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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生烟抬眼一看,顿时鼻腔一酸。
元颂今穿了件单薄的,几乎被血染透了的灰色羊毛衫出现在她面前。
从锁骨往上,青年露出来的脖颈被厚厚的白色绷带紧紧缠了好几圈,隐约可见里面的血渗出纱布,血红色晕染在喉结下方至左耳根下的位置,几乎要横贯半个脖子。
因为失血过多,他面色呈现一片苍白,嘴唇冻得乌紫,脸颊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痕,已经与皮肤为了一体,看上去颇显狼狈。
但看向卞生烟的眼神是冷静的,掩盖不住的欣喜。
卞生烟不可置信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眼,最终心惊胆战地将人搂进怀里,说话都发虚:“你......你手术结束了?”
赵书记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看了看抱在一起的两人,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原来卞总你要找的是这个孩子,他是第一个出手术室的。”
吓得心脏都要爆炸了,她还以为里面眼睛被炸伤的弓洪跟卞生烟有关系呢。
卞生烟松开人,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紧张到手指都在颤抖。
元颂今的棉袄还在学校实验室的试衣间里,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大家都手忙脚乱的,因此受伤的学生只有人到了医院,却没个外套可以裹暖。
卞生烟急忙脱下自己的大衣给元颂今披上,心疼道:“手术结束了怎么不在这里坐着等我,我还以为里面的人是你。”
医院的走廊很冷,除了病房里有空调以外,外面的温度都在零度以下,冻得人手脚都快僵硬了。
元颂今直摆手推拒。
卞生烟自己穿的也很薄,脱了大衣,她上身就只有一件高领毛衣。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争,”卞生烟忍不住说他,鼻腔泛起一阵酸涩,一边低头絮叨,一边强硬地给他套上了大衣:“衣服有点小,你先将就着,一会儿进车里就暖和了。”
虽然这大衣是宽松版型的,但元颂今体型比她健硕不少,碍于肩宽的限制,穿上去他手臂就没法活动。
于是卞生烟只是将衣服披在了他肩上,扣子扣不上,她就把大衣的腰带抽出来,给元颂今腰上捆了一圈,勉强将衣服裹在了他身上。
元颂今脖子刚做完缝合手术,爆炸飞射来的烧杯碎片插进了皮肉里,给他割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距离大动脉就差几毫米,险之又险。
麻药的劲儿还没过,他喉口下面的肌肉都是没有知觉的。
医生提醒他近期不能张嘴说话,脖子也不能有大的动作,用餐也只能是流食,伤口需要好一番静养。他便只好默许了卞生烟的动作,乖乖站在原地不动。
等披好衣服,他抓住姐姐的手搭在心口,又指了指后侧方卫生间的方向,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小人走路的姿势。
“你刚刚去卫生间了?”卞生烟试探着猜测他的意思。
发现姐姐能听懂他的意思,元颂今激动地眨了眨眼睛。
他特别想点头说话,但医生的叮嘱忽然浮现在脑海里,怕撕裂刚缝合好的伤口,元颂今只能忍住,用眨眼来回复姐姐的话。
他还拿出手机,将医治结果和医生的嘱咐打字出来给卞生烟看。
看完他打的字,卞生烟心口针扎似的疼:“近期不能说话没关系,咱们先离开这儿,我联系了卞家私人医院的专家,先过去让他们再给你看看。”
说完,她牵着人就要走。
“小姐,不好意思。”警察走过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其中一个指了指元颂今,说:“关于这起爆炸,我们需要跟这位同学询问一下现场的情况,做一下笔录。”
元颂今没表态,而是看向了卞生烟。
卞生烟匆忙赶来医院,被这一系列的事刺激得魂都要飞出来了。
现在元颂今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一见到他脖颈伤成这个样子,原本想好好了解一下事发经过的卞生烟顿时将一切都抛在脑后了。
她这会儿只想赶紧带他去卞家的私人医院再做一遍身体检查。
卞生烟将目光投向了元颂今的伤口,语气沉了下来。
“警察先生,他伤到了喉咙,暂时没法说话。况且今天的事,应该不是一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他作为受害者,刚出手术室就配合你们做笔录,不太合适吧。”
闻言,两名警察都将目光看向了元颂今,而元颂今也十分抱歉地冲他们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然后摆了摆手。
让一个伤到说不了话的受害者协同调查,着实是有些不妥。
见状,警察只好松缓了语气道:“今天的爆炸比较严重,具体是意外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都需要进一步调查。还请这位同学方便了来一下警局,配合我们做一下笔录,开不了口,写在纸上也是可以的。”
卞生烟冷静回复道:“明天我会带他过去的。”
说完,她就拉着元颂今进了电梯。
为了避免被楼下蹲守的记者拍到,卞生烟有意带着元颂今走的侧门,两人一路驱车来到了卞家控股的私人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好在没发现什么其他问题。
京北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生技术不错,伤口缝合得很漂亮,只是后续可能会留疤。
元颂今听到这话,回家路上整个人都是恹恹的。
卞生烟提早下了班,没再有回公司的打算,直接开车带着元颂今回了公寓。
等把人安置在浴室的凳子上,她找出来一把剪子,动作小心地剪掉元颂今穿的被血染透了的小领口羊毛衫,连同里面的打底棉衣都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紧接着,元颂今被她摁在了浴缸,卞生烟拿着毛巾,一点点清理他身上干涸的血迹。
今天的爆炸只割伤了他的脖颈,身上的皮肤完完整整的,没有产生其他的伤口,这令卞生烟稍稍松了口气。
洗完,卞生烟将他从水里捞起来,动作轻柔地避开了脖子上缠绕的绷带。
等换上质地丝滑柔软的真丝睡袍后,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元颂今就被她抱上了床。
脖颈的纱布和绷带是如此显眼,以至于两人躺在床上,卞生烟的目光时不时就要被那抹白色刺一下。
元颂今黑眉蹙着,撒娇似的挠卞生烟手心,想要亲亲。
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力道撕裂他的伤口,卞生烟便佯装板起脸拒绝了他:“不可以,你脖子不能随便动,等你好了再亲。”
哪知,这话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冲破了元颂今一直在极力忍耐的最后一丝心理防线。
被拒绝的漂亮青年无声啜泣着,眼角通红地流出两滴泪。
这变化瞬间令卞生烟心软了,于是她只好凑上前去,伸出手臂来撑在元颂今耳侧,俯身轻柔地吻了吻他的嘴唇,哄慰道:“我的可怜宝贝儿,不要哭了,亲亲亲,多亲几口好不好?你嘴巴不要动,一会儿撕裂了。”
元颂今还是难过,姐姐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他。尤其是今晚私人医院的那个专家说他未来可能要留疤的时候,卞生烟紧紧皱起眉头的模样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他摸了摸喉口的包扎绷带,内心慌成一团。
要是真的留疤了怎么办,他有瑕疵了,姐姐会不会觉得他恶心?
想到这可怕的事实,元颂今眼泪嗒吧嗒吧地掉,泪珠顺着脸颊淌下来,打湿了耳畔的碎发,继而没入枕头里。
卞生烟以为是没亲够,于是开始亲他的额头、眼睛、脸颊,一边亲一边哄声问道:“怎么了宝贝儿,是不是伤口开始疼了?”
从医院回来到现在,差不过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麻药的药效在渐渐退去。
元颂今抬手抹掉泪珠,又捞过手机,一边打字一边给卞生烟看。
“要是我留疤了,姐姐会不会嫌弃我丑?”
卞生烟看着这行字,只觉得无奈。
元颂今从医院出来起就闷闷不乐的,原来是在担心这个问题。
她将人搂进怀里,顺着他的脊背摸了摸,“怎么会因为留疤了就嫌弃我们颂今呢?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心肝啊。”
卞生烟拂开他额头的碎发,与他四目相对:“今天是吓坏了吗?”
元颂今眨眨眼,眼眶红了一片。
他知道弓洪的烧杯会爆炸,但没料到威力有这么大。
从拿到那一份药品开始,元颂今就敏锐地闻出来一股像青苔一样的苦味。
而实验所用的Coty-287是没有味道的。
化学制品里,通常以味道区分用途。
有刺鼻气味的,要么是有毒危险品,要么是易燃易爆物。
总之,他留了个心眼。
他不知道蒋川他们给自己换的是什么东西,但在今天这样需要兑水加热的实验里,十有八九会发生些意外。
就比如,爆炸。
虽然在爆炸前支开了弓洪几人前面的三个女生,但爆炸的余波还是冲击到了周围一片无辜的同学。
当时,元颂今是想留下来看看会发生什么,也有想故意误入然后不小心被波及受伤的念头。
然而,他低估了蒋川偷来的药品的威力。
没割到大动脉,纯粹是运气好。
元颂今抓着卞生烟的手不松开,缱绻地摩挲着,黑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惹得人心痒痒的。
卞生烟回握住他的手,盯着元颂今被血染成了一半一半红的绷带,她脸上满是心疼:“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京北大学作为华邦的一流学府,能让大二的学生们接触到的实验都是温和无害的,像今天这种发生烈性爆炸的事故极为罕见,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元颂今垂了垂眼,将手依依不舍地从卞生烟手中抽出来,拿过手机又开始打字。
他将实验室的经过客观描述了一遍,包括在换衣间见到的异样,蒋川主动帮忙发药品,到他手中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材料,以及自己那份被老师意外分给王生的化学药品的事,他全都说了出来。
但他很巧妙地隐去了自己在其中的存在,对于在校内与洪等人的不愉快,以及他在实验课上洞悉一切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暗箱操作,是一个字都没提。
卞生烟从他给出来的信息中很快便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给了解得清清楚楚。
分析出始作俑者就是弓洪跟蒋川,但具体的动机尚不明确,于是卞生烟猜出来,元颂今还有事没跟她说。
“你跟弓洪还有那个蒋川是不是闹过不愉快?”
能被这样刻意针对,如果不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卞生烟很难相信他们是突然对元颂今起了恶意。
被问到这个话题,元颂今眼神闪躲,似乎在极力逃避。
卞生烟捧着他的脸,与他直勾勾对视,神色阴森地又问了一遍。
终于,元颂今顶不住这样焦灼的视线,就把之前在学校里洪他们几个造他谣的事给说了出来。
看完手机上的文字,卞生烟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得知元颂今还被辅导员喊去办公室问话,卞生烟拧着眉,语气很是不好:“这些事,你怎么都没跟我说呢?”
她每次问元颂今学校的生活如何,这孩子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回复她说一切都好。
要不是今天的事故,卞生烟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她的心肝宝贝在学校饱受非议。
元颂今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我有能力解决好,就不想把这些事再说给姐姐,惹得姐姐生气。”
卞生烟被他的乖巧体贴整得是又生气又心疼,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元颂今继而又给她打了几行字出来:“都是我不好,给姐姐惹麻烦了。但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除了不理会,也没有别的办法。我知道,姐姐可能会觉得我很窝囊,可我只想将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不愿意去浪费精力与他们那些人过多纠
缠。
卞生烟撩开他的头发,轻声道:“我们颂今才不窝囊呢,你好好的,我才能安心。”
元颂今扬起唇角,听话地眨了下眼。
“快点睡吧,明天请个假,我带你去警局做个笔录。放心,有我在,一定给你处理好。他们那几个家伙,谁都跑不了。”
望见姐姐为他心疼气愤的神色,元颂今回抱住了卞生烟的腰,拉起手,在她掌心吻了吻。
姐姐真好。
他在心里说。
入夜。
等怀里的人睡着后,卞生烟睁开眼,试探了下元颂今是否还醒着。
接着,她起身下床,拿着手机到客厅打了个电话,跟那头的人交代了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