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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秦元君说出“陛下”二字,温良辰登时头皮一麻,杏目不可置信地睁大。
 
宣德帝怎会微服私访来此处?
 
奇怪的是,此事从未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若非秦元君亲身瞧见,她还真不敢相信。在这时候碰上半路杀出来的宣德帝,温良辰真不知是哭还是笑了。
 
“巨阙方才说,暖湖湖下不深,却没瞧见温良夏的踪影,想必她被陛下带走了。”
想想不能将话讲死了,秦元君接着道:“因为马车旁暗使御司之人太多,他不敢靠近马车。”
一提起宣德帝,秦元君便有些不自在。
 
温良辰秀眉微蹙,几乎是顷刻间便反应过来。
 
温良夏衣裳蜕得差不多了,全身又都是水,以这副形象碰上宣德帝,进入马车和他共处一室,温良夏的结局几乎是已经注定了。
 
她的清白须有人负责,而这个负责之人……正是君临天下的宣德帝。
 
“你们老温家,这回恐怕要出一位嫔妃了。”秦元君皱起了眉头,他今后必要娶温良辰为妻,可这会儿她的姐姐成为他父亲的妾室,这关系该怎么算才好?
 
不过,即便他秦元君再如何反对,也是无能为力。试问这世上谁可以不管不顾任何人的看法,非皇帝莫属了。一想到此,秦元君便无声地叹了口气。
 
“恰逢长兴侯被捕入狱,在这三司会审之际,温家突然有女入宫,估计大伯会焦头烂额罢。”温良辰小嘴一撇,忧心忡忡地道。温家在为官一道向来走的是中立的路子,即便在背后稍有倾斜,至少在表面上是不会让人看出来的,这会儿皇子们还没掐上,温家倒先往宫里送嫔妃了,这简直是在打曹皇后的脸。
 
温良夏这一招打得人措手不及,顷刻间翻转整个当今的局势。可惜她一个只懂得地位和荣华的女人,根本不懂得所带来的后果,也不管是否会对他人造成危险,温良辰简直要被这位二姐给气死了。
 
“良辰,你莫要着急。”秦元君抬起手出手,伸出食指拂过她的眉心,用自己的温柔将那几道浅浅的褶皱抹平,看见小丫头露出无辜的神色,他勾唇一笑,道:“焦头烂额又有何用?事情已经逼到这份上,温家怎可退守自保?我看大老爷蛰伏在旁,是在等候时机,好寻个理由动手罢。”
 
他十分佩服温大老爷眼光的毒辣,但却不认同他的做法。先撇开朝政上的的事情,从温家联姻的对象来看,便能看出温大老爷不小的野心,宣德帝和朝臣又不是傻子,更是世上少有的精明人,即便温大老爷再如何冠冕堂皇,却也藏不住偶尔露出来的狐狸的尾巴。
 
温家的联姻对象向来不差,不是季家便是苏家,早在季闻达未动用吏治革新之时,温大老爷便已经出手和他搭上了线。这会儿季闻达和长兴侯府死咬在一处,温大老爷又开始袖手旁观,隔山观虎斗。若是季家赢了,温大老爷便坐收渔翁之利,反之,季家输了他也不吃亏,反正嫁个女儿过去,谁又能把谁怎么如何了。更何况季家背后站的是宣德帝,自有宣德帝为其收拾残局,不会引火烧身至自己身上,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至于温仪华迎娶苏家大姑娘,对外宣称是温仪华自个儿挑挑拣拣,最后和苏氏恰好看对眼儿,于是,这对两情相悦的男女,就此结为姻亲。其实质是,苏家出了一位德妃娘娘,育有二皇子,温大老爷这是在提前布下关系。
 
至于温大太太从不逼迫温良冬成亲,反而任由她被卫定放死缠,更是想借卫家搭上卫贵妃和三皇子。
 
当势的季家不放过,未来可成事的皇子一个不落下,二皇子、三皇子二人,都被温大老爷玩在手心里,秦元君真想当面夸一次温大老爷,到底是如何将儿女婚事玩得这般纯熟。
 
温大老爷眼光的毒辣,不仅仅体现在这些方面。比如,他从不沾任何与五皇子有关之事,更不与曹国公府有任何瓜葛,秦元君真想问上一问,他到底是如何看出来曹家不适宜投机呢?
 
说实在,连秦元君都预料不到曹家会败,温良辰尚且还奔在寻曹家麻烦、扳倒曹皇后复仇的道路上,他们二人与温大老爷相比,还是太稚嫩了些。
 
温良辰对秦元君如此评判温大老爷,顿生出一种奇怪之感,难道,他还记恨着温大老爷将他打为亚元之事?
 
“大伯苦心孤诣经营温家多年,小心谨慎实属正常,如今朝事变故丛生,大伯不得不低调行事。我担心的是,温家因温良夏被推上风口浪尖,不知道会出现多少的危险。”温良辰忍不住叹了口气。
 
秦元君自然会意,温家大房和四房关系良好,自己这会再损温大老爷,难免会引起温良辰疑惑,他立即转移话题,悠悠笑道:“我岂会不知大老爷不易?温家是否能保得安全,可得全赖你二姐头上了,指不定福祸相依,最后变成一件好事呢?”
 
温良辰倒不怕大老爷如何想,就怕温良夏在后宫乱来,她不禁小声道:“以二姐的嚣张傲慢性子,必会给温家树敌。我尚未考虑归属于哪位皇子结盟,她却突然横生此事,这不是平白给人添乱?”
 
秦元君顿时脸色一变,他挑起剑眉,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想如何与他们结盟?”
 
“……你问此话是何意。”温良辰小脸一红,思路往不该之处奔腾而去,都秦元君说话这腔调实在拿捏得太到位,既带着挑衅的意味,还夹杂着一股浓浓的酸味,让人不想歪都不行。
 
“良辰,你告诉我,你要如何与他们结盟?”秦元君嘴角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他上前两步,打起手顺势撑在树上,将温良辰逼仄至自己臂弯下阴影中。
 
发现自己被困住了,温良辰猛地一抬头,对上秦元君那双特意弯起来的双眼,发现他的眼睛泛着意味不明的潋滟水光,她只觉得喉咙发干,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十分光棍地道:“自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此话一出,谁料秦元君又将头靠近几分,热得烫人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喷在她脸上,臊得她满脸通红,他用一种从未出现过慵懒而低沉嗓音,步步紧逼地说道:“嗯?如何动之以情?”
 
温良辰仿佛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那小鹿发疯般地跳动起来,还四处没头没脑地乱撞,撞得她脑海一片混乱,全身上下动弹不得。
 
她努力撑起手,抵在他身前,防止他再继续危险地靠近,温良辰呼吸一紧,闷闷地道:“以财帛,以实力,总有一样会让他们动心。”
 
“万一,他们要的是你呢?”秦元君的声音依然轻柔,暗哑,但若是抬头,便能看见,随着此话的说出,他原本俊朗的眉眼间,忽地多出一抹杀气。
 
还好温良辰未抬头,若要看见他这副表情,兴许便是另一番景象了,她摇摇头,笃定地答道:“我不会答应。”
 
在这一瞬间,秦元君忽地笑了起来,因为他的笑容实在太难得,这时看起来,就好似雪后初霁,暖暖的阳光从云层空隙透下来,连冰雪都为之消融,他的笑,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一亮,只听他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道:“你只能是我的。”
 
“……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我们快走罢。”
温良辰往后缩了一下,羞得低下了头。
秦元君心中十分满意,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即将要飞上天空,温良辰的承诺,简直比全天下最甜的蜜还要甜。
 
他深吸一口她身上的暖香,恋恋不舍地盯着她,视线拂过她精致的眉眼、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再将它们深深刻在心底,用最美好的词语装饰、封尘,接着,他强行将自己的手从树上移开,顺便又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为她系紧披风的带子。
 
温良辰抿嘴笑了起来,秦元君在惋惜好时机的同时,又不禁感叹她难对付。若是方才他再逼近一步,兴许今儿脸上就得多个巴掌印罢?
怪只怪他实在太了解温良辰,了解她的每一个表情,了解她的每一个动作,了解她每一件心事,他很想再进一步,但是他懂得,他不能越过线,更不能让她吃亏,因为,他们尚未成婚。
 
所以他拼命克制住自己,忍住自己想要靠近她的念头,可是,一看见她美好的笑靥,他便好似吃下世上最诱.人的毒药。
“你还愣着作甚?”温良辰眨了眨眼,剪水双目璀璨而夺目。
他顿时感觉胸口一阵燥热,喉咙好似火烧,秦元君便知道自己不对劲了,他立即反应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然后立即撇过头,抬手挡住自己的半张脸,难受地吞咽了一下。
 
“我们走罢,兴许他们已经等候已久。”秦元君抬起头,露出一双恢复清明的双眼,唯有那嘶哑的声音,方才留下一丝冲动的痕迹。
 
二人一前一后返回梅园山庄,三公主已经随二皇子先行离开,秦宸佑则领着一群人不知何处去了。温良辰发现,原本腼腆的温仪城在苏家小少爷的带领下,已经彻底融入孩子们的圈子,孩子在一片被扫得极为干净的坪中与他们玩藏钩,打打闹闹不亦乐乎,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温良辰生怕他出汗后生病,等到孩子们散去之后,她亲自给他擦干脸上的汗,又将孩子扔进暖房里去了。
 
温良冬一直未归来,温良辰便在原处等待,众人陆陆续续散去,温良辰等得心焦不已,直等到午后未时两刻,纯钧才进来报:“姑娘,四姑娘回来了,只不过……”
 
见温良辰露出疑惑之色,纯钧眉毛皱了起来,犹犹豫豫地道:“四姑娘的脚不小心崴了,姑娘赶紧过去看看罢。”
 
“什么?”温良辰简直想给卫定放上香了,今日他好不容易得以温良冬见面,居然让人不小心受伤了,他到底是有多不小心?
 
温良冬是被丫鬟扶进来的,见到温良辰之后,她的脸顿时一红,眉眼间满是化不去的纠结。
 
“五妹妹,我……”温良冬刚要开口,温良辰便按着她坐了下来,关心地说道:“四姐姐,先让庄上的大夫帮你上药,等你脚好些了,我们再走罢。”
 
温良冬面露犹豫之色,咬着嘴唇道:“要不就这般算了罢,莫要再耽误时辰。”
 
梅园山庄距离京都大约有三个时辰的路程,时间已经被温良冬耽搁了,若他们这时候回去,估计还在半路上,就已经天黑了。温良辰心中开始犯起了嘀咕,虽然他们艺高人胆大,但是,在雪中走夜路,未免也太不安全。
 
“你莫要着急,先让大夫过来瞧瞧,先给你上药再说。”还是温良冬的身子最重要,温良辰当即下定决断。
 
出了小隔间之后,果然碰上在门口四处乱转的卫定放,卫定放瞧见熟人出来,急急忙忙凑了过来,温良辰一见到他,登时便有些来气,压低声音教训道:“你到底做了什么,竟将我四姐弄伤了!”
 
卫定放立即哭丧了脸,左边眼睛写着冤枉,右边眼睛写着无辜,他痛苦地哀嚎道:“温五姑娘,我哪里知道会如此!良冬她站在小径中对我冷言冷语,我便过去好言好语地哄她,谁知说了几句后她便生气了,想要甩开我从小径上离开,谁知却不小心踩在石头上崴了脚……好罢,都是我的错,她可好些了?”
 
温良辰白了他一眼,好好的相约都能弄巧成拙,也亏他卫定放有本事,她没好气道:“脚都崴肿了,能好到何处去?”
 
卫定放抓了抓头,疑惑地道:“我之前分明帮她以冰冷敷,还用手按压她脚上的穴位……”
 
“咳咳。”温良辰急忙插言打断他这没羞没躁的话,然后又狠狠地甩了一句:“若要留下病根,我和你没完。”
 
“不用你和我没完,我直接自个儿了结去。”卫定放垂头丧气地一叹,也不寻地方落座,直接抱头蹲了下去。
 
温良辰见他诚心认错,模样又可怜,她心中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作为发泄后,便不再刁难于他,径直往隔壁去瞧温仪城。
 
温仪城玩累了后便睡着了,温良辰为他掖好被角,又出来去布置其他事宜。
 
谁在此时,水心急匆匆进门来报,向温良辰道:“姑娘,外头突然下起了大雪,表少爷说,咱们今日恐怕走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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