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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再次重逢的世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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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
    我知他今儿晚上,或是明儿晚上,总会来寻我的。
    总骇他出口道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前些时候打听着,分明是蔡家太夫人命人来砸,此后便顺道哭着闹着回湖南。回了屋子,却一片狼藉,卷轴子破瓷片落了一地,挤不进只脚去,好歹是这么多贵重东西,真也好,假也罢,虽总归知晓她如此意图何在,可,可…叫我怎么不心疼。踏过遍地不堪却一眼瞥向角落——泪水堪堪收住,一时怔忡。
    这古琴……倒是没砸啊。
    虽说是晓得了母子这般玲珑心思,心里难免是别扭,身虽低贱,这副皮囊也总要面子,不掉点儿眼泪是假的,怎么讲也须教他付点代价,就是心里苦涩一会儿也才好了。
    想着便方知他入了门,轻轻掩朱户款步而来,满心欢喜,未想着一张口了,唱腔却哀哀,不由也颦了眉,听他所言生些薄怒,中曲罢了有意嗔他:
    “将军的知音遍天下。”
    我听他不发一言,底心偏凉了个透,暗哂了自个儿一句:我德何能阿怎说也是你配不得。
    那年秋日,万里秋风萧瑟,饿殍遍地,断瓦满目,一片人间炼狱之景。
    去年黄河决堤,今年滴雨未降,农田颗粒无收,万人无家可归,终是饿死街头。
    在这个人吃人的环境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是最难存活的。
    脱力地蜷缩在残破佛像之后,腹中的饥饿感直冲大脑,眼前一阵发昏。饥饿至极的人往往没有什么力气,倒是方便自己摆脱那些大人的纠缠。虽然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破庙中一片狼藉,帷幔覆在翻倒的香案上,被虫蛀空的横梁塌了一半,有斑驳光影透过缺了瓦的屋顶投在地上。
    歇息一会自觉已恢复了些许体力,却听见外面马蹄声由远及近,随着一声长嘶,似有一人翻身下马,朝着这破庙走来。茫然无措下慌忙寻找掩身之所,目力所及红漆斑驳的柱子之后,放着一不大不小的坛子。别无他选只得一头钻了进去,末了不忘拾过一旁青石板盖在头顶。
    深知如此非长久之计,只得盼着他早些离去。谁知那人偏不如己所愿,听着声响似是就地升起了火,暗自懊恼自己的冲动。坛子并不大,虽说容得下自己可总归难耐。刚想挪动身子,不料身下石子磨蹭坛底发出了细微声响,顿时大惊失色,随后温润声音响起,一时紧张得攥紧污脏衣角,屏息凝神。
    “在下祁凤阁,敢问是哪位道友?”
    自是不会得到回应。静默片刻后,察觉到石板被人掀起,惊惧交加地抬头看去。那人身着一身青色衣裳,容貌虽不至让人眼前一亮,鬓角垂着丝缕乱发,虽风尘仆仆却也让人感到沉稳与从容不迫。
    “你叫什么名字?”
    轻柔的声音响起,顿时唤回了神。眼见他探手向自己伸来,本能地张嘴咬了上去。以人为食,乱世中并不鲜见,小孩子肉嫩,便更加抢手。眼前这人虽不像是饱受饥饿之苦的人,可保不齐会转手将自己卖了。
    思绪纷飞间忽的眼前一暗,浑身上下顿时酥软无力,只得眼见着他将自己抱起,心中忐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不知为何,眼前这人身上自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去信服。他轻柔地拭去自己脸上的污渍,眼中的真诚不似作假。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
    “你叫什么名字?还记不记得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找爹娘。”
    闻言勾起些许不好的回忆,并未作答。他也不曾多问,反倒是递给自己一块饼。迟疑着接过珍贵的食物,惊异于这人会主动给自己分享吃的。长时间不吃不喝,有些唇焦口燥,抬头看了看微笑注视着自己的人,试探着道了句:“水......”
    “原来你会说话。”他看上去很高兴,将水递来后还嘱咐着:“慢点喝,饼别吃太多,不然腹中容易饱胀。”
    心里清楚自己饥饿太久不宜一下子吃太多,但更多还是食物珍贵,也不好意思多要。谁知那人却说:“你自己留着,饿了再吃。”
    心中有些失落,暗自寻思着他是不是嫌自己脏。他却不甚在意,依旧坐在火堆旁烤火。随着夜色渐深,寒露愈重,庙里四面透风自是冰冷难耐。抬眼偷瞄那人,发现他似乎并不怕冷,无奈只得缩手缩脚着往火堆旁凑。他似乎看出自己所想,解了外袍就往自己身上披,惊讶之余慌忙躲开,无措地小声说道:“脏.....”
    “我不怕脏。”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露出嫌弃勉强的神情,反倒是不容置喙地将外袍兜头罩下,最后还把自己揽进怀中。
    温暖的怀抱是自己离家之后从未感受过的。虽然身上依旧脏兮兮的惹人难受,可比起前段时间食不果腹寝食难安的日子要舒服太多,仿佛重新回到了父母的怀抱,耳畔隐约传来娘亲亲昵的打趣。
    一夜无梦。
    民间传言城郊之外的雪山深处有一处寒潭,那寒潭里住着一只水麒麟,若得了那麒麟便可成为那人间帝王
    在听闻山间小妖讲述的传闻,心底蔓上了点点无奈...我知晓我的使命是为那人间寻得贤王,但还不是时候。缓步走至岸边将下巴搭在冰凉的岩石上,蓬松的白色鬃毛在水中浮浮沉沉。水麒麟,谙悟世理,通晓天意,可以聆听天命,自然是知晓那些前来寻我的人类并非那命定的贤王
    来了吗?
    听到轻浅脚步声,带着几分慵懒睁开深蓝的瞳子,那是一个人类的幼童,瘦瘦小小的一只裹着在人间算得上华贵的服装,脸蛋、手脚被寒潭所散发的寒气冻得通红,小小的孩子眼中带着恐惧,从眼角滚落的泪水还未落到地面便化为冰晶
    “麒、水麒麟!孤,需要你!”
    明明怕极了却在喊出这句话后眼中的恐惧被莫名的坚定取而代之,以灵力包裹住那小孩子,被暖呼呼的灵力所包裹想来这孩子也会放松很多...
    人类的孩子都像他一样吵吗?眯着眼睛带着些许无措的时不时抖动两下耳朵或者用尾巴扫着冰凉的泉水,从方才到现在这小孩从自己出生、到如今在他生父治理下皇城的百姓是如何如何民不聊生...
    我应该止住话题
    这么想着以灵力控制着让小孩坐到自己脊背上,足下踏水在那稚嫩的惊呼声中腾空而起往那皇城的方向奔腾而去——那也许是天降奇观,那原本以为只是传闻的麒麟带着皇室的太子盘旋在宫殿上方,然后那麒麟化成一白衣白发的男子,将小太子抱在臂弯里轻巧落地。服饰在在风中发出咧咧响声,我听见那小孩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这么说道
    “我不想让这个国家毁灭...再也不想看到子民们民不聊生..”
    当我侧头看过去的时候,那个孩子却露出了一个很漂亮的笑
    “水麒麟,他们都是这么叫你的,这是你的名字吗?”
    不如说是一个总称...听到这样的提问只是轻轻摇头,然后那孩子以亮晶晶的表情以他最为喜欢的花朵为我命名——“槿年”
    木槿花依旧,只是那为我命名的贤王却以到了垂暮之年
    :侠哪里有那么好做,又是哪里会活得潇洒?酒壶上缀的流苏拂风而去,在春天的潮意里变得沉沉,一口闷尚且不能让心里过这痛快的瘾。逸剑只念叨是好友的心思太难猜,究竟是今日的戏唱得歹听,还是新赊的酒不够好饮?非要叫这不入流的出来蹚浑水,插足的话茬都怕缺了气势,青面獠牙的鬼面配一身破布衫头,扮得更像哪路子的牛鬼蛇神,嘴上的说辞遛一遭,这才道了句:小侠来也!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当真目无王法。”
    走江湖的人酒要大口饮,一手功夫当然也不能落势,既要出头,做戏也要做个全套。天才晓得他这帮子叫的是什么“活见鬼”,不做亏心事,哪又会怕得鬼来敲门?酒饮得醺醺,足下飒沓奔去,白虹出鞘,却招得打手围势渐起,横去的一斩当先开路——只怪众人忒不识相,忒不识相!两翼持刀夹攻而来,旋步脱出困阵,银刃交锋在双刀之间,薄而利的剑弹出铮铮吟声,气沉丹田运贯周身,蕴力的一掌与剑同出,气劲迸冲摧折草木。剑锋挽势守得绵密,长兵周旋,拳掌催攻,耳闻身后刀风袭至,一步错身两步擒腕,借刀相搏才见新红。
    ——寒芒开颈,偏不巧送他到阎王殿里低头认罪去,倒把新上道的也唬得惦惦。闲下时讲行侠仗义的道理没差,但回头这场合也不爱去了,手慢要害人性命,横竖是要见血,做侠险险赔本又不自在,是连薄薄的一层酒意也愁得蒸腾尽了。这会好友的话里却含针似的来戳痛处:逸剑小侠处处计较要拿捏,说是要做大侠的哪个刀上没洗过血呢?半碗酒添得正恰时候,说客提着壶滴滴笃笃地又满上,这时才叫我缓过劲来提那旧账本,刀一般厉地剜他一眼,碗底也饮得干净,“添酒、添酒”的气话补上,是十成十的计较意思:
    :心才无天地那般大,我本就是要做小侠!
    江南三月的春是难描的风华,娇娘玲珑身躯若隐若现,瞧着却没由来的皱了眉,云南依当真是有本事,人都下了地下三尺仍然留着个难磨灭的印象,见了美人儿心下都警惕几分。隐隐约约也能忆出她模样,一身青衣是江南的魂,上绣莲花纹样,玉指纤纤,柳眉轻皱,好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美人,也难怪柳师兄被她勾了魂儿,甚至为了她非要与我结仇。我呸。相见第一日便笑吟吟的说了句“你杀不了我,也不敢。”还真就认为师兄与我有甚说不出的情,整一日浑身鸡皮疙瘩见了师兄都有几分难堪,她倒好,一面躲在师兄身后佯装落泪,一面扬起唇角瞧来,明晃晃的挑衅。美人玉指抚过无为山的一草一木,便是师父也容了这女子。可她不该也不配,不该污了无为山千年如一日的白雪皑皑,更不配踏上此地。除了一张惹人恨得牙痒痒的面容,她究竟有甚好的。她死前的血溅到我面容,心下惊骇仍然转身下了无为山。没人拦我,纵观无为山,谁又有那个胆,敢拦我?
    沉默间恍然发觉面前有来人至,翠绿轻纱入眸,抿抿唇回忆了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事,再一瞧却怔愣半晌。她见我怔愣,便笑了。她说,姓闻,单名一个筝字,唤声筝娘吧。筝娘、筝娘,唇间二字呢喃悱恻,她眉间朱砂是江南最艳的景,再也难忘。
    她不是金陵能拘住的,是热烈而张扬的一抹青,眉间朱砂的艳红是锻出魂与骨,筝娘,是名满江南的筝娘。金陵舞姬哪敌她分毫。塞北委实说不上有什么风光,大漠一瞧去都是漫漫黄沙,风吹得衣角凛冽,对异域情有独钟不假,可情的是异域美人,不是大漠风沙。江南时初遇她,烟雨恍然如眸,她所踏月而来。她瞧了小舟便勾起唇角,见了什么都要去试试,爱闹也爱玩,金陵是寻不见这般女子、她们太生硬,一板一眼的都是教导好再送来,哪鲜活。华山雪同无为山一般,皆有雪。落于掌心转瞬即逝,漫不经心拂去肩头落雪。筝娘并未持伞,肩头落了雪色也只回身扬眉一笑。她喜美景,…虽然塞北的风光不大与我相衬。她说要去杭州瞧西湖的景,自然该依她,又不是甚过格的事。可千算万算敌不过天意,从未料到别离所至如此之快。
    她死前带着笑意,确渐渐的闭眸,再了无声息了。
    舞姬讥笑着嘲讽:李砚,这便是你的筝娘!她弃了你!我的月色离我而去再也难追,她所念意难平不过旁人所致,至死也追不到的少年郎终究成了执念,呢喃念着的檀郎从不是砚郎,不过一厢情愿也未有回应。她的情给了江南的春色,予了从未会面的少年郎,而剑锋径直斩断这千丝万缕的情。她寻的是可望不可及的谪仙,可仙人从未予她一瞥,将情打碎了坠入深渊难寻分毫,我的月色便成了无需珍重的白绫一抹。红衣舞娘笑呀,她的胭脂融了。笑的如同索命恶鬼一般,她笑我为了筝娘弃了这些旧情儿,到头来却被当作可有可无的情郎,人家死了都不先与我告知。这又如何呢,她咿咿呀呀念着这一切,无不昭示着我的月色陨落了,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瞧着她为了旁人堕入深渊,舞姬那一抹红字字凄苦。她笑的狂,我又依稀想到了与她初见,也是在江南,可纳入后院便失了原有的兴趣,让她成了茫茫人群之中最不起眼的姑娘,如何都换不来一瞥,此时倒是临死前留了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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