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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5
小时候春游,提前三天便开始兴奋,头一天更是到了夜半也睡不着,恨不能爬起来将背包再三检查,生怕漏了哪一样最爱的零食。
林檎已经二十岁,“春游综合征”仍有余威。
躺在床上,睁眼望着没被窗帘遮掩的一线墨蓝夜空,不知道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亮。
上午十一点多的航班,林檎凌晨四点才睡着,睡了四小时,起床洗漱。
孟落笛也兴奋得不行,早早把自己的一只十六寸的小号行李箱推到了客厅里,不管父母此刻叮嘱什么,一律乖巧答应。
八点二十,门被敲响。
林檎正在房间里换衣服,听见外面动静,加快动作,把换下的睡衣胡乱叠一叠,塞进行李箱中,拉上拉链,抄上手机,提上随身小包,飞快推着箱子走出房门。
玄关里多了一口银色的行李箱,餐厅里多了一个人,穿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衬衫,坐在晨光里,浮云流水的闲适。
林檎不自觉抬手拨了一下刘海,挡一挡昨晚熬夜不幸冒出来的一颗痘。
刚要出声打招呼,孟镜年目光望了过来。
“......小舅。”她没准备好,望见孟镜年那样温和的笑容,呼吸都滞了一下。
孟缨年这时招招手:“一一,快过来吃早餐。”
早餐是林正均自己做的,煎蛋、培根和火腿肠,所有煎物都拿铸铁的平底锅直接端了上来,旁边有吐司片,乐意的话,可自己拼装成为三明治。
偏偏大家就直接这样吃。
林正均笑着摇头:“你们可够懒的。”
孟缨年有些焦虑,“镜年,酒店你确定定好了是吧?”
“都定好了。”
“到时候你一定多看着点孟落笛,没我勒着,她胆子大得很。
“放心,一定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孟缨年起身去把茶几上的一只透明的自封袋拿了过来,递给孟镜年:“孟落笛的身份证、学生证和医保卡。镜年,你替她保管。”
孟镜年接过,笑说:“医保卡都带上了?”
“如果不是我拦着,她可能连出生医学证明都要装上。”林正均笑说。
简单一顿早餐吃完,几人检查过重要随身物品,由林正均开车,出发去机场。
乘电梯到地下车库,林正均把车从狭窄的车位里开出来,孟镜年走到车尾,打开后备厢。
林檎推着箱子走过去,孟镜年伸手一接,说道:“我来,一一,你先上车吧。”
孟镜年坐副驾,林檎和孟落笛坐后座。去机场要将近一小时,上车没一会儿林檎就困了,头靠住车窗,抱着手臂睡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车身一震,她脑袋在玻璃上撞了一下,蓦地睁眼,发现是车子正在经过地下隧道前方的减速带。
肩膀沉得很,孟落笛也睡着了,整个身体都歪靠在她身上。她想动,又怕将人吵醒,只稍稍歪头,活动了一下颈椎。
这时候,坐在副驾上的孟镜年忽然转过头看了一眼。
仿佛是听见后座动静的一个下意识动作,也仿佛是恰好想瞧一瞧她们两人是什么状况。
林檎动作了一下,就看见孟镜年似笑非笑的,又把头转了回去。
林正均把车开到了航站楼的出发层,三人下车,孟镜年最后一个关上车门,往后座眺了一眼,确认没有随身物品落下。
三人推着箱子往里走,孟镜年一边叮嘱:“麦乐迪,从现在开始到登机,除了去洗手间,你不能离开我或者??超过两米,听见没有?”
孟落笛笑嘻嘻说道:“遵命。”
时间尚且充裕,经过机场内的一家文创店,三人打算进去买点东西。
文创店里品类齐全,孟落笛放飞一样四处闲逛,看见这个喜欢,那个也喜欢。
林檎的目标则简单得多,只看一看冰箱贴这一类便携的小玩意。
她瞧中一套南城地标建筑的金属冰箱贴,对“南城博物院”和“菩提寺”抉择不下,正在看价签,忽觉身后轻缓的脚步声靠近。
她短促地回头看了一眼,把两个冰箱贴举起来,“……..…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嗯……………”他沉吟的声音就盘旋在头顶,好像空旷山谷里有些闷闷的回声,“都买吧。”
“你买单哦?”林檎微笑。
“我已经默认了走进这扇门就要替你们两个买单。”孟镜年笑说。
林檎翩然的心情又沉下去两分。
人总是贪心,特殊不够,最好是独一无二。
孟镜年很早之前就在app上值了机,选到了相对靠前的三人连在一起的位置。
孟落笛靠窗,林檎居中,孟镜年靠过道。
今日滑行了格外长的时间。
孟落笛端着林檎的ipadmini看提前下载好的动画片,隔窗照进来的阳光让林檎直犯困,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没睡好?”孟镜年转头看她。
“嗯……………”林檎又打了一个呵欠,“我可能要睡一下。”
她伸手,从前座的椅背袋里,把装着眼罩的收纳袋拿出来,取出眼罩戴上。
若没有颈枕,起飞阶段睡觉总是不舒服的,但困意上来也挑不了什么,林檎双臂环抱,脑袋稍偏,闭上双眼。
孟镜年原在翻阅航司的杂志,纯为打发无聊时间。
不知不觉,目光便落到了林檎的脸上,眼罩遮住眼睛,露出一管挺拔秀气的鼻梁,光线白得晃眼,照得她皮肤苍白得透明,极有一种易碎的质感。
飞机突然抬升,一阵轰鸣。
忽听孟镜年出声了。
视觉被剥夺,听觉尤其分明,他声音并不高,混在杂音里却辨别得很清楚,声调平静,并没有提供多少遐想的余地:“靠着我可能睡得舒服一点。”
林檎一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睡着了?”孟镜年的声音又传过来,这一次气息离得近了一些,似乎是他侧过头来在观察。
林檎更不敢动弹
大约这般熬了十多秒钟,忽觉孟镜年伸手,手掌按住她的头顶,将她的脑袋轻轻地往他那边报了过去。他大约是觉得她睡着了。
太阳穴一时抵住了他肩膀的骨骼,实话说稍有点格,但她一动不动。
睡意完全消失,好在眼罩是个完美掩护。
起飞阶段的一路颠簸中,她脑袋也跟着稍有晃动,呼吸之间都是孟镜年身上木质调的清冷香气,混杂着机舱内织物、金属和消毒水的气息,像一个空气干燥而稀薄的冬日清晨。
“姐……………”孟落笛忽然出声。
孟镜年:“嘘。”
孟落笛放低声音:“姐姐睡着了?”
孟镜年:“嗯。你睡不睡?可以靠着你姐姐睡一会儿。”
孟落笛:“我想等一下,吃了飞机餐再睡。”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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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结束。
林檎心跳加速,耳根也烧起来。
还好,还好孟落笛还小,不会多想,她小时常常让孟镜年背抱,现在也常常打打闹闹,所以大约不会觉得有什么。
这样的肢体接触,放在年龄差了十八岁的、真正的舅甥身上合情合理,换成她这样的“冒牌货”,明眼人大约一眼就能看出有多不妥当。
可是,再不妥当的事,她私下里也做过了。
林檎一直枕着孟镜年的肩膀,直到客舱餐饮服务开始,才打了个呵欠,佯作被吵醒。
摘下眼罩,恰好对上孟镜年关切的目光。
“睡好了吗?”
林檎点头,发挥被季文汐评价为拙劣的演技,“......我是不是睡着的时候歪过去了?”
孟镜年望着她,目光里意味不明,随即“嗯”了一声。
林檎神经突跳。他为什么说谎?
“姐......”这时孟落笛凑了过来,递过平板,“这集怎么好像点不开啊?“
林檎强抑骤然的慌乱,侧身朝向孟落笛,接过平板。
飞机落地,孟镜年叫了一部专车,载上三人,去往酒店。
南城大学今年一共五支队伍入了决赛,由一名领队、一名指导老师统一领导,学生可自行出发,但必须入住统一酒店,方便管理。
这酒店条件自然算不得特别好,孟镜年对外出的居住环境相对挑剔,但为了配合林檎,前两日都订在了这同一家。
酒店房间领队统一预定,林檎与徐诗蕊住在一间。
前台签到之后,办完入住,各自回房。
此后,林檎便投入即将比赛的紧张节奏,不大顾得上其他。
比赛一共持续三天,明早上午是开幕式,下午便是林檎小组所在组别的答辩。
产品在决赛前三天就已经正式提交给了组委会,不可再做更改了,是以小组汇合之后,也只能对PPT和答辩内容做出相应的调整。
晚饭前后,小组四人全部到齐,大家吃过晚饭,便去了组长闫明轩的房间碰头,演练明天的答辩。
本来只预计开个小会,结果四人聊着聊着就偏了题,从暑假旅行聊到校内八卦,以至于不知不觉就聊到了九点钟。
气氛很好,林檎并不排斥,只是不常参与话题。正在神游,手机振动,来了一条微信消息。
mjn:休息了吗?
badapple:没有。还在组长房间。
mjn:房间号?
badapple:你要过来吗?
mjn:送点慰问品。
林檎发送房号之后,过了没到五分钟,敲门声响起。
她率先一步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把门打开。
先有一阵清新香气迎面而来。
孟镜年似乎洗过澡了,换了身衣服,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胸口有个地球图案的简笔画logo。他似乎没有穿专门的睡衣的习惯,都是拿T恤当睡衣。
相较于衬衫,人多了两分少年感,像清清爽爽的香草冰淇淋。
是走廊灯光太过昏黄,照得他低头的眉眼,额外多了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孟镜年伸手,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了过来。
林檎接过扫了一眼,里面是没切开的水果、瓶装饮料和袋装零食。
“我以为会是烧烤。”
“怕外食不干净,你们吃了团灭。”
林檎笑了一声。
“明天什么安排?”
“上午开幕式,下午答辩??你要去看吗?我们每队都送了观众票。”
“当然。”
“你稍等一下,票在组长那里,我去拿。”
林檎拎上东西进屋,跟闫明轩说明情况,申请要两张观众票。
开门的时候,闫明轩就在密切关注门口情况,知道来人是孟镜年,岂有轻易放人走的道理。他自己拿上票,跟林檎一块儿走到门口,殷切请学长进屋坐一坐,顺便指导指导。
孟镜年没有推辞,完整体验一番小组的产品,看过产品设计书和PPT,又让徐诗蕊做了一个汇报。
省赛的时候,产品就已做了优化,将目标用户锁定为了户外爱好者,解决了用户定位模糊的问题,基本不存在特别明显的短板,唯一问题还是这选题一开始就创新性不足。
孟镜年从这个角度出发,从互动设计深度、视觉表现创新、多维度用户反馈等几个方面,预估了一些评委会提问的思路。
临时讨论,却也不知不觉花去半小时时间。
孟落笛一人在房间里,孟镜年不大放心,便要准备告辞。
大家已然受益匪浅,自然不敢继续耽误孟镜年的时间,一番感谢之后,闫明轩鼓起勇气要了微信,孟镜年笑着答应了:“保研了以后去给我干活啊。”
闫明轩只差指天发誓:“肯定为学长肝脑涂地。”
林檎站起身:“我送一下,一会儿回来。”
跟在孟镜年身后,林檎走出房间。
走廊铺着厚重地毯,行走无声,两侧燃着昏黄的壁灯。
“你今天破费了。”林檎看一眼走在她身旁的孟镜年。
“没花几个钱。你们拿出好状态去比赛,得奖了也是为校争光。”
“好冠冕的话。”
孟镜年笑了一下,垂眸看她一眼,“你今晚在酒店吃的?”
“嗯。”
“这里餐食不怎么好,怕你没吃饱。”
“......所以他们是沾我的光?”
“不然?和我非亲非故的。”
林檎扬起嘴角。
“原本是想等你们比赛结束请庆功宴,又怕你们不自在。”
“这么有信心我们会获奖么?”
“自然。你的水平在哪里,我是了解的。”
林檎晚餐吃过一小块红丝绒蛋糕,此刻那甜味仿佛正在反刍。
不知不觉,就送到了电梯门口。
孟镜年停住脚步,低下目光注视着她,片刻才说:“回去吧。早点休息。”
“嗯。”
“晚安。”
..晚安。”
人类发明这两个字,是否曾有预见,它可以代表那样多的情绪与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