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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再次重逢的世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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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岸阔阔浮渔火,乌篷悠悠载我前。一青衣童子立于船后,竹竿破水其声匀且浅。江心雾愈浓,四周寂静。恍然觉天地阔阔,我与世人皆蜉蝣。
    唤了随侍小童热一壶温酒,借着船前光翻看新收的药方。月藏柳梢中。
    日下河清海晏,百姓少疾无疫,医者布天下,少有病死医途者。不日江南春杓典,典祈风调雨顺为由,聚者众。为此有善者常请医师同去,便于病者寻医。此习不过数十年前开始,或是医者仁心,或是别的什么,竟也延续数十年。自然,也有医者带了病患同去,自己无法医治也可寻别的医者诊治。
    此番下江南乃受故友之约,非是什么疑难杂症,却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洋洋洒洒三页纸吹的那孩子虽不若神明垂世,却也算斗南一人。更为可喜的是,那位小公子主动学医的。
    或许此行不虚。
    一夜行舟,木沿有露。流霜送孤舟,江畔月已西。篷内红泥小炉明灭,杯中淡酒一盏复一斟。
    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陈年烈酒猛然入喉间,只觉干涩无半分甘甜。眸间几分恍惚显然沾染醉意。前人未归此地,惟月下独身相伴。心中怅然悔意如不可逃离之枷锁,时刻昭示月的陨落。眸间恍惚影如旧人归,倾身揽入怀中才觉不过虚幻,醉意误人。可近日来桩桩件件皆比往日伤悲,来人轻扣门扉划破寂静长夜,循声瞧去。白衣入眸间如若窗外雪色。启唇半晌不知如何开口,摇晃起身跌撞朝他走去。
    观他面色凛冽。显然不知酒栈掌柜为何如此烂醉,可这街边三十里内仅此一家。也罢、驻足于此慵懒一瞥,回身不去瞧他仅留一言。
    “今个不收银子,随便挑个房睡下。别来吵我。”
    闻我所言,他有几分怔愣。踏上木阶的脚步一顿,不解其为何并未做出反应。或是贪图小利之辈因此而喜,个性刁钻些的以为这是羞辱,将眉一挑要个说法。总归没像他这样怔愣半晌的,目光一定认真打量。瞧到他手中所持长剑时眸色一深。曾几何时那剑一度成梦中恶魇。现下瞧到仍心有余悸,倚着红漆木柱等他开口表明来意。
    “掌柜好气量,然不该占了您便宜,三两银一两不少,皆在锦囊。——您呢?可要来取。”
    听闻他言眉梢一挑,回身逼近目光深邃,少年眉眼间的意气风发难仿,浑然天成的傲气显然是初入江湖。足边滚落一壶酒,垂眸去瞧随后踢开。不多不少恰巧滚落于他足边。接过锦袋掂了掂,分量不少,甚至多了些。人傻钱多,贪图享乐的废物。心下了然已有定义,未曾言明只待他如何反应,随手将锦袋丢到一旁木桌。指尖抚上人左肩轻敲,凑近人耳边故作亲昵。趁他未有回应后退两步,启唇。
    “小孩,你不行。”
    他听闻此言自耳根篡起一抹红,少年心性总能理会。也曾有少年时,只是被亲手埋没了。此时从他身上窥得两三之前模样,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将我的年少、我的风花雪月皆夺去。那他该作何下场?是重蹈覆辙,遍体鳞伤无人知,亦或打破这一切,跨过鸿沟。一时间黯然神伤几分失神。未曾注意他早已寻了个地方喝起酒,越看越心寒,这小子喝的是五十年的桃花酿。醉人,便是我饮了都要醉…他酒量怎样,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应该不会太好。果然如此,摇摇晃晃的起身,满脸通红一身酒气——三两银子是一夜借宿,根本不够酒钱。虽说今个儿不收酒钱,但也没他这样的。
    眉头一皱复而抚平,若是生了皱纹到时候还是自己愁,枉我往日肆意,此时竟然担心起了生出皱纹。轻叹一声后任命的抚了抚那小子额头,够热,发热了还冒着雨来喝酒,真惜命。冷哼一声后提起领子将他丢出窗外。好巧不巧摔了个狗啃泥。唇角上扬甚是愉悦,关窗后转身就走,脚步一顿回身看着方才所立之地。
    “…晦气。”
    骂了声后自正门走出绕了个弯来到窗前,那小子还躺着。这么摔都没醒,心可真大。将他背起来到二楼客房,到了自个门前推门而入。没好气的将他丢在床上,关了门走下木阶去熬解酒汤。要是一个人淋一夜,定留病根。
    “三罐五十年桃花酿,解酒汤…。”
    心下细数他所欠之债,一时间悚然。要是拖欠债务…等等,这小子怎么寻到的桃花酿,不是放在酒糟最深处么。有几分疑惑却被强压下去,解酒汤也要看火候,方才险些熬过了。连忙扑灭跳动火光,随意寻了个瓷碗装了点。踏上木阶准备喂给那小子,却听见陶瓷碎裂之音。
    …除了我和他,没有旁人,警惕打量周围。空无一人且寂静,方才所发生的仿佛只是梦境,然而绝不可能听错。正在沉默时又响起了一般无二的声音。…是第二层,确定声音来源之地后也不顾手中的解酒汤,匆匆放置一旁木桌走上二楼,推开屋门刚巧看到本该熟睡的小子耍起了酒疯。花瓶,瓷器全被打翻,笔墨纸砚被打乱,墨色沾染满手。动作一顿不知如何,深吸口气缓缓关上了门又打开,仍然是相同画面。…?没走错。
    “李、丢、丢!”
    提起后颈凑近他耳边怒吼。他有几分清醒,回眸瞧来一时间不忍训斥,瞧见被摔碎的花瓶后将眉一皱强压下打人的心思,是筝娘唯一留下的。…没有了,她不会送我了,这小子误打误撞摔碎了我的旧梦。眉眼落寞缓缓松开,转身去捡满地碎片,却惹得双手染血。似乎察觉不到痛意一般继续收拾,忽然感觉肩膀被人轻拍,身子一僵。回身瞧见他无辜面容,心下怒火被浇灭两三,已到了唇边的训斥未曾出口。旧梦早已消散,筝娘离我而去,没有他打碎,会有旁人,会有王丢丢、陈丢丢,只不过恰巧是他。要怪该怪天命,嗤笑一声后停下动作,起身离开小屋去寻解酒汤,并未忘记初始目的。灌下解酒汤后这小子可算安生了点。抚了抚他额头,好歹凉快些,没一开始那样炽热。衣角擦拭人汗渍。抿唇几分难耐。…,明天他定然要被教训。
    “…小子,干什么。”
    沉默间却发现衣角被拉扯,看清之后险些气晕。早该安生的小子吐了。吐在了床上。我看见我的剑在一旁,而剑出鞘便见血。
    自那日与姑娘相逢后,便找了一把藤椅放在院中,日日坐在那上从早到晚的等着。合欢树的树苗早已经命人寻了一颗来,坐在藤椅上与树苗大眼瞪小眼时不禁懊恼,懊恼当日为何不在于她再多待一会,懊恼自己的万卷书白读了见她竟一句话说不出。
    “在家吗?”
    直到接近午时自己看那树苗看的眼圈酸,忽听的一女子在门口叩门问候。声音宛转悠扬,伴随着暖暖的微风传进进自己耳朵中,这可不是等了好久的那姑娘来了么!
    “在呢在呢,是阿雪来了吧”
    听得这声音赶忙从藤椅中站起来,顾不得因为起身过猛而眼前突然的黑,一边由于没缓过来晃晃悠悠的去开门,一边惊诧自己何时将门关上。走到门口脑中想着等会要跟人聊什么,手上快速的把门打开。
    “我来同你一起种树啦!”
    开门见到她的一瞬间,想起了太白先生写的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自己并未真真切切体会过这句话的意境,之前也从未见过能符合的这句话的人。可如今这姑娘站在这暖暖的阳光下,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句话。
    “诶,诶,诶,快进来树苗我准备好了,快来看看种那合适。”
    见到人的一瞬间就把刚才想的话题全都扔到脑后了,舌头似乎打了结,说话速度不自觉加快,有一种这话烫了嘴的感觉。过了会自己也觉得不太好索性和当初一样伸手挠了挠头嘿嘿的笑。
    “那你动动让我进去?”
    直到人开口后才发觉自己竟然死死的挡在刚刚打开的门口,连忙向后退去,却不成想因为退的太快踩到一块石头,整个人一仰惊呼一声直直的倒下去。
    “啊!”
    忽而从藤椅上坐直,环顾四周才发现刚才那竟然是一场梦。伸手抹了下头上不存在的汗水,将胸中的浊气长呼出去,坐定换了换心神,忽而听见门上铜环“叩叩叩”的撞击木门的声音。一抬眼见到心心念念的姑娘如梦中那般站在门口歪头笑着看自己。
    “我来与你一同种树啦。”
    看着窗边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夕阳,眼中染上一层落寞。
    回首,站在梳妆台前,挽起一头留了三年的青丝。
    剪刀锋利,毫不留情。
    长发飘落在地,一同离去的,还有那些来自于生活琐事的负担。
    抬眼忘去,镜中人,短发干净利落。感觉熟悉,而又陌生。
    一别曾经温顺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无情。曾经总是带着善意的眼眸,如今只有无尽的淡然,甚至,还有几分入骨的寒。曾经总是挂着微笑的嘴角,如今却不再扬起。
    放下剪刀,一挥衣袖,并不急于清理地面上的断发,而是迈步走向窗边。
    夕阳的余辉已逝,皓月挂上树梢,星星闪烁光芒。这一刻,一个姑娘已经悄然改变。
    这一刻起,不再迎合他人的想法,不再看重他人的言论。
    这一刻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还之。
    暖阳已下落,寒月已当空。
    太阳还会再升起,还会如同过去一样。但心境,已经无法逆转。
    关上窗扉,转身离去。
    这场戏,已悄然落幕。而另一场,一场以自己为主角的,精彩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
    世无可避。
    披绰月影覆浅潭,碎雪相携妆邃空,东起西故。往来憧憧,枝柯混淆相交,阑珊灯火拂雪融霜,漫漫晨霭非烟。风声乍起,鹤唳响。
    迎面料峭倒春寒,寥寥数语入耳,瞳目稍启鸦睫颤。执一起嶙峋逌尔转腕腾指抛却,桠上雀乍惊、逃得倏快。另自闲散侧肘撑头掀眸瞧去,三分薄笑覆眉眼,侧腕捞玉盘藕糕并指掷了去。
    “我还道是谁。”
    弗御添衣捞件鹤青大氅砸至身前,端的是风流倜傥皮面,持的却是把旧伞携沉灰积攒多年。风雪皆遭旧伞遮,倏尔侧身视线转向那神官,星河碾碎皆入眸,扬眉勾唇但笑颇愉。
    眯眸蘧然索断身侧寒梅转腕投却入碎萍,无端扰了池鱼清梦菡萏芸黄,泬泬寥寥倒似山河乍破、星河转舞。喧豗渐浅、少年轻狂气不加掩之。携一身凉寒气幽幽踏雪讨嫌,推道是秉烛夜游共赏天下星河。
    “闲来无事、来叫我查案?”
    大概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无意中得到一包研膏茶。
    色泽是油亮深绿的,外形条索紧圆光滑,毫白如玉,略带着些清香,细细嗅似乎还能闻到明前的雨露沾湿茶叶的味道,还能感受到那茶园的阳光,似有一朵朵新绿的茶芽,像花儿一样在茶园绽放。
    冲泡了茶,捧杯饮茗。
    阖目细品,觉得滋味甘醇鲜爽,有清醇的花儿在舌尖绽开,似在春日里的茶园,披着蒙蒙细雨,躺在茶丛中,看着周围的茶树一点点一点点地迸发出生命的花朵。
    靠椅上小憩,不知不觉沉入梦乡,似看见那穿着窄袖胡服采茶女在茶丛间轻灵穿梭,唱着那山间小曲,手指灵活在茶叶间采摘芽尖,掐则有声儿,水灵灵地好听。
    随意在山间走动,任由雨水濡湿衣裳,路过一丛茶树时猝不及防听到片叶舒展的声音,是茶被雨水滋润着,滋润着,然后生长,扭头返身蹲下惊喜地看着那一枝茶树,企盼着一星点一星点将要在枝头绽放的茶芽。
    不知等待了多久,终于看见那一点点的新芽钻出了茶枝,嫩绿而鲜活地迸发着,蓬勃地向上展开它最美丽的花朵,那是生机,那是生命。
    没有牡丹的霸气张扬,只是鲜活而嫩绿的生机,没有玫瑰的甜腻芳香,只是恬静而淡雅的清香,没有桃花的娇媚可人,只是鲜嫩清雅,是一种比世界上任何花儿都要美的事物。
    路过了一朵花开,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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