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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商的尸体躺在正堂中间的地上,颈部被割断了右侧大血脉,胸腹有捅刺利刃伤多处,短裈撕烂挂在腿上,下·体·亦被捅刺多次,身下有一道拖擦血痕,从里间屋子延伸出来。显是在卧房被杀死后,又被拖到厅堂。
胡商旁边躺着其妻。胡商娘子亦死于颈间利刃伤,眼睛被挖下,眼球弃置身侧,身上只着中衣,衣物完好,口中塞着衣物,双手被反绑着,身下亦有拖擦血痕。
谢庸、吴怀仁在外间验尸,周祈与崔熠走入卧房。
床上帷帘半掩,被褥凌乱,床头外侧和帷帘上有喷射血,地上、床头小柜上有另一片喷射血,地上亦有大片血迹。
看着地上和床头小柜上的喷射血,崔熠皱眉:“这是——”
“应该是凶手进屋,先杀死睡在外侧的胡商,然后制住胡商娘子,反绑,塞住其口,胡商娘子萎坐在地,凶手再割其颈,这样才有这两片血迹。”周祈道。
“杀胡商娘子这般大费周折是为什么?为何要反绑她?”崔熠问。
周祈摇头,目光扫过卧房内被掀开的柜子、打开的橱子、被扔得满地的衣物东西,走去这些橱柜前约略翻找。里面没有什么值钱财物,这胡商家道小康,不会没点儿压箱底儿的东西,应该是被行凶的匪徒拿走了。
崔熠、周祈从卧房走出来,谢庸、吴怀仁这边也验看得差不多了。
旁的倒还罢了,当听吴怀仁说“该男子被鸡·奸过”时,周祈、崔熠着实有些吃惊。
“我大略猜到胡商娘子为何被反绑塞口错后被杀了……”周祈道。
谢庸点头,淡淡地道:“让她观看辱尸。”
崔熠“嘶”一声:“这个凶手还真是……”
周祈点头,确实还真是……
验看完正房胡商夫妇的尸首,几人又移步后房和下房。后房胡商的两个女儿亦被奸杀,颈间都有利刃伤,但眼睛没有被挖下。下房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仆、两个四五十岁的仆妇都是颈间一刀毙命,身上没有其它伤痕。
崇化坊的里正、坊丁等在胡商家门口儿,谢庸、崔熠过去问询胡商家的情况,周祈则独自绕去查看门关和院墙。
周祈站在北墙下,弯腰查看地上一双只留了一半的新鲜脚印。
这个时节,不朝阳处多有苔藓,但今年雨水不多,墙根儿下青苔只有尺把宽,还带干不干的,便是在这青苔边缘,留下了一双前脚掌的脚印。
印迹虽不全,但也能看出此人脚不小,据此推测,这人极可能是个高大壮汉。
周祈直起腰,抬头看墙,竟然没什么踏痕……胡商家的院墙颇高,与大多长安人家的一样,中间是夯土的,地基和墙头是青砖的。
周祈在墙下逡巡一圈,后退两步,足尖轻点院墙,蹿了上去。
蹲在墙头往下看,上半部的夯土墙上确实没什么踏痕,不是自己在下面看错漏了。墙头青砖上也看不出什么。
但门插关没有被刀拨动的痕迹,凶手应该就是跳墙进去的,不是只在墙下站了一站。
周祈跳下墙,站在墙根儿下,又抬头看看墙头儿,猛地使力,脚未踩踏墙面借力,就这样硬生生旱地拔葱,再次蹿了上去。
手刚好攀住墙头儿。
周祈松劲儿,轻飘飘地跳了下来。
周祈拍拍手,看着地上那一双脚印,如今轻身功夫高手这般随处可见吗,还是一个壮汉高手?
周祈在轻身功夫上颇用心,年少时天天上桩子踩绳子,便是进了干支卫也没放下,她又是女子,本就身子轻盈,故而轻身功夫比旁的刀枪剑戟拳脚棍棒练得都好,被苏师父嘲笑“练了一身逃跑的本事”。
前年苏师父喝醉了,考较周祈功夫进退,竟然夸她:“若入江湖,单凭这轻身功夫,也算年轻一辈里的俊才了。”固然老翁兴许是喝糊涂了吹牛,但也兴许是“酒后吐真言”呢?
如今周祈却有些脸热,老翁可能确实在吹牛……
周祈想了想,不过,也兴许是别的……
带着尸体,谢庸、崔熠、周祈回了大理寺——郑府尹打四月间身子就不大爽利,这几个月京兆府崔熠当家,崔熠把自己当成半个大理寺的,有命案,直接去叫谢庸、吴怀仁,尸体也抬去大理寺,只等案件审结后补个移交文书。
王寺卿看着一字排开的尸首,面色沉重:“是十年前那个凶犯回来了。”
谢庸、崔熠、周祈、吴怀仁都看他。
王寺卿走去书案前,拿来几份旧卷宗分给谢庸崔熠等。
周祈看自己手里的一份,这是十年前丰安坊发生的一起命案。焦桐,四十三岁,是位塾师,与其妻叶氏、其子十七岁的焦长平、其女十一岁的焦大娘夜半时分被杀死在自家宅中。焦桐的致命伤在颈,胸腹亦被捅多刀,死后被奸尸,尸体也是从卧房被拖入正堂。叶氏的致命伤在胸腹,被挖下双目,眼球弃于堂中。焦长平、焦大娘都被一刀捅在腰腹上,死于旁室,身上未有其他伤痕。
周祈又换看了谢庸、崔熠、吴怀仁的,一个是延福坊进京科考的河东道士子,一个是靖安坊一个开印馆的,还有一个是兰陵坊一家布匹铺子的账房,都是灭门惨案,情形与丰安坊命案类似。
“前两日,平康坊发生命案,男子身中多刀,女子被挖下眼睛,我便有些疑心是这个凶徒再次作案,但因他每次都奸尸,且都是入户作案,我还有些犹豫,如今看来,就是他了。”王寺卿道。
“当年,他接连犯下命案,京城人心惶惶,不只大理寺和京兆府,禁军也与我们一起全城查寻搜捕。便是在这样的时候,这个凶徒又犯下了兰陵坊一案,然后他却突然消失了。”
“十年,他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