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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真是会现学现卖,可惜偏不用在正经地方,老先生听了要哭笑不得了。”
伏尧笑了一声,眸光移向桌上。
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软软的锦囊,质地朴素,上面仅绣了些简单的花样,看来并没什么稀奇郎。
然而他却知晓,正是这不起眼的锦囊里,盛着方才那让他险些也中了招的妙计玄机锎。
纤长指节如莹白的玉簪花,不过微微一绽,一张小小的纸条便被这般带了出来。
他淡淡一眼扫去,见那白色的纸面上,正用木炭黑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以彼之矛,攻子之盾,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短短四句,却将一切玄机涵盖,他品着这言简意赅却意味深长的几句,不由得笑了出声。
好一个“鹬蚌相争”,他这堂堂一国之君,竟被那胆大的女子喻为禽兽之流,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而她的字迹十分独特,写得纤长挺拔而又内敛端庄,风格与寻常的书法小篆全然不同,却又自成一番韵味。
他只觉这笔迹别致有趣,对着纸上小字看了又看,一时间竟有些爱不释手,只是看着,看着,唇角的笑容却默默地褪了色,唯有瞳色渐渐深邃。
“陛下……这纸条有什么……”
见主子神色异样难测,众人皆是困惑不已,羽瑾与西冯对望一眼,率先担忧出声,话音尚在唇边,竟见眼前人忽地转身,径直朝湖心跳去!
“——陛下!”
众人惊得连叫出声,却见那白影不过在湖面浮萍之上足尖一点,便宛若惊鸿游龙一般朝远方飞速而去!
……
“这里……四,这里,三六……这里是八……”
夕虞宫某处小院里,角落绿荫之下,石桌之旁,正倚坐着一名身形窈窕的淡黄色女子。
桌上铺着一张白纸,上面画了整齐的格子,女子执着一头绑了绸带的细长木炭条,正舞动指节,用那焦黑的一端在纸上比划着什么。
“公主,喝点参汤吧。咦……公主,这些是什么?”
有身形瘦弱的小丫头走来,将手里汤盅放在桌上,余光瞥见她纸上那些奇怪的图案,不由得好奇问出声来。
“这个么……一种游戏罢了。”
兮予笑了笑,接过参汤饮了一口,只觉得温润怡人,入胃即暖,不由得眯眼享受着赞了一声,“唔——真好喝,是御膳司送过来的么?”
“不,是奴婢要来材料自己煲的。”
翡冷低头羞涩道,“奴婢想报答公主救命之恩,所以……”
“救命之恩什么的,听起来就很沉重啊。”
兮予苦笑道,“以后不许提这个了,我会不自在的。”
翡冷点头,“奴婢不提,奴婢以后只记在心底。”
——可是,她也不是这个意思呢。
兮予禁不住咳嗽几声,有些没辙。
在自己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总被人这般记挂在心也很是让人惭愧。
只是这孩子的固执性子却不是她劝几句便改得了的,也只能暂时随之而去,久而久之,自然也不会这般生分。
她又在纸上填了两格,抬头发觉翡冷一直立在旁边伺候着,不由得咳嗽两声,“翡冷啊,你不用这么紧跟着,你今日被打,还是先下去休息,如果有事我到时喊别的宫婢帮忙就是了。”
翡冷怔了一下,似是十分不明白为何会被这般嘱咐——宫里那些贴身丫鬟,不该都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主子身边么?
所幸是个聪明丫头,明白自己这主子并非一般的人物能相提并论,因而那双乌黑的大眼睛不过转了两下,整个人便恭恭敬敬地退下去了。
兮予这才松了口气,侧过脸,望向这又变得空空荡荡的小院。
严格说来,她的性子也算得上是孤僻。
许多时候,喜欢自个儿呆着,专心做自己的事,没有心思也没有兴趣应付周围的人。
若是总有人在旁边瞅着自己,实在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习惯。
只是今日这番心浮气躁,却也不能怪翡冷的突然出现,她低头填了几个空位,终是忍不住叹口气,将木炭笔扔在一边。
竟是……全然无法,定得下心。
稍不集中精力在纸面上,便会情不自禁地去想象那对弈之事。
——究竟那人有没有戳穿她的计谋,什么时候识穿,之后又是如何的反应,她实在……实在忍不住想去猜晓。
抬起手腕,从袖里掏出一个锦囊,目光触及,心中便是一阵悸动。
同为锦囊,这锦囊却与给瞬的那个截然不同——颜色鲜亮明艳得多,布料秀雅华丽得多,绣纹繁复别致得多,是她在这夕虞宫里找到的最好看的锦囊。
纤指探入锦囊之内,扯出一根长长的青丝,真真如黑珍珠一般,滑顺墨亮,弯曲之处,竟还隐隐反射出五彩光华。
这是那一晚,她赌气从那人头上扯下的,尽管当时被气得几乎抓狂,到最后却也没舍得将这根长发丢弃,反而找了锦囊将它装起来。
明明心里说着——那混蛋的头发随便找个最破的锦囊装着好了,可是瞅着这般美丽的头发,她在一堆锦囊里挑来挑去,最后却还是选了最好看那个。
小气鬼,为了一根头发撕什么脸么,难道这头发还真能成了宝贝不成?
将头发塞回囊中,想起那日他的喜怒无常,她禁不住趴在桌上,将脸埋进双臂之间。
回想那时情形,只觉得双颊又红又烫。
说不定,他对这头发真是有什么忌讳,她是不是做得过分了些呢……
那时赌气一时脑热,竟是没想到这一点。
要不,将头发还给他……向他道歉?
可是,那个讨厌的家伙,说不定又会说些什么能气得她想直接跺脚走人的话来。
她在桌上趴了一会,被凉风一吹,顿时觉得肩上有些凉了,正想起身回房去取件狐裘披着,余光却忽地发觉身旁不知何时立了一道白影。
“啊——”
她惊叫出声,一颗芳心猛跳不止,然而当看清那人面容时,心却是跳得更厉害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霎时想起什么,一甩手将锦囊藏于身后,可随即身子便是僵直!
——她这是做什么?锦囊直接塞进袖子便好了,这般仓皇地将东西藏在背后,不是明摆着吸引对方注意力么?
这般一想,好容易凉了些的脸颊又烫了起来,心里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偏偏又还得抬起脸来,假装波澜不惊地与那人对视。
“喂,你说呀——不说话,我就回房休息了。”
见他只望着自己,一言不发,她强行镇定心神,再度抛出一句后便要脚底开溜。
这小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才不要这般跟他在这里独处呢,小心脏会受不了的。
不料刚跨步出去,腰间一紧,某种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
低头瞅见一只绣着五爪蟠龙的金丝厚靴正踏在自己的裙摆上,她不由得怒了,扭头便是一阵低吼,“喂!你到底是有多讨厌,就不能换种别的方式么?”
“你到底想怎样……”
低低的,哑哑的,柔柔的,沉沉的声音,是他终于开启了那紧抿的薄唇。
可偏偏是那眼神,让她没来由地如坠深海,心生一片虚空。
依然无波的赭玉眸里,依然平静若镜,只是,她总感觉那遮掩一切的湖面之下,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之前被他这般静静望着,她会无力,会心慌,会忐忑,会惶惧,可是此刻,那透明无形的视线,竟让她心头发汗,魂魄散乱,六神无主。
从初见开始,她便一直对他存着莫名的畏惧,却从未有过一刻让她如此地惶乱惊慌,脑中只想要逃开,用尽一切办法逃开……远远地,离开他的身边。
“我……我怎么知晓,总之,我要回房了,您请自便!”
她将裙摆提起,再度撒腿就跑,却被猛地拽住手腕,一把扯入某个温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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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世界末日的话,继续对手好戏~~所以末日什么的还是一边去吧,起码得先把床单给滚了呀……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