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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墨这天也早点睡了,半梦半醒间接到路饮的电话,拿起后听到他在那边说:“你从小到大都是个混蛋。”
他这样杀伤力不大地控诉,落在谈墨耳中很有股亲昵的味道,更像是在“打情骂俏”,不痛不痒,甚至差点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所以顺口安抚:“乖,宝贝。”
话筒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谈墨说完后把手机扔到枕边,背趴着继续睡。路饮曾经和他同床共枕过,知道他的床品很不错,睡着时没有翻来覆去扰人清梦的习惯,呼吸声安静,不会打呼。
他静了几秒,正要把电话挂断,谈墨的梦呓突然传进耳朵:“老婆。”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路饮耳廓酥麻,手指在屏幕上踌躇,又听到谈墨继续嘟嘟囔囔:“喜欢你,老婆。”
话锋一转:“但你不喜欢我。”
路饮罕见地沉默,过了会语气很轻地说:“没有不喜欢你。”
涉及到前世,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谈墨讨论自己对他那种复杂的感情,但绝对不是“不喜欢”。路饮难得产生一种焦急的情绪,虽然知道他睡着了,但依旧很艰难地想立即和他解释:“你把我的背……亲成那样。”
他停顿了几秒:“我也没有怪你。”
谈墨听上去睡得很熟,没有任何回应,熄灭的手机屏幕映照出路饮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用手扶额,感慨自己也变得幼稚。
谈墨的笑声这时终于压不住。
路饮握着手机的掌心用力,后知后觉自己中了这家伙的圈套,根本只是在装睡,顺便和他装可怜。
但他说出口的话不会改,再给他一次机会同样也会这样说。只是谈墨很会抓他话里的漏洞:“刚才还骂我混蛋。”
路饮:“你想让我翻旧账?”
“别。”谈墨立即求饶,嘴角露出浑不吝的笑,“别生气,我只是忍不住,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路饮听了就皱眉:“你把自己比成狗?”
他不太想听谈墨这样比喻自己,但谈墨明显不介意这些说辞,甚至接道:“是啊,我就是路饮的小狗。”
这天彻底没办法再聊下去。
第二天他和谈墨单独行动,闲逛一圈附近的景点,周末两天很快过去,从度假村回来后,路饮继续公司学校两头跑。
期末考将至,江泊烟依旧毫无音讯,他像是凭空人间蒸发,那张请假单过期又延期,谁都不清楚他的伤势究竟如何。不过冷处理确实有效果,时至今日,议论这段同性绯闻的声音渐弱,路饮走在校园里,也鲜少再遇到对他指点的同学。
江少峰那边的动作迅速,他信守诺言,很快就有他的秘书联系路饮商议股权转让事宜。为了不让宋海宁看出端倪,这事最后由谈斯理派出信任的第三方出面为路饮处理,沈湛英也有参与其中。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而被江少峰瞒在鼓里的江泊烟,依旧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
。
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他最初被父母强势锁在房间,隔绝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但他性格倔强,认准死理,学着绝食抗议后,已经接连送了两回急救室。
两方僵持,他饿得昏头转向时还不忘费劲推开喂到嘴边的清粥,因此最先扛不住的是他妈妈赵思佩。赵思佩一哭,江泊烟岌岌可危的孝顺心回笼,现在两边各退一步,赵思佩拿着江泊烟那只被没收的手机,进房间来还他。
江泊烟拿到手机,迫不及待将它充电开机。他在那边低头捣鼓的时候,赵思佩迟疑地问:“小烟,你怎么就确定自己喜欢男人?”
这段时间她已经问了很多遍这个问题,江泊烟闷闷地道了声妈你别管,像往常那样埋头不再吭声。
赵思佩直到现在依旧不肯相信自己儿子居然变成同性恋,也根本不愿接受路饮一个男人成为她儿媳。江泊烟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她变得异常愤怒,提起宋央:“那个路饮,妈妈看着也没那么好,小央之前还讲他私生活混乱,你也说他交过很多男朋友,妈妈这是心疼你。”
江泊烟打断她:“我们是初恋,他也特别喜欢我。”
他特别不要脸,在父母面前坚称自己真的曾经和路饮谈过场恋爱,忘记那个所谓“恋情”的开端,不过只是他一次心血来潮的恶作剧,曾经称为一场“游戏”。
赵思佩欲言又止:“那宋央要怎么办?”
“我选了路饮,肯定不会再帮宋央。”
江泊烟的手机沉寂多日,一朝开机,无数消息一瞬涌上屏幕,让这台性能卓越的最新款机器几乎卡机,他一边手动刷新,一边和赵思佩说。
“宋央拿了我多少好处,算起来我现在根本不欠他什么,他也别想再利用我对付路饮!”消息太多,他皱眉翻看,过了会又道,“况且他还是个骗子,嘴里就没一句真话,路饮根本不是他口中的那种人。”
赵思佩把持豪门多年,自然不是傻子,她能看出宋央目的不纯,但也觉得无伤大雅,只要自己儿子喜欢,乐意花钱买他开心。可惜放纵过后事情变成现在这副难以收场的局面,她终于彻底感到后悔,懊恼当初没有插手,冷眼旁观。
好在这件事还有弥补余地,她想起在不久前,丈夫约路饮见面,回来后给她带来连日来第一个好消息。她捧着那份合同如获至宝,欣喜将它藏在书房,又看到了巨大希望。
人趋利避害,她想在金钱诱惑下,路饮同样不能免俗。
赵思佩虽然好笑类似电视剧里“给你五千万,离开我儿子”这样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这是她在现阶段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她本不愿当一个恶婆婆,但实在还是没办法接受一个男媳妇。
江泊烟吐槽完宋央后又低头去回朋友消息,他切换页面时赵思佩注意到他用路饮的照片做屏保,眸光暗淡,庆幸路饮已经签下那份合同。她不担心路饮拿到股份会毁约,江家的实力远比展露得庞大,过河拆桥只会让他得不偿失,聪明人清楚知道应该如何抉择。
赵思佩心烦
意乱地坐了一会,起身离开了卧室,她把门关上没多久,一条彩信姗姗来迟地弹到江泊烟的手机里。
这年头谁还会用彩信联系,尤其消息出自一则陌生号码,江泊烟手指踌躇,内心嘀咕,起初并不想理会,但最终还是点开了页面。
加载照片需要时间,他有点耐心不足,又要退出,下一秒几张照片齐齐涌上他屏幕,他的瞳孔紧缩,呼吸加重。
彩信显示发送时间一周前,因为关机的缘故到这个时点才被江泊烟看见。信息上没有文字,只有几张从不同角度拍摄的照片,他清楚辨认出路饮和傅南时的两张脸,隐在酒吧略有些昏暗的灯光下,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江泊烟面色错愕。
“这是什么?操!”
“这是什么!”
江泊烟紧咬牙关,手机的金属边缘在他掌心勒出触目惊心的红痕。
期末临近,路饮虽然将重心更多放在学习上,但依旧密切关注神路的近况。宋海宁经历先前土拍失败的风波,如今草木皆兵,内部股东的股权变更无法逃过他的眼睛,他很快就知悉了江少峰将股权转让的消息。
对他而言不亚于一道惊雷。
宋海宁自从知道是路饮勾引江泊烟,导致自己被江少峰迁怒后就频繁给路饮打电话,试图劝说他两人都是利益共同体,神路的衰败对他有害无利,但数次都被路饮挂断,气得差点又要进了趟医院。
神路的股价虽然在连日下滑中有了回升的趋势,但宋海宁却比那段时间更加慌乱。江少峰撤资走人后,他和江远曾经被认为牢不可破的同盟分崩离析,失去靠山,有几位股东隐约对他表示不满,董事会中也有不少老人颇有微词。
甚至于,有一位宋海宁认识多年的股东,在会议上当面指责他无法胜任董事长一职,全然不顾过往交情。宋海宁怀疑对方的叛变是否有江少峰的手笔,但拿不出证据,也不敢猜忌。
一时之间,神路内部人人自危。
一通电话打断路饮和谈墨的聊天,谈墨好整以暇坐在转椅上,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数字,说:“第三遍。”
他的意思是,这是宋海宁第三次打断他和路饮的通话。
路饮伸手将它挂断。
“真该再给他点教训。”谈墨捏着指骨,表情跃跃欲试,不过他最近暂时没空搭理宋海宁那个跳梁小丑,自己也即将迎来回国后的第一个期末考,焦头烂额,非要给路饮拿出点成绩证明自己。
他拾起钢笔,继续去写做到一半的试卷,对面路饮也将手机放到一边,调整镜头位置,确保它能拍到自己,垂眸去看手中课本,留给谈墨一张白皙的侧脸。
路饮的五官生得精致,眉弓的折叠度高,挺拔的鼻梁大概像他那位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这张侧脸的皮相和骨相都一绝,谈墨看到了就无法忍住不分心,做完卷子后,起初靠在椅背上看他,后来改成趴在了书桌上,眼珠子也没从路饮的脸上移开。
从身侧传来的那道存在感十足的目光,即
使间隔一块屏幕,也让路饮因此分神。他手中的钢笔悬停在纸张上空,迟迟没有落下,片刻,他将笔往桌上一搁,身体靠进宽大的座椅,转向了谈墨所在的方向。
镜头摆放的位置偏下,从下往上摄下路饮的整张脸,精致度丝毫不减,眼神因为角度问题带着点儿迫人的气势,在谈墨脸上停留几秒,问他:“好看吗?”
谈墨笑着回他:“挺好看,看不够。”
路饮的手肘搭在扶手上,掌心托住腮帮,姿态放松地看他。谈墨和他闲聊,聊到这几天发生的几件事,期间想起还要传达他爸的指示。
“我爸让我后天带你回家吃晚饭。”谈墨说,“正好是周末,要是没有其他安排,我替你答应下来。”
长辈邀约,没有不去的道理,路饮说有空,和他商量应该带点什么礼物送给谈叔,谈墨表示他爸没有太多其他爱好,但是一贯很好酒。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谈墨说着看了眼手表,准备起身洗漱,他把手机架在一旁,随意调整一个角度,自己则走到镜头外,拿起衣服边脱边换上。
他的手机镜头正好对准卧室中央那张定制的KINGSIZE大床,床单和被褥都是谈墨喜好的黑色,被阿姨整齐铺过,一眼望去保暖蓬松,一看就很好睡。
路饮盯着那张床,大概这几天太累了,浓浓困意也随之袭来。他看不到镜头外的谈墨,只能听到衣物摩擦间发出的窸窣声,给他留足想象空间。
不多时,谈墨的声音响起。
“刚才聊到哪了?”他把脱下的外套扔到一边,在镜头外赤、裸宽肩窄腰的身体,和路饮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不用带礼物也没关系,你知道我爸为什么喜欢你?”
路饮问:“为什么?”
谈墨的笑声从屏幕外传来,带着一点勾人的撩拨劲:“我总觉得他看出了点什么,我猜他是把你误会成了我的。”
他略一停顿:“宝贝。”
“宝贝”两字被谈墨用挑逗的音色读出来,像醇厚醉人的红酒。
路饮无意识地碰了下耳朵,没接他的戏谑话。
少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手机,镜头翻转,屏幕上出现谈墨那张能够把人迷得七晕八素的俊脸。
“还有件事。”他在深深地凝视路饮片刻后说,“我最近一直睡不着。”
下一秒屏幕画面天旋地转,谈墨举高手机,镜头再次对准卧室中央那张大床,停留数秒,路饮听见他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连续几天失眠,很烦,我们有段时间没见面,睡不着的时候会想你,但我爸要求我最近哪儿都不能去。”谈墨走到床边,镜头拉近,他的手按在那条蓬松的羽绒被上,手背因为用力凸起的青筋,和黑色形成鲜明对比,“今天特意让阿姨新换了条新被,选了冰岛雁鸭绒,睡上去会很舒服。”
声音消失了几秒,又响起:“你要不要来试试。”
“我是说,来蓝湖陪我住几天,我把这张床让给你。”
谈墨的脸又出现在屏幕上,他长得很帅,五官深刻分明,前置镜头丝毫没有减损他的帅气度,近距离跟这张脸对话,总让人无法拒绝他的一切请求,尤其他还说。
“求你了,路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