这都能被你瞧出来,看来我们有缘。”
“呵,怕是孽缘罢。”卫凝一点都不想要这种缘分,“我着实有些好奇,荀公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看起来并不像个死的,却能徒手制服住小鬼,难不成是个道士?”
黑衣人正是荀乐章,如今他一身服装没有原本的花哨,从头至尾漆黑一片,若是光线再暗点,随便站在一个墙角便可藏匿行踪不被人察觉。
他摩挲着指尖残余的一点血迹:“道士不敢当,不过一点雕虫小技,让卫姑娘见笑了。”
卫凝假装听不出他话里掩饰不住的自傲,手臂挪了挪,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
她浑身依旧无力,跑怕是不可能了,顶多换个姿势不让自己太难受。
她动了动脖子重新趴好,继续道:“你看今天月光不错,周围也没什么醒着的人,这小姑娘也好像没了神志,如今就剩我们两个,不如跟我说说之前你说了一半的话?”l
荀乐章起身坐到床边,大约一直保持着半蹲的动作挺累的,坐到床边后长腿伸直,浑身舒展着伸了个懒腰:“没什么说的,该知道的到时候你自然知道。”
卫凝抿着嘴唇,觉得整个局里她是最傻的那个,却又好像站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周围人都在刻意接触她,却又瞒着她。
那口鲜血不仅将荀乐章打入体内的黑气带了出去,连带着宋柔瑾打过来的一起,悉数送给了大地。
那么一大口血离开后身体松泛了许多,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就在她想要再找点招数从荀乐章嘴里套些话是,胸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暖意。
那股暖意隔着布料传进了胸口,而后游走遍全身,舒服的她险些哼唧出声。
热源是什么卫凝稍微一想便知晓,原本以为铜钱只有护身只用,没想到还能当个暖炉,将她因吐血而有些冰凉的身体瞬间从冰窟窿里捞了出来。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舒服,一时让卫凝忘了身旁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人。
她眯着眼睛趴在床边,全身心感受着那股暖意在身上游走,身边之人却冷不丁的在这时开口。
荀乐章虽看起来漫不经心,眼尾却已是注意着卫凝的一举一动。
他瞧见原本一脸苍白、眉头微微皱起的小姑娘在某一刻突然换了表情,皱起的眉峰舒展开来,眼睛下意识眯了起来,嘴角几不可见地敲起了一个弧度,明显是一副开心的模样。
荀乐章想不到卫凝身体上的变化,只以为是想到什么开心事,而他能联想到的开心事便只有楚瑜了。
他像是个看不得别人好的恶劣之人,放在床榻上的手攥着被褥,心里翻着滔天巨浪,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卫姑娘当初是因为国家政权交替而过世的吧。”
但凡换个死人,去问他为何而死都是一件极其不礼貌的事情,卫凝虽然对此不避讳,但也觉得冒犯,刚刚有些好转的心情瞬间又变得有些糟糕。
“怎么,我死的时候你正好在旁边看热闹?”
“卫姑娘说笑了。”荀乐章道,“那段时间在下正好也在京都,说来也巧,楚公子同样在京都。”
卫凝表情一滞,而后歪头看着荀乐章:“京都这么大,毕竟是都城,每天人来人往那么多,谁在那里都不稀奇。”
荀乐章笑了笑:“在下实在是佩服卫姑娘乐观的心性,若是换了在下,肯定就要想着那场叛乱与我们二人是不是有关系。”
“如今已经算不上是叛乱了,荀公子这话要是在外面被人听到,保不齐要获罪流放。而且无论你们参与与否,对于我这种百姓来说关系不大,只是我运气不好,在那样的时辰出现在那个地方。”
荀乐章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卫凝心态所打动,久久没有说话。
睡不着的夜晚总是过得额外漫长,特别是和讨厌的人在一起。
卫凝早已没了睡意,若不是铜钱暖着她的身体,或许在有些力气后便要掀开被子,要么自己离开这里,要么将荀乐章轰出去,总归不会像现在这样僵持着谁都没有挪动半分。
最后还是卫凝忍不住,率先开口道:“荀公子到底什么目的,总不会就为了来守夜吧?”
“守夜倒是没有。”荀乐章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变换动作,甚至连目光都没有换地方,“这重秘境想要离开只有等。”
“等什么?”
“等第四枚铜钱。”
说到铜钱,卫凝感觉胸口处的那三枚温度更加热了,甚至有点烫人,还好卫凝如今身体是冷的,并不惧怕这点温度。
她不怕不代表被褥不怕。
在成为火源的前一刻,卫凝往旁边挪了挪,以防将被褥烧出个窟窿,随口问了句:“这铜钱到底是怎么出来的,通过一重秘境后凭空生的?若是这样,秘境存在千百年,世上铜钱不是数不胜数了?”
说到这,卫凝想起从前梦见的那个场景,楚瑜和容楠在郊区的泥地里捡到她所附身的铜钱,如此看来,虽东西太小不便寻找,但也没什么其他难度,和‘等’更是不沾边。”
荀乐章双手撑着上半身向后靠了靠,而后用下巴点了点旁边,毫不避讳地道:“喏,铜钱。”
卫凝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除了浑身僵硬坐在床边的宋柔瑾以外什么都没有。
短暂的疑惑后卫凝猛地回过神,不可思议地看着荀乐章,又看看宋柔瑾,颤颤巍巍地伸出跟手指,指着宋柔瑾道:“你,你是说……她……”
荀乐章被卫凝的样子逗笑了:“怎么,不像吗?”
“这……”卫凝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她不是小鬼吗?被困在这里,困在过去的一个小鬼罢了。”
“小鬼确实是小鬼,也确实被困在这里和过去发生的事情中,不过那些过去一半是曾经经历过的,一半是她杜撰出来的,无论过去如何都不耽误她作为铜钱的事实。”
卫凝从没想过明明是死物的铜钱,竟然还有这样一面,那……
她想起原本经历过的每一重秘境,胸口还在发着热的铜钱突然好想长了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