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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峨送许如凉回去,想了一路,还是打算说点什么,却听许如先道:“之前的事,是阿凉鲁莽,还请表哥别生气。”
“快别这么说。”慕峨想起许如凉是为维护许氏声誉,也为了他母亲,便有些懊悔开始时自己对许如凉的误解,“应该我向你道歉才是。”
许如凉一头雾水。
慕峨惊觉自己差点说漏嘴抖出偷听的事,急忙转口掩饰道:“没事。就是想说,今天表哥话说重了,但愿阿凉别生表哥的气。”
许如凉立即道:“怎么会?书上不是都说忠言逆耳嘛,表哥是为我好,我省得。”
“那就好。”慕峨也就放心了,这个表妹张弛有度,知书达理,真叫人喜欢。他忍不住邀约道:“下次有机会还可以再一起玩……对了,下月十九我生辰,你会来吧?”
许如凉讷讷无法应声。
下月十九,她大概已经在韶阳了。
慕峨却道她一贯的不会拒绝,兀自约定:“到时候我再带你们去玩好玩的。”
看着他喜上眉梢的样子,许如凉怎么也说不出拒绝。
沉默地到了门口。
漆雕烟儿和许凝已经在马车里。
许如凉对慕峨略略福身,快步往外走去。
慕峨伸手想扶她,却落了空。在半空中停留许久,这才讷讷地收回,无意识地摩挲指尖,感觉有些粗糙的屑沫。
一看,是树皮屑。
树……
小觉还在树上!
紧着去救人。
慕觉已经哭昏过去。
受到惊吓刺激又吹了那么久的风。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许沈亲自进宫去请太医。
足足医了五天五夜,才有点好转过来,。
这期间。慕峨没走出过自己的房间一步。
人人都以为他在自责。
许沈心里也怨儿子。可是等了七八天,还不见儿子出来,终究忍不住担心,亲自去看望。
却只见儿子精神抖擞,好得很。
慕峨似乎刚出浴的样子,头发还湿湿的滴着水,斜倚窗台。对着一方印章笑得满面春风。
“看什么呢?”许沈着人放下鸡汤,自己夺了儿子的印章来看。看着印柱上的申猴像,又看雕的是“峨峨洋洋”。她一想,笑道:“又给自己换新章了?”
雕刻印章是小儿子的兴趣爱好之一。
她知道的。
可是这次猜错了。
慕峨没有过多的表示。
母子俩长久的缺乏沟通,造成的隔阂,远非一日两日能够化解。
许沈悻悻的。端鸡汤递给儿子。自己端详起印章。看着看着,眉心渐渐就挑了起来:“这章子的雕工……好像和你的不太一样。”
慕峨一愣。
不知道原来母亲也有关注他,不仅清楚他的兴趣爱好,还熟悉他的工笔……
如此反应,也就证实许沈说对了。
联系之前想给他说亲时儿子的冷淡反应,再看刚才儿子的春风满面的样子,想叫人不相信儿子心里已经有人了都难!
许沈顿时来劲,“跟娘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慕峨惊诧于自家亲娘的思路跨度之大,眼风扫过她闪着八卦光彩的眼。未作理会。
许沈眸光一黯,在大榻另一边坐下,陷入良久的沉默。
久得慕峨都觉得不对劲,忍不住问:“怎么了?”
许沈抹了抹眼角,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没事”,却叫人一看就是有事的样子。
慕峨无奈地看着自家亲娘:“有事您说就是,儿子洗耳恭听。”
“真的?”许沈眼底升腾起欣喜的光芒,这是小儿子第一次在她说没事之后,体贴地再三追问她有没有事。
是否表明小儿子真的长大成人,开始懂得体会娘亲的不易?
许沈欣慰又满足。
卑微的样子,令慕峨感觉一阵心酸和惭愧自责。
以前总觉得娘亲待他不如待大哥亲近,可他自己又何尝像大哥般殷勤侍奉过娘亲?表妹尚且会为他娘亲考虑,他身为娘亲的亲儿子,却从没想过娘亲。
何等不孝!
慕峨苦涩一笑,眸子里都透着对亲娘的歉疚,“儿子这几日闷得很,正想听人说说话,可巧您就来了,儿子岂能不听?”
“好好。”许沈连声道好,掩饰不住心中喜悦,眉开眼笑。
慕峨又道:“只怕娘您不愿意说。”
“哪会!你这孩子!”许沈娇嗔着,欢喜得心都要化了,便就聊起自己对儿女婚姻的想法:“……娘倒不像别人家的娘,拼了命的夺儿子,不准儿子心里有可心的人。”
这“别人家的娘”,隐隐指的是她大儿媳卫宛的娘,卫田氏。
娘说得亲家母,他身为小叔子却不便妄议。
慕峨陪笑道:“您是开明的。”
娘虽然不喜欢大嫂,可也从来没干涉过大哥和大嫂的婚后生活。不像卫田氏那般,为了恶心儿媳妇,三天两头就往儿子屋里塞人。
自以为高明,能拿捏媳妇,殊不知已经沦为笑柄。
许沈把亲家鄙夷了一番,心情就越发舒畅了,又对儿子道:“所以你放心就是。无论哪家姑娘,只要嫁了你,对你好,娘决计不会叫她受委屈。”
慕峨笑笑道谢。
许沈却脸色转了忧愁,望着儿子,久久地又不说话。
慕峨诧异道:“娘怎么了?”
“娘就是愁啊,”许沈朝着窗外瞟了一眼,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幽幽地道:“怕你走上你姐姐和你兄长的老路。”
慕峨立时紧张起来:“姐姐过得不好吗?”
大哥就在府里,过得好不好。他出门就能打听到。可是姐姐远嫁在辽东,自从出嫁后再未回过家,每年只靠两三封家书联络。不明具体,实在令他挂怀。
许沈忙安抚他:“没有不好。前儿才收到家书,你姐姐又给你添了个大胖外甥。”
“生了?那是好事啊!”慕峨一扫愁云,喜不自胜。
不过许沈并不欢喜,“好事是好事。可你娘我多了个外孙,还得比别人晚一个月才知道!我这才收到喜讯呢,人都办满月酒了!”
从辽东到甘宁道。横穿几乎整个大昭幅员。送一趟信,不说一个月,至少也要十几二十来天。
慕峨默然。
“娘就是恨自己。”许沈沉沉地叹了声气:“娘年轻时心气太傲。一心想为儿女择良配。结果一拖两拖,最后反被你皇伯占了便宜。把你姐嫁得那么远,让我们母女难相见。又让你哥娶了你嫂……你哥这辈子在我和你嫂子之间算是难以两全了,可怜哟!”
“娘您别这么想。”慕峨体贴地握起亲娘的手。“姐姐和大哥现在都过得好,他们都会感谢您的。”
许沈认命似的叹气,反手握住儿子的手,“好不好的,你姐和你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娘最放心不小的,就只有你了。”
慕峨紧着劝慰:“儿子也挺好的,娘您就放心吧。”
许沈眼睛就朝印章瞄去,“可以放心吗?”
连着七八天憋在府里。看着印章傻笑,跟患了单相思似的。怎么叫人放心?
慕峨窘然无语。
“还不能跟娘说吗?”许沈神情失落地道:“娘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吧,如果你们合适,就趁早把亲事说定下来,也算成了你们的情谊。这要不然等以后,万一你皇伯突然哪天一高兴,给你指个素不相识的……”
“娘,您别说了,儿子心里真没谁,”慕峨妥协似的,叹了声气,“这章子,就是小觉从表妹那里抢来,又转送给我的,真不是您想的那劳什子……定情物。”
许沈眼前一亮:“表妹?哪个表妹?”
慕峨已经不想再让自家亲娘继续胡猜下去,索性把当天的事原原本本说给她听。
许沈听着,沉默得不能更沉默。
良久后,魂不附体地走了。
消停了两天。
第三天,突然又把慕峨召去上房,问他意见:“愿不愿意娶你‘阿凉’表妹?”
慕峨哑然:“阿凉还小……”
“就是要趁早!”
许沈很开心,儿子没有拒绝,而只是介意阿凉年纪还小。也就是说,其实儿子也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想过要娶阿凉的。
那还等什么?
她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当天下午就找了合适的人,挑着四月十七的吉日到平阳王府提亲。
而这时候,许如凉已经在前往韶阳的途中。
经过两天日夜兼程赶路,顺利渡河南下,进入灵州地界。
灵州隶属宁朔中部三郡之一的灵武郡,东靠盐池县,南接同心县,西滨黄河与永宁县相望,北与内蒙古鄂托克前旗接壤,地理位置优越,气候多变,物产丰饶,素有“塞上江南”的美称。
县城灵州城,始建于西汉年间,初为灵洲……
合上《徐氏地理志》,许如凉揉了揉眉心舒缓疲劳,趴上窗台眺望楼下。
他们包下了整间客栈,用作今晚休息之所。
客栈前面就是灵州城的主街。
日暮黄昏时分,贩夫走卒、商旅远客俱归心似箭,行色匆匆。街上已经没有多么繁盛的交易景象。
许如凉却依然看得入迷。
这就是前世她用尽一生心血守护的荼蘼世界。
尓书推门进来,见她靠在窗边,忙过来阖上窗扇:“世子爷交代过,晚上有北风,千万不能让您靠着窗。”
吹风受寒,难受的是她自己,耽误的是大家的行程。
许如凉分得清轻重缓急,转身回到桌前,“有事?”
“刚收到飞鸽传书。”尓书递上火漆竹筒。
许如凉拆开看了一眼,指尖一抖,纸条掉落在地。
尓书不经意地扫眼看去,赫然写道“宋王妃为王子峨提亲,求娶郡主,王爷已首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