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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子身躯一颤,只见他的大哥王二面色发黑的站在背后,脸上青筋直冒,怒发冲冠,很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大哥,请让我们走吧。”东子哀求道。
聂娘也是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哭声道:“王二哥哥,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好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王二气喘如牛,自家二弟与未过门的媳妇竟如此苟且,使其血气倒涌,面色通红,提起那醋钵大小的拳头就冲了上来,在聂娘的尖叫声中直接抡在了东子的脸上,砸掉了数枚牙齿,肿了半边。
壮实的身子直接坐跨其上,两只拳头连番上阵,不一会儿功夫,就把这家伙揍的眼棱裂开,鲜血崩流,红的、黑的、紫的连成一片,看上去委实吓人!
“大哥,请、请成全我们吧——”东子吐着血沫,惨然道。
王二一愣,没想到往日懦弱、胆怯的二弟既然有这般坚持,他本是个鲁男子,与这聂娘还真无多少爱慕之意,这一顿胖揍后,气也消了大半,刚才这番举动,也更多是面皮丢失,恼羞成怒之举;想及兄弟二人往日的情分,猛地一把推开东子,闭眼烦躁道——
“滚滚滚!以后莫要让我看到你们这两个贼虫!”王二干脆牛眼一闭,做个眼不见心不烦。
“多、多谢大哥。”东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低声道,便要收拾捡起行李离开,忽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王二原本壮硕的身躯软软倒地,聂娘双手举着石头从背后显出。
“你,你这是做甚!大哥不是说让我们走了么!”东子大惊失色,叫道。
“东子哥哥,这王二粗鄙至极,就算本人不计较,回去之后被人稍加盘问,定然会露出破绽,乡人素来注重礼教规矩,定是勃然大怒,认为我等辱其门户,大搜群山,到时想走都走不了了!”聂娘的脸面躲在阴暗里,看不清明,只听起语气,便有汗毛倒竖之感。
“那你欲如何?”东子此时也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王二杀掉,也省的留下后患!”
“他可是我血亲兄长啊!”东子惊叫一声,似是不认识聂娘一般,以前的她温柔善良,哪有这般的冷漠……狠毒呢?!
似是认识到自家言行失当,聂娘袅袅婷婷走到东子身旁,拉住其手,放置胸前,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聂娘之心,东子哥哥还不了解吗?若对你无那一腔情意,能抛父弃母,与你共赴一生么?所作所为,难道不是为了你我将来吗?哥哥你在怪我心狠吗?”
“不、不,你说的对,留这王二回寨中的确是个破绽,是个破绽……”东子宛若陷入魔怔一般,喃喃自语。
“旁边桑树林是个藏匿的好地界,你把这蠢货丢掷其中,拿我的压衣刀,再补上一刀,便一了百了了!”
看着东子顺从的拖拉着王二的身躯往树林深处走去,聂娘的笑容是那么温润粘溺,身后的影子却是张牙舞爪——
“东子哥哥,人家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哦!”
耳边松涛之声不绝,万翠杂响扰神,东子手持刀尖,身下是昏迷的王二,面上狰狞与犹豫交相并错,到底该如何?!到底该如何……
良久,东子面色惨白的从林间走出,“水,我要喝水!”声音十分的沙哑。
聂娘见状大喜,连忙从携带的瓷瓶中倒上一碗,递了过去,东子手扶着瓷沿,避过其视线,喝了一半,复又递还给她,示意其也饮上一口。聂娘不疑有它,含羞带窃的看了他一眼,顺着其所喝之处抿了一口。
刚欲离去,忽见山上山下一片灯火通明,连连串串的火把星星点点,又有喧哗叫喊声不时传来,竟都向二人所在之处聚合,想要躲避,业已来之不及。
匆匆转了几个方位,一众聚火把之人均把其团团围住,好似有导向之人指点一般。细看之,有东子父母王氏夫妇,四五仆役包围的聂员外,三四十位百花寨中乡邻,以及一派仙风道骨的褚老人……
“小双,你乃我与你父晚生儿,亲生骨肉,最最疼爱,便是于亲事不满,也不必非得离家出走啊!定是这东子以甜言蜜语迷惑于你。”一位保养颇好的中年夫人哭喊道。
“娘,我与东子哥哥是真心相爱的!”聂娘楚楚可怜道。
“哼!背亲弃长!不服礼教,我真是教出的好女儿!”聂员外恨铁不成钢。
其余相邻纷纷议论,大多做鄙夷厌恶之态,山中愚民多无知,一些粗规陋习受之如常,更别说如此逾礼之举了,秽言脏语说个不停,更有些掷砸些泥块碎石等物。
东子见聂娘躲闪不及,发上,衣上尽是此类,心中突生出一股勇气,一把把聂娘藏于身后,愤叫道:“此事皆因我而起,聂娘也是被我言语说动,方才至此,若要打辄杀骂,冲我来吧。何必欺负妇孺之辈。”此言一出,不仅唬的众人讶然,就连他自己也似心中一开,仿佛掀翻了一块大石般。倒是聂娘神色复杂,似喜悦,似怨埋。
“啊!王二死了!”
“这是王二的尸体!”
“后脑勺流了好多血!”
先是一片嘈杂,继而王大兄的身躯被从小林深处拖了出来,王氏夫妇顿时扑将过来,哀号不绝,东子也是面色惨败。
“你杀了你大兄?!”王母不可置信道。
隐藏在其背后的聂娘刚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就听得一声闷声吼叫:“痛煞我也!”王二双眼一睁,摸着头爬起。
“你没有动手!?”聂娘倒退了几步,冷冷道。
“我不应该弑兄的。”东子声音虽低,但颇为坚决。
“娃娃说的无错,女鬼的话语怎地能听!”一直冷眼旁观的褚半仙忽的开口道,此人此话顿时引起一片惊呼。
“这辟邪丹你也给服下了吧。”
聂娘方还疑惑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忽的腹痛如搅,一下跌坐在地上,惨嚎一声,身影时显时散,盘鬓黑发拉长洒下,显出半白之色,面孔亦是骨突肉消,显出狰狞面容,十指甲尖弯曲发黑……
“啊!”
“妖怪!”
原本还义愤填膺的乡寨中人纷纷做鸟兽鼠窜,逃之大半,就连胆大如王二亦是咽了口吐沫,只剩下双方父母目瞪口呆。
“果真如此!老夫先前查过,山顶之上本有一处剑仙留下的阵法,专以伏魔困妖之用,恶鬼被镇其中,脱身不得,不得不转世投胎,附身于聂氏夫妇产下的婴儿身上。虽遗失前世记忆,但心中恶意不绝,得了男子元阳之后,必然变本加厉,玩弄人心,我所说可有错!”
聂娘这般半人半鬼的模样,反倒似是失了理智,尖牙错错,几次三番欲扑将上来,只是腹中金光不绝,把其牢牢困住,只是黑眼珠凸起乱瞪。
“以我法眼观之,魔气如狼烟赤柱,一阵强过一阵,你这女鬼脱离困阵,法力必然是在逐渐恢复,哪里掩盖的及!要不老夫如何能寻得你!”褚半仙点明了刚刚众人是如何寻到二人的。
“幸好东子娃娃借助照妖镜识得了你的真面目,再以辟邪丹融入水中,诱你服下,哼!你还有何话所说!”
此言一出,聂娘化作的女鬼顿时用怨毒的目光罩向东子,似恨不得生吃活剥般,倒是东子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口中喃喃低语“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诸位,这女鬼已如今道行大损,正值虚弱之时,欲杀之,可否?”褚半仙环视左右,朗声道。
“自是应该!”
“杀了她!诛了这妖邪!”
“只要是魔头,就该杀!”
稀稀拉拉的回应不断传来,就连聂娘的双亲都是一脸木然,好似将要死的不是亲生女儿一般;褚半仙一步又一步缓缓上前,眼中杀机毕露——
“不能杀!”东子突然拦在前方,大叫道。
“娃娃走开,你既知此女为鬼,连辟邪丹都是你所下,何故阻我?!”
“我与她有情,礼教闲言,都不放在心上,私奔之事,虽有愧,但无悔!”忽又转头,对聂娘诚恳道:“大哥乃我血亲,若是只因猜忌杀他,岂是人所为,乃是不义。”
‘扑通’一声,半跪于前,对褚半仙恳切道:“褚仙人,便是得了照妖镜,我亦是偶然间用之,但当时并未相信,一来不知真假,二来聂娘恶行不彰,但因人鬼之别便弃之如敝履,岂非叶公好龙者;直到聂娘让我手刃亲兄方才起了疑心,借丹药试探于她——”
“仙长,仙长,聂娘她毕竟还无有恶行,但因其为恶鬼投胎,便杀之,岂非异类相搅,武断之举,不若……”东子目光越说越亮,仿佛要打破囚笼一般,而百花山顶的碧石剑壁同时嗡嗡作响,长鸣不绝。
“我看你也是中了魔邪,也要一并杀之!”褚半仙忽地大怒,双手直打向其天灵盖,一道黑影猛然窜出,一口咬断并叼走其手掌,轻盈落地,却是当日在山间,东子所见的似虎非虎,身上冒有许多火焰毒烟的怪兽。
“你阻我做甚!他死了!对你我岂不都有好处!”褚半仙不顾伤势,气急败坏道。
此兽摇了摇头,似有所指,东子忽然起身,双目亮若星辰,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此时却已不是这农家少年了,而是恢复本来身份,青城剑仙——周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