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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蒋庆之在家中先吃了个七分饱,这才出门。
你要说既然是赴宴,就该空着肚子去,那就low了。
这等宴会就是创造一个见面接触的机会,谁会当做是吃饭的地儿。
回燕楼不小,蒋庆之到时,外面有管事相迎,笑吟吟的道:“公子前来,蓬荜生辉。”
“客气了。,”蒋庆之跟着进去,见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十余仆役束手而立,便问道:“这是卢氏产业?”
“是。”管事眼中有傲色,“回燕楼在京城有口皆碑,这样的酒楼,卢氏有三家。”
“贵府可是范阳卢氏的传承?”蒋庆之问到。
卢氏出身普通,直至卢靖妃在宫中生下皇子后,这才生发了起来。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就自称是范阳卢氏的传承。
可大伙儿都是千年的狐狸,你想糊弄谁呢!
范阳卢氏,早就在五代成了破落户,在前宋时就再无消息了。
你这是碰瓷呢!
不过卢靖妃风头正盛,加之景王得嘉靖帝喜欢,故而众人不揭穿,也不提此事。
大伙儿心知肚明就是了。
管事看了蒋庆之一眼,心想此人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可转念一想,此人就是个土包子,甫到京城,哪里知晓卢氏的底细,于是心中一哂,笑的越发矜持了。
蒋庆之跟着往里走,越走越觉得不对。
这怎么像是去后院的意思。
后院,不该是大杂院吗?还有厨房也在后院吧!
这是要在后院设宴。
卢伟这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蒋庆之面色如常,前方是一扇门,管事走过去,开门,侧身让路,微笑道:“公子,请。”
蒋庆之走出去。
卧槽!
满目青翠!
满目繁花!
这后院竟然是个花园。
此刻繁花盛开,花香扑鼻。
有点意思!
蒋庆之深吸一口气,刚想夸赞几句。
一個少女被人簇拥着,从边上盈盈走来。
蒋庆之回头,管事消失了。
门,也被关上了
几个侍女,突然后退。
于是,这繁花似锦的后花园。
仅剩下了这对孤男寡女。
少女垂眸,行礼。
“蒋公子,万福。”
在来之前,蒋庆之和富城推算过多次,觉得卢氏此次宴请,最大的可能是为景王示好。
大伙儿见个面,搂着女人喝个小酒。
人生三大铁,咱先来一铁。
富城建议和卢氏的关系维系着不远不近,毕竟太子在位,且无失德之事,嘉靖帝也颇为喜欢。
如此,和景王保持距离,不得罪任何一方。
蒋某人最近在琢磨如何增加国祚之事,自然不会去犯表兄的忌讳。
可没想到的是,卢氏竟然给他准备了一个鸿门宴。
此刻若是有人大喊一声非礼!
老子浑身张嘴也说不清。
好狠的卢氏!
蒋庆之下意识的转身就跑。
然后止步。
不对。
他进来时外面不少人都看到了。
一进来就遇到个少女。
一见面蒋某人就对少女动手动脚。
他有那么急色吗?
这事儿不可能!
蒋庆之回身。
少女抬头,眼中有怒色,脖子上的美人筋弹起。
“你是……”蒋庆之的脸皮就算是没有北京城的城墙厚,但也差不离了。
“卢氏卢珊儿,见过公子。”
少女低头。
卧槽!
这是相亲?
蒋庆之没想到自己穿越来到了大明,依旧逃不过相亲的命运。
“卢姑娘,有礼了。”蒋庆之拱手。
卢氏想和我联姻,这是要为景王拉拢一个筹码。
看来,史书上说景王和卢靖妃一直有夺嫡之意,并非臆测。
二人见礼完毕,竟然陷入了尴尬之中。
按理,作为男人蒋庆之该主动开口缓和气氛。
可蒋庆之却拿出药柱,点燃后干咳一声,“抱歉,我这身子有些宿疾,没事就得抽一根。不碍事吧?”
你都点燃了才问我……卢珊儿觉得药烟味儿本来挺好闻的,可蒋庆之这等不知怜香惜玉的举措,让她心中怒极。
“那就好。”蒋庆之抽了一口,随即默然。
我不说话!
看你作为一个男人能憋多久!
卢珊儿心中冷笑。
可默然许久,那厮竟然还在沉默。
卢珊儿想到了姑母的吩咐,忍气抬头。
然后,一口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蒋庆之那厮竟然在前方,一脸陶醉的欣赏花儿。
我这朵娇花在此你不知欣赏,却去看那等死物!
女人大抵是矛盾的,若是蒋庆之专注去欣赏卢珊儿,多半会得个登徒子,色胚的评价。
可蒋庆之置之不理,令卢珊儿更为恼火。
卢珊儿跺脚。
按理,蒋庆之该回头了吧!
“自古美女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蒋庆之摘花,吟诗,然后低头嗅花。
旁若无人。
卢珊儿怒极而笑,然后嫣然问道:“不知蒋公子在家读什么书。”
“读书?”蒋庆之回身,仔细想了想,“好像我许久未曾读书了。”
孙重楼若是在现场,定然要腹诽少爷撒谎……你昨晚不就看书来着,还喃喃有词,说什么……这里描述的动作精妙无比,可对女人的声音描述却过于单调。
孙重楼过后看了一眼那卷书,只看到绣像一幅,竟然是妖精打架。
是个草包!
卢珊儿心中轻蔑,微笑道:“公子乃是皇亲,不过陛下深居西苑修道,京城居,大不易。公子该沉下心来做学问才是。”
——你无礼我不和你计较,不过姐姐今日教你个乖:这是京城,不是苏州府那等小地方。你初来乍到,就该夹起尾巴做人。
“哦。”蒋庆之不置可否,仿佛没听懂。
看来,是个书呆子。
卢珊儿心中冷笑,眼神淡漠,“少出门,才是福气。”
这话的暗示味道很浓郁:就伱这等没根底的土包子,也配和我谈论亲事?你还是没事儿就缩在府中避祸罢了。兴许还能活久些。
这位摆出了天之娇女的姿态,微微昂首,白皙的脖子倒也赏心悦目。
蒋庆之干咳一声,“多谢指教。”
这人,倒也乖觉。
卢珊儿突然觉得意趣索然,摆摆手,“你好自为之吧!对了,若是有人问今日之事……”
不过接触了一会儿,卢珊儿就给蒋庆之贴上了几个标签:土包子,暴发户,没见识,胆小如鼠,最后是体弱多病。
唯一的优点是俊美。
可卢珊儿是谁?
发誓非大才不嫁的天之娇女。
俊美,那只是标配之一。
“我与姑娘相谈甚欢。”蒋庆之看着眉眼通透。
“你知道就好。”
姑娘摆摆手,“记住,咱们无缘。”
做我的夫婿,你不配!
“好说。”
蒋庆之一脸好脾气。
“走了。”
后会无期!
卢珊儿眸色冷淡,但还记得福身,随即拍拍手,几个侍女进来,簇拥着她走了。
换个少年,定然会觉得今日颇为屈辱。可蒋庆之这等老鬼却觉得很有趣。他甚至在卢珊儿走后捧腹大笑。
一个腹黑的老鬼,装作是嫩草,就这么装傻看着一个少女的把戏。这和调戏没什么区别。
卢珊儿回到家中,母亲王氏问如何。
“那人是个草包。”卢珊儿不掩饰鄙夷的态度。
王氏嗔道:“那是娘娘为你看中的少年俊彦……”
“娘!”卢珊儿跺脚,“那人病弱不堪,且呆若木鸡,胆小如鼠……”
“果真?”
蒋庆之在南边鼓动陈霸和张茂击败倭寇的事儿,只在小范围传播。这等妇人自然不知晓。
卢珊儿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了蒋庆之今日的表现,王氏叹道:“罢了,回头我进宫和娘娘说说。”
“最好不过了。”卢珊儿松了一口气。
“对了。”王氏笑道:“你历来喜诗词,先前有人进宫,听到了一首诗,还向我显摆来着。”
“什么什么?”卢珊儿两眼放光问道。
“娘,你快说嘛!”见王氏卖关子,卢珊儿摇着她的胳膊撒娇。
“再摇,我这把骨头都散了。”王氏显然很享受女儿的撒娇,笑吟吟的吟诵道:
“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
吟诵完毕,王氏笑吟吟问,“如何?”
卢珊儿仔细咀嚼着这首诗,赞道:“自然有趣,浑若天成。可为近十年最出色的一首诗。”
她抬眸,眼睛发亮,“娘,这是谁作的诗?此人大才!”
王氏摇头,“那人也不知。不过是在宫中听闻,多半是某位名士吧!”
高官亦是名士,这是有明一朝的特点。比如说徐阶等人,后来的水太凉的钱谦益等人皆是如此。
卢珊儿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这首诗郑而重之的抄录下来,仔细研读,只觉得口齿噙香。
“恨不能与此人相对而坐,谈论诗词。”
有心腹侍女笑着问:“二娘子,那个蒋公子如何?”
之间卢珊儿眯眼嘲讽道:“草包一个!”
……
“庆之有才!”
宫中,嘉靖帝盘腿打坐,对黄锦说道:“朕倒是忘了,青词须得数十年打磨功夫。庆之年少,阅历不够,打磨不够。不过,这首诗却天然有趣。”
黄锦跟着奉承了几句。
嘉靖帝突然问道,“对了,朕记得有人说什么……庆之是个书呆子?”
黄锦刚想回话,道爷已经闭上眼睛,双手掐决。
黄锦等了一会儿,这才悄然出去。
他寻到一个内侍,令其去锦衣卫传话。
少顷,陆炳得到了消息。
“锦衣卫有人说蒋庆之是个书呆子,陛下不满。”
陆炳问道:“是谁?”
沈炼说道:“好像是……朱浩。”
朱浩是锦衣卫副千户,陆炳的铁杆心腹。
沈炼抬眸,就见陆炳脸颊抖动了一下。
平静的道:“那个蠢货,杖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