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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郡位于雁门东北,乃是幽州最西边的一郡,素为幽州边地险要之地。
当然,也是萧索丶人口希少的一郡。
三月二十日,代郡郡治代县城外人声鼎沸,此处已经许久未驻扎过这麽多军队了。
早就集结在此的两千幽州乌桓轻骑,与昨日到达此地的鲜卑轲比能部的七千轻骑,驻扎在代县城北。
乌桓轻骑离代县近些,而轲比能所部却在城北八里之处,好似随时准备见势不对跑路的感觉。
中午时分,一支步骑混杂的大军缓缓从西南雁门方向行来。
三千乌桓轻骑在前,文钦的羽林左军又在其后。皇帝本部的万骑与田豫三千步卒丶贺齐布三千轻骑居中,剩馀步度根丶泄归泥丶素利三人领着的三千鲜卑轻骑丶与五部匈奴的三千轻骑最后。
中军两万骑,外军三千步卒。加上鲜卑六千骑丶乌桓三千骑丶匈奴三千骑,共计三万五千步骑,队伍前后长达十馀里,缓缓填补上了代县东丶南两侧的大片平地旷野。
皇帝与田豫尚未到来之时,代县主持大局之人是侍中裴潜,与田豫的司马何信。
以何信的身份,还没到必须当面朝觐陛下的程度。对他来说,及时带着轲比能与馀下两名乌桓首领去见皇帝,才是最为重要的任务。
秉着这样的想法,何信与锺毓二人出城往轲比能营中驰去。
「见过何司马。」轲比能漫不经心的拱了拱手:「何司马来此这般匆忙,是陛下召见我吗?」
未等何信答话,锺毓便先头一步出言抢答道:「阁下奉诏来此,自然是要见陛下的,请与我等二人同往。」
轲比能点头:「使者所言有理。你二人且稍候片刻,我与随行之人准备一下。」
说罢,轲比能抬手对军帐门口的卫士招手道:「带何参军与使者到旁边歇息。」
「那好,我们就等一等阁下。」何信拱手辞别,与锺毓二人走了出去。
两人刚走,轲比能帐篷另一处门内有三名鲜卑贵人走入。
其中最年长的一名鲜卑贵人说道:「我还是有些担心。大王此次来代县,恐怕汉人皇帝会对大王不利!」
另外两人也犹豫了起来,甚至还劝轲比能返回云中,躲开皇帝的军队。
轲比能看向几人,眼中露出几丝无奈与忧愁混杂的意味。
「贺连,你十年前在渔阳下定决心带着部族跟随我的时候,你是怎麽想的?」
这名唤作贺连的年长鲜卑贵人微微发愣,答道:「鲜卑各部之中,唯独大王处事最为公平丶临战败少胜多。论人心论能力,各部之中都没有超过大王的。」
「加之大王亲来我部中招抚,我又怎会不带着自己的几千落听从大王调遣呢?」
轲比能点头:「贺连,你随了我十年,部落里草场丶放牧各类纠纷与争斗往往都由你来开解,你理应是我部中最晓事的。」
「当年我至你部中,若你不率部归顺于我,那会是什麽结局?」
贺连沉默片刻,从嘴里迸出几个字来:「会被大王诛杀。」
轲比能又问:「我不来你部中,你会从我吗?」
贺连摇头以对。
轲比能双手摊开:「你十年前的处境是这般,我如今的处境又和你有什麽不同呢?」
盘腿坐在一张巨大白色毛毡毯上的轲比能缓缓起身,右手握住了腰间宝刀镶嵌了各色宝石的刀柄,叹道:
「这天下的事情都是一般道理,大魏皇帝的规矩,与我轲比能的规矩又能有多少不同呢?」
「凡事最怕亲为,首领之人来与不来,完全是两个样子。」
「若皇帝不来,我与田将军二人如何拉扯也是无妨。可如今大魏皇帝来了代郡,我这个鲜卑大人也是如你贺连一般,不得不见丶不得不从的。」
贺连急切问道:「大王要走了吗?带上我们三人随行护卫!」
轲比能面色平静异常:「你们三人在此处安住。若真有人要对我不利,多了你们三人又能如何呢?」
……
半个时辰后,城中太守府内,刚刚入城的曹睿正在与代郡太守韩冲丶侍中裴潜谈论边地风俗。
就在几人说着话的时候,散骑侍郎锺毓从外走来进了堂中。
看到锺毓前来,曹睿笑着指一指他:「韩卿且看,此人便是钟太傅家的长子,素随在朕身边培养的,日久之后也要外放一方。」
韩冲年已五旬,面白微胖,笑呵呵的奉承了两句,又朝着进来的钟毓拱手致意。
锺毓行了一礼:「禀陛下,轲比能已被何司马与臣一并带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曹睿似乎并不惊讶,朝着锺毓微微抬手:「先将司空丶满将军丶两名侍中召来,再宣轲比能进来吧。」
「遵旨。」锺毓并不担心此行的功劳,方才皇帝对韩冲介绍自己的那几句话,分明如同介绍自己子侄辈一般。
司马懿丶满宠丶徐庶丶卢毓片刻后一齐到来,算上裴潜丶韩冲两人,此处共有臣子六名。
轲比能缓缓走入,在堂前一群全甲的精锐虎卫的注视下,一步一个脚印稳稳的走到了堂内。
说罢,轲比能学着汉人的跪拜礼,行了个大礼:「罪臣轲比能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堂中六名臣子,并无一人给轲比能露出一丝好脸色,唯独曹睿嘴角带了一丝笑意盯着轲比能。
「你就是轲比能?朕素来听人说你生得雄壮丶武力卓群,今日见到你却发现你却没有那样魁梧。」
轲比能跪地答道:「臣生于边地丶长于边地,不过是部落中的普通相貌,与雄壮这些实在不沾边。」
曹睿微微颔首:「这倒也是。就像朕统御大魏,也不是靠着如万人敌一般的武力,靠的是制度与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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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草原之上,唯有你一人还算是个英杰人物。平身,且入席吧,坐下再谈。」
轲比能对皇帝这般礼遇万分意外,谢恩之后跪坐于地,动作标准的如同汉人一般,配上他的鲜卑打扮颇有违和之感。
满宠几次欲要如上次面对贺齐布一般出言恐吓,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投向皇帝发问的眼神,也被曹睿轻轻挥手止住了。
曹睿笑了两声:「方才你说你是罪臣轲比能,你今日应诏孤身来此,朕大略已经明你心意。但你此前杀大魏官员丶袭扰边境的罪名,无论如何都是抹不掉的。」
轲比能拱手应对:「陛下圣明,罪臣有自知之明。」
曹睿点头:「罪过暂且记下不论。你今日奉诏而来,朕也不能不显天子气度。此番朕要征伐辽东,你在军中相随务要多立些功劳。」
轲比能道:「臣此番来此,就是为了奉陛下旨意作战的。」
曹睿道:「你也是一部首领,功过之事你心中有数。朕有几事要问你。」
轲比能只觉这个皇帝分外好说话,拱手应道:「谨听陛下发问。」
曹睿点头:「你的汉话是从何处学的?」
轲比能答道:「臣是建安年中,随大儒太原王继学的。」
司马懿突然插话问道:「王继?此人是太原王氏之人吗?」
轲比能也没那麽紧张了:「王继出于太原王氏,十年之前就病殁了。王氏宗族甚广,王继也是个不得志之人,不然也不会出塞随我鲜卑了。」
曹睿没在乎这点,继续问道:「朕再问你,你在鲜卑统领大部,最东去过哪里丶最西和最北都去过哪里?」
轲比能从未料到过这种问题,愣是想了几瞬才组织好语言:「臣最东去过扶馀东边的挹娄国,最北去过北海,最西到过敦煌郡外。」
曹睿淡淡问道:「挹娄就是东临大海的肃慎了?你可去过海边?」
轲比能摇头答道:「臣未曾去过,挹娄国人民稀少,此地距离大海还有千里。」
曹睿颔首,指着轲比能笑道:「诸卿且看,此人是有大志向的!朕最东不过去过寿春,最西去过陇右,他比朕走过的路程还远!」
司马懿轻笑一声:「五十年前,檀石槐统领西部丶中部丶东部鲜卑,所辖地域南北七千里,东西一万四千里。」
「按轲比能所说,能有檀石槐的七分志向了。」
堂中尽皆发笑。
纵然轲比能一生遇险无数,此刻也微微张嘴难以应对。陛下和魏国大臣们这是什麽套路,我去过的地方多了些,就是有大志向了?就像檀石槐了?
「今日你应诏前来,朕也不能违了承诺。」曹睿点头道:「来人,唤刘中书来,朕要在此敕封轲比能为鲜卑单于!」
轲比能心情既惶恐又紧张,看着刘放从外走入丶展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宣读诏书后又为自己戴上金冠,还将紫绶金印的『鲜卑单于』印放到了自己手里。
云里雾里之中,轲比能迷迷糊糊的就领了诏书丶应了封赏丶拿了官印,达成了昔日檀石槐都没达到的人生高度。
就在轲比能跪地谢恩之时,曹睿表情陡然转冷,对着一旁的满宠说道:「满将军,你和田将军对这位鲜卑单于说说此番出兵的要事。」
「朕有些乏了,先去歇息片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