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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哭,就不知乱了谁的心绪。
赫连生二话不说飞身,手扶住窗框,踩着小窗台上的雪。
操,别哭啊。
白影飞掠至眼前,月色皎洁。
刑水水红着眼望向他。少年低下头,后背挡着风雪,眉骨下灰色的阴影偏移,握在拇指之下的桃源剑闪着凌凌银光。
“都答应你。”他低声说。
刑水水应了一声。
赫连生从窗户翻进来,眨眼就站她眼前:“是之前就在意我吗?”
阴影落下,刑水水眼前暗了一片,她背挨着桌子,裙摆从凳子上坠落,料子闪着细细的光。
她微微点头,道:“之前就在意。不是因为情蛊,而是......在灵山的时候就在意了。若不是当年我们之间横着太多恩怨,我是不会让灵山那些人欺负你的。”
“情蛊......连这个也被你知道了......”
赫连生歪着脑袋,神情一下子变得讥诮。
刑水水莞尔:“你当年来苍川求情蛊,不就是想对我下?”
“之前是想。”
“那之后呢?”
Z√......
她抬脸望向他。
赫连生想了想,回答:“重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把情蛊掐死了。”
他突而上前将她手压桌上,眉眼微低,盯着她的脸庞。
少年笑声低而哑。
“我不愿做违背你意愿的事。水水,或许这就是这五年,我绞尽脑汁理解的你所说的温柔。”
刑水水一怔。想起在逢春镇重逢的时候,赫连生用恨不得掐死人的目光质问自己想嫁谁,揪着自己的辫子。
可气完之后呢?
向来骄傲的少年却低微地把头埋在她颈肩,告诉自己:他也可以很温柔。
几次眨眼的时间里,心已经不知道被捶打多少下了,一片狼藉。
她将所有情绪消化掉,情绪却催生出另一种情绪,很久都无法平静。
“我前世被人粗暴对待,关阴子视我低贱如草,杜谛竹看不起我,只有阿姊一直对我很好。所以我想,我将来要是喜欢一个人,他一定也会像阿姊一样对我很温柔。”
她垂下头,揪紧裙摆,膝盖上已经湿了一块:“可是......在遇见你之后,我发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可以是多种多样的,阿姊对我好,是极其温柔的,你对我好,是可以甘愿为我赴死。”
“所以赫连生,无论你名满天下还是声名狼藉,当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是怎样,我根本就不在意。你凶我也是。”
你一直可以做你想做的你。
不必为我坠落,不必为我低微,掩去一身的光芒。
赫连生抓着她的手蓦然收紧,双唇有了血色,刑水水还是头一回在他眼中看见这样的情愫,呼吸急促了很多。
沉默了很久。
他声音暗哑:“你说,我怎么舍得凶你啊?”
水水,怎么舍得凶你啊。
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但亲耳听见他说出来,内心还是很酸胀,错过这么多年,索性没有再错过。
“嘘??别说话了。”
她反握着他手指。
赫连生:“嗯?”
“赫连生,你听??“
她轻声说。
“又下雪了。”
鬓边的桃花被风吹出窗外,大雪沙沙降落,是一年之终,也将是来年之始,一路桃花香。
两人回到离火山庄。第一件事便是解蛊。
刑水水将挂在脖子上的狼牙摘下来,取出扶桑雪水喂给薛庄心。阿姊脸色依旧苍白,没有转醒的迹象。刑水水不免有些急切。
薛三思走过来,黑着脸道:“这边我替你守着,等你姐姐醒来喊你,你且先去看看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真不像话!”
听他咬牙切齿。
刑水水心叫不好,提着裙子跑出去。山庄大门处聚集了一堆桃花妖,他们手举着离火,叉着腰盯着门边,个个语调不善。
“赫连生,说了多少遍了,这不是你们灵修想闯就闯的地方!你别以为成天找人传你跟我们小九的谣言我们就会信!无耻之徒!下流!谁信你叛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阴谋!”
“当年庄主火烧赫连家,你还不长记性,是要等我们庄主过来亲自了结你。还是等小九出来把你碎尸万段!”
见刑水水走出来,桃花妖们有了底气,施展术法就想把他逼退。
赫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抬手便化解,不忘轻蔑笑:“这么多年没一点长进。”
“你!!!”
少年踏进来,手中握着银剑,刑水水笑盈盈走向他,苍川大雪连绵,阴山还是春光融融,桃花开得正旺盛。少女桃粉色的裙摆被吹得飘起来,与春光相融。
“小九,这赫连生太过嚣张,一定要把他衣服烧了!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刑水水却道:“他都心甘情愿叛道了,为何不接纳?“
她黑眸粉腮,笑眯眯侧望着被团团围起的赫连生,胳膊上水色的飘带纠缠住桃枝。
离火山庄众人一滞,非常担心赫连生听见她的话直接受刺激把山庄拆了,毕竟这人之前是灵山山主之徒,性子跋扈的天之骄子。偏偏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洋洋得意。
可赫连生压根都不在意,径直走到刑水水身边,神色才缓和。在场的妖怪都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赫连生上次可嚣张,一手抓剑一手捏符,怕是薛三思不交人就把山庄夷为平地。揉揉眼睛,那白衣少年抓着他们小九的手走进院子,把这当自
己家一样。
刑水水回头看了一眼,对他说:“不是说在外面等?”
赫连生打量她院子:“外面到处都是我的通缉令。不是给人当靶子?”
刑水水哦了一声:“你还怕给人当靶子?”
赫连生无所谓道:“只是我下手不知轻重,怕打起来把你们庄子的墙拆了,薛三思让我滚出去。”
他说着,又开始揪着她辫子玩。
刑水水抬起手说痒,眼睛困惑:“为什么总爱揪着我辫子?”
赫连生低下头,勾唇道:“觉得你可爱。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刑水水别过脸去,少年坏笑着伸手把她脸掰过来,她扭过去,他又过来,重复一次,刑水水抱着胳膊跟他犟了许久。
脸颊红成这样,更可爱了。
赫连生衣袖微垂,刑水水瞥眼正好也看见他手腕上的那根红发绳,在走神。
赫连生注意到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手松开了。
她失笑:“是什么时候顺下来的?”
“青州。”
“青州什么时候?”
“你掉水昏迷。头发乱了的时候。”
原来这么早啊。
被她窥见隐秘,少年脸上仿佛罩上一层阴影。面容变得有些冷淡,并没有看她。
刑水水盯着他发愣,将自己的一根辫子解开,取下发绳递过去。
发绳夹在两指间,景色多了一抹?丽。
她用的发绳很简单,没有复杂的绳结,都是自己编的。
“赫连生??”
她笑着说:“换根新的吧。”
赫连生接过发绳,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玉镯子。
玉绞镯晶莹,像是木藤编制而成。
刑水水抬起手,赫连生强行给她戴上,又在上面打上魂印。
“不许拒绝。不准把魂印消掉。”
刑水水看向他,他指腹轻轻按压了一下她手心,语调霸道:“这次,不准再取下来了。”
镯子还没戴热乎,薛三思就来找赫连生,说是灵山的事。刑水水不知道灵山又在作什么妖,懒得想,等赫连生离开之后,她就盘算着进屋睡觉。
自五年后从冰湖中出来。她马不停蹄赶去逢春镇,很少回自己的院落。薛三思知道她不喜欢别人碰她东西,从不叫人打扫她的屋子,屋子里已经积灰了,房梁上挂着蜘蛛网。
刑水水用了清洁术,在屋里转了几圈,蹲下身,在角落里捡到一块桃木牌,没有任何纹饰。在道家还有一个名讳,叫:无事牌。
还记得在关家,阿姊就一直想给她刻一块无事牌,说是可以保平安,但那时环境太差,阿姊不小心割破了手,刑水水就不要了,其实心底还是期待着有一块无事牌。
这是谁落在这的?
怎么落在她屋里来了?
她左右打量了许久,毫无头绪。
桃木上很快就起了一层水雾。
刑水水伸出两指溯源,发现这块桃木起源于灵山,顿时想到了赫连生,他之前强闯离火山庄,应该也是来过她屋子的。
无事牌被一根红色的绳子绑着,上面还放着一朵永不凋谢的桃花。
无事牌握在掌心的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少年走进她屋子,在她经常躺着的地方坐了一会,安静地听着落花的声音,然后轻轻在角落里放下这块无事牌。
无事牌。无事无事。
愿你平安顺遂,愿你无事。
这些年,他一直在无声祝愿着她。
一边放狠话抓她。
一边又在意她过得好不好。
骗师父,骗灵山,差点把她都骗过去了。
无事牌本来是没有字的,她却在背面发现了手刻的五个字:岁岁常相见。
刑水水一怔,这是赫连生亲手刻上去的吧,低下头,还在下面发现一张泛黄的纸条。
他似是笃定了她这些年一定会回屋,一定会看见这张字条。
所以在上面写:
屋檐下的柿饼成熟了。没人摘就会烂掉。
刑水水,我的意思是,我们和好吧。
解元三千七百二十三年。赫连生留。
以这么隐晦的方式。
很久很久,刑水水的心像成了手中的这团纸,被人揉得皱巴巴的。
她将无事牌贴近心口的位置,任凭心跳声隔着衣料传出。
道不同,但山水有相逢。
缘不止,如冰上烧不尽的野火。
当年的悸动一直是她心中持续很久的轰鸣。过去的遗憾终会变成现在的期许。
而他啊,无需轻舟就能过万重山。
愿她的少年,永惊才绝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