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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宋小河仍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也看不透他身上的谜题。
究竟是神仙还是妖怪，又为何盘踞在这个山头,为何在她房门外杀了几个凡人，为何明明以蛇的模样在山中生活，却不允许别人说他是蛇。
但有一点宋小河明白,他绝无害人之心——倘若他对凡人抱有一丝莫名的敌意，那么在宋小河第一次踏入这座山的时候,就会像山上那些被撕碎的野兽一样，死在他的手下。
他将这座山据为己有，整日生活在这里，像是未入世的生灵,什么东西都不懂，连凡人不吃生肉都不知道,就更不理解那些情情爱爱，男女大防。
人间的规矩于他来说,完全陌生。
所以他说渡气,那便就是真的渡气，没有旁的意思。
宋小河在心中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开解自己,可依旧是脸颊滚烫，心尖打着颤,实在是不敢与沈溪山对视。
再怎么样,面前这个身量高大的俊美少年也是个男人,虽说他眉眼间不带半分暧昧和旖旎,但宋小河长那么大还没有与哪个男人有过亲密接触，乍然让她去接受唇齿相贴，着实有些困难。
只是沈溪山完全没有体谅她的意思,揪着她的下巴就俯下头来，含住了她的唇。
虽说这不能算是一个亲吻，但他的舌很快就舔上了宋小河唇瓣，往她牙关上顶了一下。
宋小河正是紧张的时候，牙关咬得死紧，沈溪山尝试了几下，可舌头终究是软的，无法将她的牙关给撬开。
他又退回了些许，拧着眉头说：“嘴张开。”
宋小河被惊得身子微微一抖，像惊鹿似的看着沈溪山。
她心脏跳得太快，在她整个心腔里疯狂乱撞，唇瓣相贴的温软，还有湿热的舌尖在她唇上扫过的触感，都让她脑袋有些发晕，飘飘忽忽。
沈溪山说了这么一句，又低下头重新覆住她的唇，这次倒是轻易将她的牙关撬开。
宋小河手足无措，抵在他肩膀处的手下意识蜷缩起来，漂亮的杏眼眨个不停，完全不敢动。
似乎有一种力量顺着她的喉咙落下去了，瞬间就传遍她的四肢百骸，紧接着一股奇怪的感觉骤然涌上来。
她双腿猛地一软，浑身的力道在瞬间消失，身体里不断迸发出一种令她颤栗的陌生之感。
她的脸颊连着耳朵红成一片，蔓延到了脖子上，为了身体不往下坠，只得用力攀紧了沈溪山的肩头。
此时沈溪山已经松开了她，见她表现反常，正低头看她。
“这是什么？”宋小河紧咬着牙，在粗重的呼吸下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我这是怎么了？”
沈溪山也并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他隐约能猜出来，应当是这凡人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了龙息，一时之间难以消解这股力量，才会如此。
他看着宋小河那双被红晕染红的眼睛，泛着水光的唇瓣，和呼哧呼哧发出灼热气息的模样，心想，凡人果然脆弱。
沈溪山干脆将她扛回了山洞里。
宋小河倒不是觉得痛苦，相反，她十分舒坦，神思恍惚之间像是踩在了云端之上，飘飘悠悠地在那奇妙的感觉中短暂地失了自我。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约莫是心口的东西吸收了他渡过来的那口气，于是宋小河恢复了正常，心口也不再发热。
只是这么一个来回，她浑身都出了不少汗。
宋小河刚坐起身，沈溪山就突然开口，“你该下山了。”
她第一反应是疑惑，但随后又很快明白过来，偏头往山洞外面看。
日落西山，残阳在地上洒下金灿灿的光，每回到这个时候，宋小河就要下山，在天黑之前回家。
沈溪山记着时辰。
她是不打算下山的，毕竟现在山上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要找步时鸢，并不急于这一时。
但方才两人唇齿相贴的画面一直在脑中挥散不去，唇上的触感也仍旧明显，宋小河实在是不善应付这样的情绪，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去看不见他的地方好好冷静冷静。
更何况她还记挂着那些轿子里的女孩，于是脚步慌乱地跑出了山洞。
沈溪山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出了山洞后，也跟着站起身。
宋小河许是没有恢复多少力气，走一段路便小跑一段，脸渐渐不红了，气息也顺畅许多，朝着她走过许多次的下山之路而去。
沈溪山坐在高高的树梢上，从高处往下看，就算是隔得老远也能将宋小河的身影收入眼底，像以往千百次目送着宋小河下山去的那样。
他很安静，面上也没有情绪，仿佛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思考。
宋小河跑了好一阵才找到扔在半道上的轿子。
此时已经没有了声音，约莫是几个女孩都哭累了。
她走过去，将前面的轿子挂着的破布掀开，就见里面坐着满脸泪痕的女孩，似被她吓到，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她。
见来人是宋小河后，又赶忙发出呜呜的声音，向她求救。
宋小河温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这就来救你们。”
她手里一直攥着一片薄薄的石片，是她在来时顺手捡的，用它来隔断女孩手脚捆着的绳子。
宋小河将其他五个轿子里的女孩一一解开，长时间捆绑的手脚暂时还无法动弹，她就站在边上等了许久，等她们都恢复了力气，从轿子里钻出来，才催促道：“快回去吧，回家去，就说龙神不需要你们做新娘，若是再敢往山上送，便会惩罚村里的百姓。”
几个姑娘本来在轿中等死，没想到生机乍现，竟是先前被她们避如蛇蝎的宋小河救了她们，此时纷纷哭着道歉。
一人问她，“你呢？你不与我们一起下山吗？”
宋小河笑了笑，说：“左右山下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便留在这山上吧，不必担心我，若是回去有人问起，你们可以说我被龙神留下了。”
“且记住，告
诉大家，举头三尺有神明，让他们莫要继续作恶。”
几个姑娘点头应了，抹着眼泪相互搀扶着下山去，宋小河送了一段路，而后转头往山里走。
正如她所言，现在山下恐怕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就算是下山去也只能露宿在野外，更何况那妖怪似乎还在盯着她，而这一出龙神的新娘显然也是针对她的阴谋。
现在不同之前，她知道沈溪山是那条黑蛇之后，这座山就变成了绝对安全的地方，与其下山到处躲闪着寻找步时鸢，倒不如现在这山上休息两日。
宋小河的算盘打得很好，但唯独忘记了一点，这里是那条臭长虫的领地。
她瞪着站在面前的少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惊诧地问道：“你说什么？”
“现在是你下山的时间，不准进山。”沈溪山双手抱臂，语气满是理所当然。
“可是我想在山上留宿。”宋小河说。
“不准。”沈溪山重复了一遍。
宋小河极为纳闷，她看着沈溪山的脸色，明知这一根筋的妖怪不会开玩笑，但还是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出那么一点笑意。
然而并没有，他似乎很认真。
“为何要赶我下山？”宋小河说：“我留在山上陪你，不好吗？”
沈溪山道：“现在是你下山的时间。”
“这时间是谁定的？”
“你。”
宋小河其实并未跟他提过自己的下山时间，只是每回到了日落，她都会向沈溪山告别，久而久之，就让沈溪山以为那是她必定的下山时辰。
“既是我定的，那我想什么时候下山都可以吧？”她道。
沈溪山看着她，倒是没接这句话。
他似乎在想什么。
宋小河脑海中浮现出他往日在山中称大王，驱逐外来者的场面，直到此事只能劝说，强留是不成的。
见他似有动容，宋小河再接再厉，可怜兮兮道：“我的家已经被妖邪毁了，现在山下的人都当我是灾星，他们不知这山上有神明，将我送上来不过是想要我死在这里，更何况还有妖怪藏在暗中伺机杀我，如今这山上是我唯一能够安睡的地方，你就容我留下来吧。”
沈溪山想起数月之前，她裹着厚厚的棉衣缩成小小一团，蜷缩在火堆旁边。
她气息很薄弱，像是随时都会死在山洞里，沈溪山听着她有一声没一声的呼吸，最后屈尊过去，给火堆添了一口龙焰。
自那以后，沈溪山就认为凡人无法在山上过夜。
只不过这次宋小河似乎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沈溪山便也不再阻拦，只是道：“你若死了，我不会管。”
宋小河顿时弯着嘴角笑了，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高高兴兴地跟在他身后。
她明白沈溪山不过是嘴硬罢了，若他当真不管，就不会在她体内放了什么东西救她，也不会下山去村里给她拿吃的，更不会准许她留在自己的领地里。
宋小河看着身上糊满
了血液的衣裳，还有出汗之后有些黏腻的触感，思及自己几日都没能清理的身体，她很快就有了得寸进尺的心思。
“沈溪山。”她唤道。
沈溪山像是很喜欢这个名字，他听到宋小河的声音后，立即将头稍稍偏了偏，显然是在回应。
“我们凡人隔两日便会清洗身体保持干净，否则就会生病，眼下我已经几日没有清洗了，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个忙行不行？”
这话沈溪山不是很赞同，“我不是凡人。”
宋小河上前两步，与他并肩，将距离拉近，“这话并非说你是凡人，只表示你心善仁慈。”
别的暂且不说，“仁慈”这一词，沈溪山是相当认得下的，经此一夸奖，他便有几分得意，反问道：“你想如何？”
宋小河一喜，赶忙道：“你有没有什么法术，能把水变热？我想进去清洗一下，已是深秋时节，若是我下了凉水会冻死的。”
“这有何难？”沈溪山侧身，动作十分快，没有任何前兆，将手掌按在她心口上。
宋小河受了一惊，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眼前微弱的金光一闪，心口涌上隐隐热意，而后他的手就收回了，淡声道：“你现在可以下水了。”
“那你可不可以去山下帮我借两身衣裳？”宋小河马上又提出了另一个请求。
沈溪山当即轻皱起眉，仿佛下一刻就要出口一句麻烦的凡人。
“可是我们凡人就是要穿衣裳的呀，而且我这身被你糊得全是血，必须要换干净的了。”宋小河将他的话给截住，眼巴巴地看着他，嘴里像抹了蜜一样甜起来，“你这么善良仁慈，一定不会与我这小小凡人计较的，想获得几身衣裳，几口吃的，于如今的我来说比登天还难，但于你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对吗？”
沈溪山想，对的。
他的确仁慈，并且天下之物唾手可得，想要什么要什么，区区凡人竟能窥得他的一二天性，也算有些本事。
于是在宋小河满是期盼的眼神中，他点了下头。
宋小河大喜过望，“那神仙大老爷，你可要早去早回呀！”
龙神化作人身，开始用人族的语言与人交流，还未入世，就被这个叫宋小河的姑娘上了名为阿谀奉承的第一课。
心甘情愿地下山去，当跑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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