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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天,说黑就黑。
苏凌等人加紧赶路,却不到半个时辰,天便已经大黑下来了。
偏偏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旷野荒郊之中,寒风呼啸,雪浪翻涌,直欲迷人眼睛。
苏凌将自己马车内的所有炭火炉都分给了后面的两辆马车,毕竟他们是大老爷们,冻一些没事,后面马车上坐的都是些女娘,自然不能让他们受冻。
分给轩辕听荷的时候,轩辕听荷却还说不要,自己不冷。可是苏凌将炭火盆放下,转身离开,轩辕听荷也没有再说什么。
看来这样的天气,她也觉得很冷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山道本就崎岖难行,打滑就不说了,吴率教有赶车的经验,用棉絮将每匹马的四蹄裹住,这样马走得稳当些,他也好操控马车。
然而正走间,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处山口处,积雪覆盖得很厚,三辆马车全部陷入积雪之中,动弹不得。
苏凌、林不浪、吴率教和周幺四人下了马车,一起用力想要将马车推出来,可是合四人之力,马车依旧纹丝未动。
由于马车动弹不得,那马儿在雪中停留的有些久了,皆低低的打着响鼻,越发的暴躁起来。
“公子,得赶快让马车脱离困境,要不然可能就有危险了!”吴率教经验十足,有些担心地说道。
为了减轻马车的重量,也为了安全起见,苏凌让张芷月、温芳华和轩辕听荷都下了马车,大家又七手八脚地将随身携带的大小行李包裹从马车上卸下来。
其实做这些事,很快就完成了,并没有多耽搁时辰。
便是如此,轩辕听荷和温芳华还好,毕竟有内气护身。
可是张芷月可什么功夫内气都不会,不过片刻,已经冻得浑身冰冷,微微的颤抖起来,鼻子都通红。
虽然苏凌拿了貂裘大氅,让这几个女娘都披了,可是这种鬼天气,穿的再厚,也无济于事。
轩辕听荷见推个马车都这么费事,一时着急,说让他们都闪开,自己调动内息,一掌将马车震出积雪便成了。
苏凌听了,赶紧拦住,苦笑着告诉她不可,轩辕听荷一脸不解的问为什么,苏凌解释道,别说她那一掌带的内息,有可能将马车车梁震断,就算马车完好无损,可是那马早已经因为停留在冷风打雪之中许久了,变得肉眼可见的急躁起来,她这一掌下去,定然使这三匹马受惊,到时候将会更加的麻烦。
所以眼下最好的方法,还是想办法,将马车慢慢的推出来。
终于在众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那马车车轮在发出一阵沉重的吱呀声音之后,缓缓的动了起来。
众人见状,顿时松了口气,此时大家都冷到了极点,几乎每个人的眼眉上都结了冰茬子。
可是,见马车终于动了,一时之间大家都忘了寒冷,在雪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马车继续前行,黑夜之中,看不到前路,一切都是黑洞洞的。
好在苏凌提前想到了这个问题,带了几盏红灯笼,赶紧用火镰点着,挂在马车车轿的轿檐之上。
瞬间,红灯氤氲,照亮了左右方圆。
苏凌等人明白,这么冷的天气,根本不可能露宿荒野,要是真的这样过一晚,明日都得冻个好歹。
于是,众人加紧赶路,“吱呀??”、“吱呀??”的车轮声音,连绵不断的回荡在荒野雪地的上空。
走了许久,别说连户人家了,就是连个鸟兽都没有见到。就在众人都有些沮丧的时候,苏凌忽地隐约听到了几声特别的声音。
“嗡??”、“嗡??”、“嗡??”
苏凌心中一动,低声朝林不浪道:“不浪啊......可听到什么声音么?”
林不浪也听到了,点了点头道:“听到了,公子......这嗡嗡的声音,好像是......敲钟的声音啊......”
“敲钟?......”苏凌狐疑的说道,又仔细的听了听,那嗡嗡声音又两次传来,缥缈而悠长,每次都是三下,很有规律。
“不错,就是有人敲钟......”苏凌笃定地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公子,有钟声,说明离咱们不远,前面定然有寺庙或者道观......”林不浪兴奋道。
苏凌点了点头,可还是有些疑惑道:“按说不浪你推测的对,这钟声的确像是道观寺庙传出来的,可是眼下已经大黑了,就算这些出家之人,有暮鼓晨钟的习惯,现在才敲钟鼓,是不是也有些太晚了呢?”
林不浪闻言,也疑惑起来。
周幺插话道:“公子,咱们这里瞎猜,不如就循着这钟声往前找一找吧,万一真的有道观寺庙什么的,咱们正好借宿一晚......也好过露宿荒郊吧!”
苏凌点头称是,三辆马车又加快速度,循着声音一路找去。
众人正寻找间,林不浪透过车帘缝隙,一眼看到前面雪浪之中,隐隐的出现了一处建筑,忙道:“公子,快看前面!......”
苏凌抬头看去,果见雪浪翻涌之下,前面约有数十丈的距离,有淡淡的光芒传来,只是被雪浪遮蔽的,时隐时现。
透过那淡淡的光芒,苏凌隐约发现,真的有一处建筑坐落在那里。
只是,离得远,天黑雪大,看不真切,究竟那建筑是什么。
不过想来这建筑的规模应该不会太小,否则这么远的距离,视线又这么差,定然不好发现。
苏凌大喜道:“大老吴,前面有建筑,咱们赶紧过去,说不定能住一晚上!”
“明白??驾??”吴率教瓮声瓮气地答道,催了马儿,加速朝着建筑而去。
行不多时,那建筑的真容终于完全显露在众人的眼中。
却见正前方不远的地方,却是有一座寺庙。
寺庙占地中规中矩,不算太大,也不算小,庙门紧闭,红墙碧瓦,庄严恢宏。没有一丝的破败之相。
从这寺庙的规模和新旧程度可以看出,这寺庙的香火还是不错的。
寺庙正中庙门前,左右有两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石狮,威风凛凛,镇恶祛邪。
庙门门楣左右,挂着两盏红灯笼,雪浪打灯,扑簌簌地响着,那红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方才苏凌他们看到的光芒,应该就是这红灯笼散发出来的。
雪白灯红之下,正中的寺庙匾额看得清楚明白,三个古拙大字:寂雪寺。
苏凌等人离着寂雪寺还有三四丈的距离,皆都下了马车,步行走到庙门前。
毕竟是佛门宝刹,这样提前下马车,也算表示尊重。
苏凌在庙门前,驻足观看,看的更清楚那寺庙就唤作寂雪寺。
苏凌淡淡一笑,赞道:“皑皑大雪,寂寂无声,这寂雪寺的名字起得倒也十分恰当......”
他又看向寺门两侧,见有一副对联,字数虽少,却端的是禅意满满。
上联写,净地何须扫;下联配,空门不用关。
苏凌正看之间,众人皆已走到近前。
见如此佛门圣地,皆不由得心中欢喜。张芷月更是一脸虔诚,双手合十,小声的祷告着什么。
温芳华和轩辕听荷虽然不似张芷月那般,但脸上也是一脸喜色,终究是不用露宿旷野了。
苏凌心情大好,刚想亲自叫门,那吴率教已然迫不及待的当先迈步走了过去,伸出大手,就要叩打门环。
却被苏凌拦住笑道:“大老吴,这可是佛门净地,你性子粗犷,可要仔细些,莫要唐突了佛门清净!”
吴率教闻言,这才将伸出一半的手缩了回来,嘿嘿笑道:“俺老吴省得,省得......”
吴率教还真就有模有样,只是轻轻的叩打了门环几下,尽量的声音不嫌的那么大唤道:“里面可有高僧么?过路之人,叨扰了!......”
可是,吴率教这样唤了数声,这寺内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见有人出来,他无奈的看了苏凌一眼。
苏凌和林不浪见他这窘样,皆笑了起来。
周幺忙迈步过来道:“吴大哥,这事儿还是我来吧!......”
吴率教有些不服气道:“怎么,俺叫不开门,你便能叫得开啊,俺觉着,这庙里的那些和尚,八成是都睡着了......”
周幺也不反驳,伸手轻轻叩打门环,朗声道:“敢问贵宝刹可有知客高僧当值么,过路之人叨扰了!......”
又连续叫了数遍,却仍不见寺内有动静。
就在吴率教越发焦躁,想要用力砸门之时,忽的听到微微的脚步声传来,虽然细微,但是有些杂乱,听得出,不是一个人。
周幺赶紧一拉吴率教,两人朝后面退了几步。
片刻之后,庙门开了一个小缝隙,一个和尚从缝隙之中探出了脑袋,朝门外看去。
借着灯笼的光,众人看到,这和尚大约有二十余岁的年纪,新剃的脑瓜皮,锃明刷亮。
模样却也不丑,透着些许的精明。
他看了一眼门外苏凌众人,先是一愣,然后方有些不耐烦道:“你们是谁啊,这么晚了,还下得这么大雪......跑这里作甚?”
苏凌闻言,心中就有些不快,觉得这不应该是佛门弟子该有的语气。
只是,方圆就这一处可以借宿之地,苏凌也就没有说话。
吴率教也有些不满,刚想瞪眼,却被周幺拦住。
却见周幺满脸是笑,客客气气地朝着那和尚打了个稽首道:“弥陀佛......小师父,我们是过路之人,无意打扰师父们的清修......只是贪图赶路,错过了宿头,不知......”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和尚却是眉头一皱,颇有些不耐烦道:“原来是要借宿啊!......没有地方了,你们走吧!......”
说着,“咣当??”一声,将那寺门关了个严丝合缝。
苏凌等人愣在那里,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周幺看向苏凌,苏凌眉头紧皱,脸色不太好看。
林不浪也是暗自生气。
张芷月三个女娘虽然没说什么,看得出来,也是被那和尚气着了。
周幺苦笑一下,劝道:“公子......各位,出门在外,咱们不能使性子,我再叫门!”
周幺说罢,又叩打起门环,叫起门来。
这一次,他连着叩打叫门了许久,那寺庙之内再无动静,仿佛空无一人一般。
周幺原本是个好脾气,今次被这寺庙搞得也有些生气了,扣门的力量大了许多,呼喊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砰砰砰......”周幺用力的又叩打了许久。
再看那庙门真就又忽地开了,还是方才那个和尚,这才门开得大了些,那和尚整个人也显露出来。
却见他一脸怒气和不耐烦,一叉腰吼道:“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啊......方才不是已经跟你们说得很清楚了,没地方了么?怎么还赖着不走啊!砸门砸得没完没了的,让不让睡觉了!......”
吴率教闻言,顿时瞪圆了眼睛,骂道:“兔崽子,你特么的会不会说人话!......”
说着,抡拳就要打去。
周幺赶紧拦住他。
周幺虽然生气,但是想着只要能进去,委屈些也就忍了,这要是真让吴率教揍了这和尚,怕是无论如何也住不成了,反而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那和尚却是看到吴率教要来打自己,更是不依不饶,眼珠一动,骂道:“干嘛!想打人啊?幸亏没放你们进去,看你这样子,不是强盗就是土匪!......”
周幺赶紧压住火气,陪笑道:“这位小师父,他是我的一个老哥哥,平素性子比较粗野鲁莽,小师父莫怪......再说了,我们也不是什么强盗土匪......您看,我身后还有三位女眷......哪有土匪强盗携带女眷的道理呢?......”
那和尚这才斜眼瞥了周幺一眼,哼了一声道:“行,你还算和气,要是跟他一样,我也不会搭理你......”
吴率教闻言,更是吹胡子瞪眼起来。
周幺又一拱手道:“这位小师父,我们一行也没有多少人,实在是错过了宿头,路过贵宝刹,才想着借宿一晚,明日一早便走,走时多给香火钱......不知小师父能否收留我们一晚啊......”
那和尚闻言,又哼了一声道:“错过了宿头?管我什么事啊,再说了,是我让你们错过宿头的?......如何就没地方过夜了?这外面不比寺里宽敞啊!......不收留!......别说没地方了,就是有,我们主持也说过,不能接纳外人!赶紧走!......”
说着,那和尚便要伸手轰人。
苏凌忍无可忍,却不好发作,毕竟当着张芷月的面,那张芷月还在一旁低声说道:“苏哥哥,他们留不留咱们,是他们的权利,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啊,要不还是走吧!”
苏凌没办法,只能一旁苦笑。
然而,都能忍,那吴率教可是忍不了的,见着和尚要撵人,顿时不干了,忽的大吼一声,仿如炸雷,也不管周幺如何,忽的一拳招呼上来,正中那和尚的胸口。
吴率教虽然鲁莽,但也不是没脑子的人,知道不能使全力,所以只用了一成力气。
就这一成力气,那和尚也受不了,只觉得胸口不知被什么狠狠的怼了一下,整个人刹那间跌坐在地上,疼的嗷嗷直叫。
“王八犊子,披着僧人的衣裳,说的都是畜生的话,今日劳资就替佛祖教训教训你!......”
说着吴率教作势又要来打。
周幺心中也很生气,见吴率教出手,心中暗想,罢了,那号人也真的该教训教训,所以也未加阻拦。
那和尚见吴率教又要来打,情急之下,使了个就地十八滚,还真别说,这和尚倒是真有些功底,真就躲过了吴率教这一拳,滚到了寺门的左侧。
那和尚顿时不干了,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捂着胸口骂道:“好黑贼,你敢打我!......”
吴率教破口骂道:“秃驴,劳资打得就是你!......看来你是皮子痒了,劳资正好活动活动,去去寒气,给你梳梳皮!”
那和尚见吴率教那么大块头,自知只有亏吃,不顾一切的要关门逃走。
刚关了一半,便在此时。
“嗖??”的一声,剑吟声声,一道蓝芒,激射而来。
“当??”的一声,正插在要关未关的寺门缝隙处。
众人看去,正是轩辕听荷那把幽蓝色的听荷长剑。
听荷剑插在那里,剑身震颤,蓝芒闪烁。
众人回头看向轩辕听荷,却见她脸若冰霜,冷冷地盯着那和尚。
那和尚吓得真魂出窍,惶恐地喊道:“好啊,你们果真不是什么善类,这是要劫掠我们寺庙啊!......你们等着,都别走!我叫人去!......”
周幺见轩辕听荷出手了,这才一拉吴率教,两人退到苏凌身后。
轩辕听荷闻言,冷哼了一声,半眼都不看那和尚,声音冰冷道:“叫人!好啊,姑奶奶等着呢!......不过你最好快点,再让姑奶奶等这么久,姑奶奶不介意杀进去,砸烂你这破庙!”
那和尚知道轩辕听荷不是好惹的主,也不说话,连滚带爬地慌慌张张的朝寺内跑去。
这下也忘了关门了。
待那和尚走了,轩辕听荷方才微微一挥手,那听荷剑化作一道蓝芒,忽地飞回,还入鞘中。
苏凌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笑道:“原本好好借个宿,这下怕是借宿不成,要打一场了!”
轩辕听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若怕了,可以护着芷月先离开,我一个人足矣!”
苏凌闻言,哈哈一笑道:“师姐想打架,那苏凌不得舍命陪着,今日这寂雪寺,咱们是住定,不让住,打到他们同意为止!”
张芷月本来想劝,但见情势如此,只得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温芳华抽出随身软剑,将张芷月护在身后,沉声道:“芷月妹子,一会儿就在我身后......不要伤着你才是!”
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这一次,没等多久,那和尚去而复返。
身后呼呼啦啦的全是脚步声音。
片刻之后,寺门大开,三四十大和尚、小和尚、半大和尚,各拿大棍,从寺门涌了出来,将苏凌一行人围在当中,一个个横眉立目,怒气冲冲。
方才那个和尚吗,捂着胸口呲牙咧嘴地跟为首的一个和尚正诉苦呢。
“师兄,就是他们......他们要借宿,我不让,他们就打我!”
却见那和为首的和尚闻言,冷哼了一声,打了个稽首,高颂佛号道:“弥陀佛!......师弟,你放心,师兄绝对不会让你白白挨打的......这个气师兄给你出了!”
说着,他蓦地一抬头,瞳孔之中放出两道寒芒,看向苏凌等人,一字一顿地沉声道:“阿弥陀佛,贫僧领教了,方才是谁,打了我这师弟的......敢不敢站出来!”
轩辕听荷闻言,刚想站出来答话,苏凌却微微一笑,将她一拦道:“师姐,这里还用不着你......我来跟他说话!”
却见苏凌一脸随意,根本就没把这许多和尚放在眼中,缓缓迈步走到那为首的和尚近前,淡淡笑道:“我打的......大师父,你想怎样啊?......”
那大和尚见一个白衣公子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气定神闲,丝毫不慌,没有说话,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了苏凌好久。
他打量苏凌的同时,苏凌也在打量着他。
却见这大和尚,身材魁梧,平顶身高竟约有一丈上下,宽肩膀,虎背熊腰,满身肌肉,身材壮硕。身穿一身宝蓝色的粗布僧衣,胖袜僧鞋。
往脸上看,元宝的耳朵,宽宽的脑门,大秃脑袋上,受着九颗红色戒疤,十分显眼,大豹子眼,阔口咧腮,狮子鼻,两片厚厚的嘴唇。
他的脖子上挂着十八颗檀木佛珠,手中一杆出了号的又大又粗的大棍。
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是个颇有功夫的僧人。
虽然十分生气,而且身材如此高大,但却给人一种不知道哪里来的佛家庄重之感。
苏凌看了许久,当先开口道:“大师父......想要打架可以,但是我呢,从来不打糊涂仗,敢问大师父法号怎么称呼啊?”
那大和尚也觉得这苏凌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绝非等闲。
这才压了压火气,打了稽首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法号济源......”
苏凌点了点头道:“哦,原是济源大师父......方才是我打了你那师弟......当然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地打的他......反正不管如何,我已经打了......不知济源师父,你要如何了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