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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事若是都能劝得开,便没有那么多的恩怨情仇。
钟以士年纪不大,却活得通透,她可能看不透吴小桥,却一眼便看破仉云燕的心思,这小子是对春分产生好感了。
没有放不下的负累,没有解不开的心结,只须一个偶然的契机,一切原本看似不可能的事情会变成可能。
仉云燕不能收春分为徒。钟以士可以,但她也不收。她要和春分结为异姓姊妹,从此相依为命。
在吴小桥的见证下,春分认了钟以士作姐姐。
何泰先送一桌酒席过来,仉云燕师徒三人陪着吴家班子吃完去听戏,等赵三多带着夏猴子回来时,何泰早已另备了一桌酒席候着。
何少白让把酒席摆到水榭里去,赵三多曾和谢玉田在此吃过酒,那时的心情是忐忑的,如今不仅从战场上全身而退,而且救出了夏猴子,心情甚是舒畅。
何少白敬了赵三多三杯酒,道:“赵师傅,你们几位慢慢用着,少白去戏楼里陪陪父母大人,等戏唱完再过来相陪。”
赵三多坐到首座,夏猴子跪倒磕头,感谢师父相救。
“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钟先生,所有主意全是她出的,连为师也是她从火海里捞出来的。”赵三多道。
夏猴子将身子一挪,向着钟以士便磕头:“多谢钟先生的侠肝义胆,从此往后,夏猴子的命便是您的啦!”
钟以士一吓,赶紧起身拽起他道:“夏师兄,你这可见外了,如此举动叫以士怎消受得起!”
高翔笑道:“夏师兄真是个恩怨分明的汉子。”
夏猴子苦笑道:“是要恩怨分明,我本不想折腾了,可商家却非逼着我做个恶人,这口气我不能忍。”
钟以士看赵三多:“赵师傅以为呢?”
“依着赵某几年前的性子,报仇必不过夜。如今经历的事情多了,尤其是随五爷办过那件大事之后,悟出一个道理,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们何苦将自己变成恶人呢。”
钟以士道:“说得好,五爷若不心心念念去报仇,宋先生也不会死,报仇两个字本就是一口井,跳进去淹死的不定是谁呢,井上的人还是不要下去的好。”
“你们是未被仇人欺负到我这种地步,若不是钟先生将家慈接到何家,说不定她已经不在人世了!”夏猴子恨道。
“若要你报仇,何必请赵师傅去知府衙门走这一趟,仉云燕原本要替你杀了商现之,然后去劫了大牢的。夏师兄,切勿辜负了这许人的一片苦心。”
夏猴子感动得掉泪道:“想我夏猴子,落魄潦倒,如同丧家之犬,大南庄谁把我当做一个看待?自从有了师父,我倒挺直了腰做人,结识钟先生几位侠士之后,又为几位如此厚爱,我,我这是几世积来的福呢!”
高翔替他端起酒杯道:“师兄,喝酒,今儿是该高兴的日子,师父在呢,别哭哭啼啼的。”
夏猴子擦了眼泪,给赵三多和钟以士敬了酒,道:“我不报仇,商家只怕未必肯放过我,日子还是过不安生。”
赵三多道:“此事你不必多虑,明日我们一同回大南庄,为师亲自去会一会商现之,自有法子叫他从此老实做人。”
水榭里通透,凉风吹拂,不知不觉已到了半夜,钟以士听着戏楼里依然热闹非凡,不禁疑道:“戏要唱这么久吗?”
何泰过来询问酒够不够,听见钟以士的话,回道:“老爷今日高兴,点了一出全本的《西厢记》,几位爷若是有兴致何不去听一听。”
几人都嫌闹,决定还是留在水榭里赏月,叫何泰专心去听戏,不必顾着他们。又过了一会儿,高翔忽然看到戏楼后面有隐隐的火光,以为是巡夜的更夫打的灯笼,一眨眼的工夫,那火势烧起来才知不好,叫道:“戏楼着火啦!”
几人赶忙往戏楼跑过去,高翔翻墙跳过何家庄园,又见火是由后面烧起来的,猜到有人放火,便先往戏楼后面去。
到跟前后果然看到有三个黑衣人正要翻墙出去,一个健步冲上前,扯下其中一人,两人搏斗起来。
墙外的人见同伙被缠住,重新回来搭救,高翔以一敌三,手上又未有兵器,渐渐不支,于是高呼求援,前头正乱作一团,哪有人听得见。
高翔且战且退,一路往前面诱引对手,黑衣人识破他的意图,前后包夹,将他死死困住,待钟以士赶来时高翔已身中数刀,气绝身亡。
这三个放火贼做事极有计划,先由二人假扮家丁混入戏楼,分头泼油放火,退出来后锁了戏楼的门,尔后外头接应的人开始在戏楼后面点火。
待赵三多踹开大门时,里面火势已经蔓延开来,连屋顶都引燃了,浓烟滚滚不可辨物,夏猴子尖着嗓子喊叫不止,才引着众人寻着门口冲出来。
何家庄园此次唱大戏,请来众多亲朋友好友、何家店的头面听戏,戏楼里挤得满满当当,里面一着火,人便乱成一团。
仉云燕原本与春分紧挨着坐在一起,火势一起,便拉着她要逃出去,春分却顾着坐在前面的吴小桥。仉云燕一把未抓住,春分已隐入了浓烟中。
待众人跌跌撞撞寻门逃出来,那大火已将戏楼吞噬了。
何少白拼尽全力拖出父母双亲,一条发辫被齐根烧掉,身上的衣服烧得七零八落,待他想起夫人时,赶紧清点人口,发现逃出来的人里并无夫人踪影。
这一场火,未逃出的有何家少奶奶,春分和吴班主,还有老管家何泰等诸多妇孺老弱人等。
何泰是在为何应其续茶水时被桌腿绊倒,再未爬起来。
钟以士将高翔抱到前头,轻轻放在地上,泪流满面道:“高翔因为拦截放火贼人被乱刀砍死了。”
何少白仍在懵懂中,茫然地道:“谁会与何家有如此大的仇……竟要放火灭我满门!”
仉云燕眼含热泪,抬头望着天,想起自己在京城四处点火的情形,慨然长叹,暗自痛骂自己是得了报应。
“是那个抱剑的汉子所为,一定是他!”仉云燕道,说罢发足奔出庄园,向着黑暗里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