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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携来雪色,给朱门贺岁,却忘了顾及街头流民。沉云叆叇,近乎覆压了大地,使得人透不过气来。整条巷子里都是死寂,活人沉默着,不愿冒着寒风开口,直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寂静。
那年方五岁,被称作“家”的茅草屋因一阵风雨訇然崩塌——无人理睬。
流离失所、露宿街头便皆是命中定数。犹记得在寒风瑟瑟中蜷蜷身体,薄衣裹紧,双手冻得血色消尽,却仍一刻不敢放松,跌跌撞撞挪步于街头,生怕下一步就走不动了。
步步都如走在针毡之上,疼得令人发指,却又张不开口诉苦。
恍惚间便重重摔在石板街上,疼痛都因着全身冻麻察觉不到。思绪陷入混沌,种种画面浮现在眼前,愧疚、胆怯、羸弱……一点点侵蚀了残存的意识——死亡即将临近的时候还深深陷入梦魇,也不知是怎样的可悲。
再睁眼,竟不见大人所说的阎罗无常,街上如往常一般——是第二日的早晨。
忽的感觉身上被重物压着,翻不起身来,耗尽了全身力气才将其推开。直至阳光彻底照入乱巷中,才发觉自个儿活下来了。颅内混沌,愣神片刻,瞪大双眼猛然转身,才见那身上的重物是早已冻僵的死人,上前瞧去,熟稔面孔教自己心头一紧。
这老叔前几日还打趣说着,他这条命得留着往后娶媳妇儿,在洞房花烛夜里喝他个痛快,如今却用自己的命替了个孩童。萍水相逢,还未能有一句寒暄的缘分,便欠了他一条命。我想,这辈子大抵是还不清了。
如今兜兜转转竟又到了那巷口。启来封泥,故人所赠的好酒尽数湮在黄土中,香气早已让人醉得不自知。
当是翠柳莺燕啭,东君教南风吻叶,许二绺风月上梢头。捻雪柳怀玉瓶踏琼霞,蹑九霄烈烈狂风,拂烟云做袖托天水为绣。见是金乌归嵎谷,北鹤入孤山。
却舍流岚为镜,化镜为莲置之于瓶,金莲灿灿雪为柳,天水入瓶作邀。指担红尘露,取鹤衔东芝为引,是熠熠绝世生玉瓶。
掌抟清气定苍生为客,浮世万福来莲心,当诞一分绝世。折柳作邀,捆红绸为礼,莲柳双生饮福音,捧玉瓶踏祥云归九天,臂揽云月瞰众生。献礼为贡。触地即三千尘埃落定,目盛星而熠。
“盛世愿为引,雪柳金莲作邀,苍生为绸我为瓶,惟愿,堪堪折枝。”
今日晚霞映红月,坐在木桌旁点上了油灯,铺开宣纸磨了磨准备作画,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灵感,单手搭在桌子上撑着脸,望着窗外灯火通明,大街小巷热闹不凡,听着风声与小孩的打闹在耳边轻唱,闭上眼睛想从这声音中寻取一些灵感,忽而一娇翠欲滴的声音飘到耳朵里,好不自在。
睁开眼睛循声望去,见一娇娥身着粉色绸缎,右手挎着一小篮筐,上面盖着的绣花手绢上绣了一棵梅树,她似乎感觉到我灼热的目光向我看来,我这才看到了她的正脸,那一对桃花眼看的叫人勾了魂去,随着她一声娇笑才缓过神来,尴尬的摸了摸头她也从我眼前走过,望了望空白的宣纸,拿起毛笔在纸上一点一点画起来,等画做完,天竟都黑了,拿起画压在窗边朝外笑了笑,吹灭油灯坐在窗边借着月光看那幅画。
“千秋水,竹马道,一眼见你,万物不及。”
那人今日身体微恙,她便一人上去接客...不是,搜寻亡灵。
也许是因好些时日不曾一人执行公务,竟然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次号丧鸟引我去接的女孩儿倒有几分与众不同。
望着景物流逝微微愣神,而小丫头已经将问我借来的布条在头上扎得齐整,遮住了太阳穴处对称的俩枪孔,活似个风寒患者。她又从兜里掏出一块手绢,抹了抹脸上分明的鲜红血迹,尽力将自己变成死前的那个好学生。
昨晚这一切后,她托着下巴盯着人看起来,目光如炬,看得我几乎有些坐立不安。
“怎么?”只好侧过脸与她搭话。
“唔..你是白无常吧?”她问,昂起下巴点点我雪白官服示意此问原因。“不是说白无常是吊死鬼,舌头老长老长在外边挂着么?你舌头呢?”
她的提问堪称无礼,她一向随和,对着年方正少的女孩也发不起脾气,闻言只感好笑,摇头叹道:“人世不知我,背后流言蜚语诽谤颇多,此乃一则。——我的舌头乖地很,向来老老实实待在嘴里,几时外出了?况且,我是与地府一同生长,并非自人世流放下去的。”
“啊,地府居然也是能和人一同生长吗?”她很明显地惊讶,瞠目结舌,平增几分憨态可爱。
我失笑,伸出手来。青白的肌肤,长而微卷的坚硬指甲,小心翼翼在她眉心轻点一下。
夫君为了犒劳她这几日里外张罗过节辛苦,用晚膳的时候特意多往我的碗里多夹了几块鱼肉。
才刚动了两筷子,家中的小不点便踏着风一般推门而入。还未放下手中书笺便迫不及待同我分享
——说隔壁街巷今儿个里举办起了新春游园,有什么九连环,对桃符,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吃食,好不热闹。
小不点一阵手写手舞足蹈,听得性质正高,一时没注意碗里的吃食,竟正正中中往喉咙里卡了个鱼刺。
顾不得形象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白饭,不过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反而卡得更紧,面色泛红,难受得一阵干咳。
孩他爹见状命小不点速速去柴火间取些醋来,这小孩儿好死不死竟直接搬来了一整坛。小的左脚才踏进里屋大的便一把接过坛子径直送到嘴边。
这父子俩定是串通好的!
下意识皱着眉头往后缩了缩,他握住瓶子的手也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自己喝还是我灌?”
扯着僵硬的嘴角干笑了几声,侥幸开口。
“夫君不是会戏法吗?有没有那种…把刺变没的戏法。”
这么一开口喉咙顿时生疼得令眉眼一皱。齐齐中文网 .qiqizw.
“张嘴。”
他淡然的语气中透着不容推拒,一时语塞却没有别的办法,终于不情不愿开口喝了一小口,刚尝到酸涩的老陈醋汁小脸便拧成一团,下意识伸手捏住自己鼻子。
就这么生生被猛灌了大半瓶醋,才勉力将那根顽强的刺给咽下。
“对了,你白日写的那副对联是要给谁的?”
本是出于好奇心的随口一问,不过话音刚落便后了悔,这肚子里装了一大缸醋说的话怎么也带上了七分酸味。
“可丫头,我不是人啊。”
又是一年寒雨瑟瑟的啸风离别之季。叶儿打了转划过弧角再翩落地上。发带轻轻在空中飘荡着,随着天里的云恍惚着。忽而风止了————我静候已久的人来了。
“看剑!”
阵阵袭来的寒意扯碎了暖阳照耀下的空气,转而拔剑出鞘扭动腰身刺出一剑。刹那寒光四射白光错落,星点火花迸裂开来,两剑相交久久缠在一起,颇像是两根捻在一起的灯芯。眼前的人儿细眉红唇,眉眼似绸,白皙脸颊上带着浅浅的红晕,她是紫竹林的剑客,是我每年都会会见的好友,我们每次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比试比试高低。这头一剑要比去年强得多,兴许我也得打起精神来好好对待一次。
“喝!”
剑锋陡然一转,那白光擦着剑边儿直戳戳扎向心口,这女人的剑可真毒...转念缓缓提膝,继而舒展腰身劈剑砍出一记圆弧带起一阵黄色的土雾,进而两脚进参腾踢而起,衣衫逸空旋旋而圆,突兀斩出剑气拖拽出万般气浪,尘烟即弥散于空。眼前明了,她秀发一甩复则出剑。寻了其中破绽,右手撑地倒立悬扫一腿,靴底轻踏剑芒化解危难,身姿晃然而影子似得迅速飘散,再现已然重新拔剑而出。
“一·驳”
剑出之刻,弓腰曲膝的动作利落完成,刹那间身影顺闪掠过地面,浓厚血雾漫天而起,时间几乎静止般拉开巨大的水墨画卷,剑起而带起尽数流水样的波纹,下一瞬空中炸开一阵浓厚的红墨将周边环境染得模糊而赤朱,虹样剑风携带寒芒闪过人眼前,自己已经到达她背后悠然自得地随手向空中一抓,一截秀发落入掌心,接着便嬉皮笑脸给她看看,我倒是斩落你的发丝了,若要比比,今年还是我得胜。
“这是你的。”
我错愕了...脸上嬉笑的表情微而僵硬,她手里攥着我脖颈里常挂着的海棠果儿玉坠,那连接脖颈和玉佩的红线已然是被斩断了。
“去年我败给你了……今年看来我们是平手,籽儿爷,你退步了。”
嗓间干涩微微苦闷,过了半晌才长长地叹息一声,无奈蹩眉望去目光。
“是你进步太快了。”
她应该已经突破自己的意境了,而我却还在原地踏步,那素手递来壶酒酿。开盖之刻蔓延开来的酒香,清洌而醇厚,必然是她亲手酿来的桃花酒,酒入愁肠转了又转,最终还是让眼里蒙了雾纱。
“我这剑,到底是杀人的还是保人的?”
传闻,得狐妖心头血之人,可得永生,并且可以位列仙班...
“狐...狐妖!狐妖杀...杀人啦!”一声人类的叫喊打破了原本平静的夜晚,某个小巷子里,一位身着白衣的人...不,是狐妖,正站在一个失了心脏的人的前面,左手还沾染了鲜血...
“说,那人是不是你杀的。”衙门里,白衣少年被捆妖绳绑着,跪在地上,少年抬头看着上面的捕快,笑了笑“不管我说什么,你们不都会一口咬定那是我杀的吗。”原本温柔的嗓音,不知为何此刻却有些沙哑。“哼,谁不知道你们这些狐妖最喜欢吃的就是人类的心脏了”“大人这你就错了,心脏也有好坏之分,像你这种人的心脏...白给我我都觉得吃了恶心...”少年一字一句的说着,眼眸中丝毫没有半分慌张。“放肆!来人!用刑!我看他说不说。”
地牢里,被打的半死的少年,此刻坐在潮湿的地上,安静的出奇...“你怎被抓了。”一瞬间,万物都停止了运动,火炉里蹦出来的火花也停止了下坠,“白泽...你看...”少年的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发簪,“你寻这作甚。”“她活着的时候,我曾答应过她,要为她寻来这世上最好看的簪子...”少年垂下了头,散了的头发挡住了少年的表情。“所以你杀了那人?”名为白泽的少年有些惊讶,“不”少年抬起来头“我只是碰巧遇到,想救他,可惜...”摇了摇头,打开了牢门,“走得动吗,我看你也走不动...我背你吧”
晨曦微露,消去往昔寒冷,心中竟微觉有春回大地之态。也是,此等天气自入冬以来,便是鲜少再瞧见过了。绸惟低垂,虽为冬却似一室皆春。
忽闻门外一阵匆忙敲门之声,轻挪步履微扣手腕将门打开,便见一熟悉笑颜映入眸中,一如往矣那般。不禁弯眸举臂掩面轻笑两声,启唇软音漾屋
抬眸见她眼中似有灯火闪烁,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足足似一小儿得了许准可食得糖果之模,甚是可喜。不觉眸中笑意更深,抬臂素手替那人理理衣襟,掀睫启唇,玉音稍笑笑颜淡然。
一剑自西来,划破长空,嗡鸣作响,振聋发聩!
长剑凛冽,剑身如雪,寒月光辉穿剑身折射到雪地上,一时竟让人惊觉,原来雪也可以白的如此刺目。剑气四溢,如银河倒泄,连绵不绝。
一剑挥出,卷起千层雪。雪随身动,漫天飞舞,磅礴壮阔。
剑气之下漫山梅花,在瞬间,脱离花枝冲着那柄剑而去。交叠飞舞,姹紫嫣红,红若云霞,暗香浮动。
剑剑冷冽,地面被剑气横扫出道道沟壑,大有劈山开天之势。
掠至山顶最高处,脚下云海翻滚,四周一切都变得虚无渺茫,如雾里看花,水月望月,缥缈恍若如坠仙境。
长剑再次挥出,不同于上一剑的极美。这一剑,有的只是浩瀚剑意。剑罡搅动四周风云,如长龙饮水,浩荡无边。天地为之变色。
长剑裹挟无边战意,自顾嗡鸣不断,似要脱手飞出。
收剑站定回身,望向一直沉默观剑的黑衣剑士,剑士身背巨阙重剑,面容沉寂如水。
手中长剑一挥向前,下颌微抬,说不出的孤傲凌厉:“你,可敢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