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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得无念,得无名(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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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刕鹤春这回倒是没有去追问李立德为什么不跟他好了。五六年前他追问越王无果,如今驻足于此,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面,不多言,不多做。
    折绾看着他这副样子,倒是慢慢的找到了一丝他上辈子的影子。
    原来是这个时候开始变的啊。
    莹姐儿带着自己的小铃铛过来,“大伯母,我们什么时候走?”
    她们约好今日去雁雁姐姐家的。
    折绾:“再过会,花草房的婆子要来回话。”
    莹姐儿就去自己的屋子里对着铜镜臭美新做的铃铛。
    铃铛很小,不过拇指大,但是只铜铃鸟,将铃铛做成了鸟的形状,还特意仿的大雁,翅膀一晃就响动,叮叮当当的很是好听。
    这是她自己画的花样子叫人给打做出来,又自己做了编绳,在鸟嘴上面坠了块美玉。
    莹,美玉也。
    她不是鸟,没有翅膀,但可以让雁雁姐姐带着自己上天飞一飞嘛。
    她真是太聪慧了!
    等折绾过来的时候,她小心翼翼打开盒子把铜铃鸟给大伯母看,“您瞧,栩栩如生吧?我特意做得小,这般就可以悬在发髻上做个坠饰,也可以跟银手镯一块做个吊坠。”
    折绾伸出手拨弄了一下,惊叹起来:“确实是巧夺天工。”
    莹姐儿:“自然了,我攒了好久的银子,请了宝斋阁最好的师傅来打造的。”
    她十分得意,“且没有用金银,也没有用其他的珠宝,专门用了铜。”
    折绾:“为什么呢?”
    莹姐儿神神秘秘的,“我看书上说,铜铃是凝魂的。
    折绾啼笑皆非,“是么?”
    小小年岁,竟然还信这个。
    莹姐儿已经将铜铃鸟收起来了,她抬头问,“大伯母,花草房的事情好了吗?”
    折绾牵着她的手往外面走去:“嗯,好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如今花草的价格越发贵了,又给各府送的多,自然而然花销就上来一些,这些多出来的银钱便要找府里给。
    婆子知晓她跟宋玥娘不对付,便先来提一提,请她去宋玥娘那里说一嘴,免得她们这些人贸然过去,又叫人打了脸回来。
    那也是丢了折绾的脸。
    折绾却道:“你们尽管去。”
    宋玥娘最近忙着跟赵氏斗法——两人之前好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知晓许多秘密,赵氏最近跟四夫人好,便把宋玥娘一些事情跟四夫人说了。
    宋玥娘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知晓了,气得当晚就去四夫人那边指桑骂槐,气得赵氏又晕了一次。
    如此两婆媳吵起来,竟然对折绾的态度都好起来。
    折绾:“去了之后,照实了说,必定无事的。”
    婆子就去了。
    果然就得了宋玥娘爽快的应承声,“你回去告诉大嫂嫂,咱们家又不是没有这点银子,这是小事,不用告
    知我。”
    但这事情却不能跟莹姐儿说。为人子女(),若是父母稳重?()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倒是能享受天伦之乐。若是父亲不管母亲不靠谱,便要操碎了心的。
    这般的孩子早慧,却也失去了幼时的欢愉。她能做的,便是护住莹姐儿的这点欢愉不散。
    父母的事情,孩子不用操心。
    她就道:“如今花草越发多样,我想让婆子们多买些新鲜稀奇的来,否则每年都送差不多的去其他府里也不好。”
    莹姐儿没有怀疑,“我的昙花就很好,可惜一直没开花。”
    她颇为遗憾。
    等到了勋国公府,雁雁和阿隼早就等在大门口了。两个姑娘家见面就抱在一块,阿隼给折绾有模有样的行礼。
    是个世家公子的相了。
    她再次跟孙三娘道:“你把两个人教导得实在是太好了。”
    孙三娘:“是,都有人来给雁雁提亲了。”
    折绾好奇,“谁家啊?”
    孙三娘:“杏林巷秦家。”
    折绾想了一会才道:“是秦翰林家啊。”
    她记得秦家确实是有一个庶出的小孙子,今年有十一二岁。
    孙三娘:“雁雁的身份,满京都知晓的。要嫁给嫡子难,但庶子若是早早相看好有才能的,也很得当。”
    秦家的庶子她虽然没见过,但秦家的家风很好,她心里其实是满意的。
    只是不着急,孩子还小呢,再过一两年也来得及。
    折绾点点头,“那咱们一块相看相看,不急着定下来。”
    她记得大概是明年左右的模样,勋国公的事情就爆出来。到时候勋国公府还不知道怎么样,雁雁过早定下亲事反而不好。
    但勋国公和朝廷现在倒是风平浪静,她暗中打听过一些也打听不出来。
    她这个脑子,之前只记得英国公府的那些琐事,这般的大事却是很少打听仔细。
    她很是后悔,不然也能更好的让孙三娘规避开。
    她只能尽可能的为她铺路。闽南的宅子铺子田地是买了的,人也是留下了的。
    袁夫人就在闽南,袁大人将来也会坐上知州的位置多年,到时候有地头蛇护着,将来有事也靠得住。
    再有就是素兰。素兰的意思是想在闽南那边先安个家。若是以后有变故再回来。不过至少未来几年都在闽南了。素兰的宅子和折绾素膳孙三娘的都买在一块,便在过日子上互相有个照应。
    且江南还有刕鹤悯。若是刕鹤悯跟上辈子一般,便是能坐稳位置的,那孙三娘就是不喜欢闽南,还可以去别的地方,至少在江南一带行得通。
    她一点一点的打算,为孙三娘也为自己。她细细思虑这些事情,一时之间忘了神,等回神的时候便见孙三娘看着她好笑道:“怎么,我如今是越发美了,叫你看得出了神?”
    折绾笑起来,“是,你如今气色比咱们碰见的时候还好。”
    孙三娘就故作神秘的去开了窗户,叫折
    ()绾过去看,“你瞧,那头总是传来吵闹声。”
    她说的那头是勋国公大儿子府里。
    两家从中间起了砖头,但若是声音大了,这边也能听见。
    而那头敲锣打鼓的叫唤着。
    孙三娘:“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三兄弟闹家财。”
    老大过分了些,想要多吃多占,本来分给老二老三的东西还想要回去。但老二老三哪里肯同意,便叫了舅舅来主持公道。云家大舅本就偏心大的,便又不公了一次。
    老二老三又跪请勋国公过去。
    一家人吵不清。
    孙三娘:“我刚开始觉得搅了清净,很是厌恶,后头就喜欢上了——不用花银子看戏,有何不可呢?”
    她不仅自己看,要是勋国公没过去她还叫人把饭菜摆到墙下去,请勋国公一块来看。
    “墙下移栽了一片竹林,夏日里正好清爽。”
    她道:“你说,天天听这般的戏我能不好气色么?”
    实在是高兴。
    之前就是太傻了,才觉得什么都是自己的错。如今看看他们做下的荒唐事情,便觉得自己还是太清高。
    放下身段看戏,事事都是小事。
    她轻声说,“前些日子我瞒着你和玉岫出门去了。”
    她常年不出门,后来出门也是跟着折绾和玉岫,根本没有自己出去过。
    但那天突然就来了兴致。
    “我觉得天好。”
    她带着雁雁和阿隼去爬山。
    真是痛快啊。
    汗水出来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便走得越来越快,把孩子们都甩在了后面。
    她道:“我们下回爬山去吧?”
    折绾:“我真是高兴,你能如此想就太好了。”
    孙三娘笑起来:“我比你大这么多岁,哪里就是白吃这么多年的饭?”
    她将窗户一关,“但咱们说话,我却不愿意还听他们吵闹。”
    孩子们在里头院子里面跳百索。两人索性搬了椅子坐到廊下去说话。
    莹姐儿走到哪里都要炫耀炫耀她能跳六百个绳的事情。不仅要炫耀,还要亲自跳出来证明自己。
    她跳完之后雁雁跳,阿隼给她们两个人数。
    雁雁跳了六百五十个。
    三个人快活的喊起来。莹姐儿装模作样的过去,“好了,听我说——听我说!”
    雁雁和阿隼好奇的看她,莹姐儿得意的从袖子里面拿出自己要送给雁雁的铜铃鸟,“这是胜者的彩头!”
    雁雁更加欢喜的叫起来。
    孙三娘探过头去,“她们碰见什么好事了?”
    折绾:“肯定是莹姐儿送出了铜铃鸟。”
    自古便有铜铃做出飞鸟形状的铃铛,寓意着迎接福气和好运,也意味着铜铃一响,风与鸟皆自由自在。
    她道:“还特意做了铜铃,莹姐儿用心了的。”
    果然雁雁爱不释
    手。莹姐儿追问,“你准备怎么佩戴?做头饰还是手镯吊坠?”
    雁雁摇头,“我都舍不得。”
    她道:“我肯定好好的珍重它。”
    这实在是太宝贵了。
    莹姐儿:“自然了,这是天下唯一的,没有第二份——就算是以后咱们分开了,长久不见,各自变了样貌,我也能根据这个铜铃鸟认出来你来。”
    她还对阿隼道:“等我有空了就跟阿兄也打一只。”
    阿隼点头,“多谢你,莹姐儿。”
    孩子们的友谊实在是真挚。大人们的情意却没有这般纯粹了。
    折绾回去的时候,刕鹤春还没有回来,他在跟京兆府的人吃酒。都是些七八品官,他既然去了,自然要拜山头。
    昨日里请的是京兆府尹,今日就要请同僚。
    松亭过了会回来跟她道:“大爷估摸着不回来了,吃酒的时候兵曹参军突然说起了江南流民的事情,大爷便吃完酒后跟人去了京兆府找往年的册子。”
    折绾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就带了换洗的衣裳去,再叫小厨房做些宵夜一块拎过去。”
    松亭点头走了。
    刕鹤春第二天回来的时候一身都臭了,先洗了一个澡,再直接去了书房。
    等晚上的时候才过来跟折绾道:“今日有人进京告御状,进了京兆府的衙门,你猜告的是谁?”
    折绾:“谁?”
    刕鹤春:“王德山。”
    折绾吃惊的站起来。
    刕鹤春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道:“今日我跟穆兄一块回衙门做事,正好碰见了晕倒在京兆府门口的人。”
    是个书生,永州人,是来告御状的。
    王德山就是永州人。
    此事已经惊动了京兆府尹,京兆府尹一思虑,迅速请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以及都察院的人去。
    刕鹤春因身份特殊,便一直陪着左右。
    他想过很多次再跟之前的同僚碰见的时候,结果却是这种情况。
    因官职卑微,他有些抬不起头,却还是硬挺着站在那里。他不敢走。
    这是一手的消息。
    好在大家顾忌着他的脸面并没有刁难于他,只是有一个之前不如他的一直叫他跑腿。
    刕鹤春脸红了很久,还是忍者气去做事。
    京兆府尹对他倒是重视,道:“这是你和穆穗碰见的,你们来说。”
    刕鹤春才得了点脸面。
    折绾却已经着急起来,“他告王大人什么事情?”
    刕鹤春:“侵占良田。”
    但其实也不是告王德山。
    “是告王德山的弟弟王德海。”
    折绾松了一口气,细细回忆,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之前是否有这么一件事情。
    她很快镇定下来,“具体的呢?”
    刕鹤春:“书生是永州当地的人,受害的人也不是他。他只是个秀才,是替人状告的。
    ”
    因没有钱财,活生生从永州走路走到了京都,又咬破手指头写了状纸。
    他道:“说王德海借着哥哥的官位,在当地逼着人将良田当成是荒地卖。”
    好好的良田谁愿意卖?卖了之后,一家子人就没有饭吃了。
    朝廷也是不准逼卖良田的。只有去开垦荒地。
    折绾在闽南买的地就是荒地。种不出来粮食的荒地税也多,朝廷乐意大家去买。
    她肃穆道:“明明是良田,怎么能做成荒地呢?”
    刕鹤春:“永州偏僻,民风未开,自来穷苦,与世隔绝一般。那里的官便官威大,王德山的弟弟更是狗仗人势,看上了人家的良田,便见人叫来问田是谁家的。”
    一般人家的田自然是父辈留下来的。便要被追问父辈又是谁留下来的。
    这般盘问祖宗,总有一代是说不清的。说不清就不是你的田,是荒地。
    农人又不识字,更是有嘴说不清,被人夺了地去,便去县衙告。
    县衙包庇了王德海。
    农人气不过,回去就气死了。
    折绾听得皱眉,“书生义气,知晓了此事,便来京都告御状了?”
    刕鹤春点头,“从永州走到这里,日夜不停,不敢多停,走了整整半年多。”
    此事听起来就让人寒心。
    他不知道自己是倒霉还是幸运了:“我才去京兆府几次,倒是叫我碰上。”
    王德山是陛下如今捧起来的人,还在兴头上呢,如此这般,不就是打他的脸吗?
    且书生现在上京告御状,也不知道后头有没有人。
    他叹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
    若是办不好此事,恐怕又要被陛下怪罪。但若是办好了,兴许陛下就对他消了气。
    他沉下心思虑起来,过了会,还是跟松亭道:“你看看国公爷回来了没有?”
    一家子人,割不开。
    等他走了,折绾坐下来在纸上写字。
    只写了田地两个字。
    她记得勋国公府也是这个缘由被抄家的。
    是因着此事么?
    接下来几天,她叫人盯着此事,进宫看太后的时候也问了此事。
    她还是第一次问朝堂的事情,太后好笑道:“你是想打听王德山会不会被牵连?”
    折绾给她捶腿,“是。”
    她道:“别人也不认识,但王大人是听闻过的——我的茶叶能起来,还靠过他呢,自然是好奇的。”
    太后知道她的性子,笑着道:“那我就帮你问问。”
    折绾很是紧张。她很少有这般的时候,太后瞧见了就道:“你身子都在哆嗦。”
    折绾:“是吗?”
    她自己不知道。
    皇帝碰巧过来,见了折绾就道:“替朕煮一壶茶来。”
    折绾:“是。”
    皇帝倒是不如刕鹤春想象中的生气,在太后面前还是
    笑吟吟的,道:“母亲今日身子可有不舒服?”
    太后:“阿绾进宫,我见了就高兴。”
    皇帝:“让母亲养个小的,你还不愿意,如今高兴了?朕看不如把小十三给母亲抱过来吧。”
    太后不愿意,“十三公主自有母妃教导,何必要来我这里。”
    她拍拍皇帝的手,“我如今年岁大了,年岁小的操心,常日在我这里也吃不消,还不如养着阿绾,时不时进来看我就好了,还不用操心。”
    皇帝哈哈大笑,“如今母亲可算是逞心如意了。”
    但他却发愁得很。
    王德山实在是得他的心,但如今有了永州之事,朝中勋贵可咬着他不松口。
    皇帝不愿意废了王德山,还在跟大臣们僵持着。
    太后见他落了脸面,问:“你这是被谁气着了?”
    皇帝:“还不是那群老臣!”
    折绾就要退下。皇帝没让她退,反而说,“你去闽南种茶叶有功,开荒种地,甚是合朕的心意。”
    且明明知晓能种出来,也不多买,他叫人去查过了,从刚开始到现在,就用了当年赌马赚的银子,而后就一直经营着之前的茶庄。
    倒是很舍得做好事,在当地的名声很不错。
    女人么,就是如此的。她们的野心不大,德行大多好,天生怜悯弱小,倒是男人,如王德山那般的却少。
    见他看重王德山,便弄了这么一出来让他的颜面尽失。
    皇帝心里憋着气,道:“折氏,你想要什么赏赐?”
    太后顿了顿,眼睛一眯,道:“你不会就打发她金银绸缎吧?”
    皇帝好笑,“那朕给她封个侯?”
    太后:“说正事呢!”
    折绾心颤起来。
    她道:“陛下之赏,乃是天恩,乃是荣耀,臣妇感激涕零。只是臣妇实在是羞愧,本就是无心之举,当不得陛下如此赏赐。”
    她磕头下去,“臣妇就想,就想让陛下将这个赏赐给太后娘娘,将来臣妇若是有了难处,便请太后娘娘帮一帮。”
    皇帝大笑,“也好,太后跟你亲近,你们相商也是好的。”
    就是没有这个恩赏,折氏相求什么事情,难道太后还不答应么?
    他很是满意,觉得折绾这才是谦卑的态度。
    且折绾的性子他也看得出来,是个妥当的,即便是将来要求,也不会求什么过分的。
    他跟太后道:“那母亲,朕就与你和她做个见证人了。”
    太后:“好,我记下了。”
    折绾的脑门上汗水淋漓。等皇帝走了,太后拿了手巾与她擦汗,笑着道:“怎么,你想求什么要绕这么大个圈子。”
    折绾就跪在地上感恩道:“肯定不会让太后为难的。”
    她想给孙三娘多求一份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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