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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同陆文昭软磨硬泡一下就能明媒正娶,商歌郁闷得绒毛都蓬起来了。忽而,他听见面前的百花之神轻轻开口,带着喟叹。
“我们像这样聚首在一处,已经多少年未有了。”
商歌亦是微微一怔,接着他眯起金瞳,笑了。
“都是托星主的福。”
仙人们个性强烈且散漫,没什么必要的情况下,除了日常共事的那些之外,几乎想不起来碰面,都懒在在自己熟悉的地盘上,光阴轮转不绝,岁月忽然已逝。
三仙山还好,彼此离得近些,商歌则是常年驻守凤麟洲,等闲不会离开。这次借寻星主之机翩然入世,倒也别有趣味。
百花悠也笑了,她垂眸看向地面上,初夏繁花中,星主的白发紫瞳无比鲜明。
陆空星好不容易逃过了那些宗亲权贵的讨好与殷勤,推说疲倦,带着常青准备回宫。皇帝的赏赐就跟在后面,很快就会流水一般送入他的宫殿里,只是这对于陆空星来说,毫无意义。
他还没提押斗法发了财的那笔钱呢,他押了太多,贸然去提金子太过扎眼。正好,徐元符也押了,他这就遣常青去说一声,让徐元符帮他一起领了,日后再分。
陆空星深深叹口气。
掌握皇宫经济命脉的日子,可真是寂寞如雪啊。
领钱常青特积极,他大声应诺,然后飞快地跑走了,中途还“叭”地摔了一跤,一点都不觉得痛,爬起来接着跑。
金子!金子他来了!
陆空星目送常青远去,一回头,只听旁边草丛中有轻微的声响,顿时问道:“谁?”
“……九殿下好灵的耳朵。”
那人缓步而出,作文士打扮,一双轻微上挑的眼睛,端得是意态风流。
这又是一个前世的熟人,只不过,前世陆空星见到对方时,对方远比现在年长,且已经……追随了陆承影。
更令陆空星印象深刻的,自然是对方明明已经官至丞相,却毅然隐退。他前世时还不懂,现在觉得方忱世跑得可真及时啊,前世的他也该尽早跑掉的!
那问题来了,此时应当还未入仕的方忱世,为什么要在四下无人时单独见他呢。
陆空星谨记,此时的自己应当还不认识对方,于是面带疑惑。方忱世一笑,向陆空星深深一拜。
“下官方忱世,是朝中方学士之孙。今日花宴,承蒙陛下相邀,才得以出席。”
是老学士的孙子,这足够让陆空星产生一定程度的好感。
不等陆空星回答,方忱世忽然抬眸,纵使语调平稳,陆空星依旧能察觉到他潜藏在平静语气下的激动。
“今日在宴上,听了九殿下的名花贤臣论,一时激动,情难自已,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与殿下见一面。”
陆空星:“……”
你们这些立志做贤臣的人,“情难自已”之类的词用得好溜啊。不过方忱世今生这么早就入仕了,看来他真的不能迷信前世的轨迹。
“我听过方大人之名,一篇《白鹿赋》引得鹿临纸贵,实在是流传千古的好文章。”对方很客气,陆空星也跟着客气,“平日里在学馆中,我也常听夫子提起方大人。”
“哦?祖父都说了些什么?”
方忱世只觉自己此刻在九殿下面前,几乎失了平日里所有的稳重,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样,一心只关心自己在对方心目中是何形象。
祖父都美言了些什么!快让他听听!
陆空星忽然以袖掩口,紫瞳弯弯。
“倔得很,不娶亲。”
方忱世:“……”
最初的错愕之后,他忍不住笑了。陆空星依旧弯着眼睛,因为待他好的方学士的存在,他也愿意给方忱世许多友善。他隐隐已经察觉到方忱世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只不过,他不希望方忱世太过强调那种关系。
——君臣关系。
他欢迎朋友,不需要臣属。
方忱世笑得直摇头,先前在心里酝酿许久的那些试探的话语,一时间居然全忘了。他惊喜地发现九殿下是如此懂得掌握人心,不过初见,就令他心中产生了强烈的亲近感。
但有些话,他也不得不说啊。
“九殿下,我知晓殿下此时志向,那志向应与我相同。”他敛起所有谋划、算计,诚心说道,“只是名花贤臣的理想虽美,芍药虽美,殿下也可多爱爱国色。”
果然。
陆空星在心里叹气。
怎么与长公主一样,又是一个想让他当皇帝的,他都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被人拼命推往那个位置上去。更何况,他现在满心小鹿,于是只能摇头拒绝道。
“我还是爱芍药。”
方忱世眉目舒展。
“这也无妨,谁说芍药不能当国色?九殿下说什么是国色,什么便会是国色。”
“殿下莫担心,依旧按平日行事即可。今后,谋事有我。”
他向陆空星再拜,一拂衣袖,神情明快地离开了。
陆空星:“……”
他不知道那些人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又寄托了什么。他根本无意去承受强加于他身上的压力,也无意去回应突如其来的期待。
凭什么呀?
前世他心意未定,犹如浮萍随波,这些人不曾来;而今生他仰望穹顶神仙道,这些人又蜂拥而至,在他身上强压一个当圣君的未来。
凭什么呀。
他并不是责怪这些人,这些人也怀揣着一个盛世大昭、四境升平的理想,陆空星认为这理想是好事,只是他自己并不在其中而已。
他决意成仙,心意弥坚,不可转也。
但愿这些人不要再加筹码于他身,不然到最后,必定失望。
“九殿下!”
方忱世一走,常青刚好快跑回来。他已经同徐国师的小道童丹砂说了,先由丹砂将金银领回来,他们到时再去分,更安全。
临回来的路上,常青心里念着九殿下喜欢的花,特意请看院子的宫人帮忙剪了一束。一听说是给九殿下剪花,宫人自然千般愿意,常青也感到面上有光彩。
害,也就是跟了个好主子。
不值得羡慕,不值得。
“奴婢记得九殿下喜爱芍药,特意带了一束,回宫给殿下插进花瓶里,好看!”
陆空星指尖拨了拨这束三色芍药,他桌面的花瓶中,已经插了一束荷花、一支琪花,现在还将有一束芍药。
属于狗狗鹿的空间,不多了!
常青还沉浸在方才花宴上众星捧九殿下的喜悦里,一路叽叽呱呱的。那什么名花贤臣论,他听着就觉得云里雾里的,是个厉害东西。九殿下喜爱芍药,还爱出这么些门道来,真不得了。
说不准,九殿下日后前途……
那他岂不是也能鸡犬升天?
陆空星突然停住脚步。
“不是因为芍药喻贤臣,我才喜爱芍药的。”
他转着指尖的芍药花。
“芍药有另一名,名曰‘将离草’,我很喜欢。”
将离将离。
他终究要离别红尘,去往仙乡。
花园中清风吹来,常青只见九殿下白发飘飞,袖袍翩跹,压住袍角的碧色玉佩上是丝丝缕缕的金色反光。
他忽然觉得,九殿下恍若要乘风,往九天上去。
“所以,莫再提什么名花贤臣了,今日被误解太多,实在疲倦。”陆空星重新移动脚步,常青跟在他身后,耷拉着脑袋,不敢再作声。
正当常青眼观鼻鼻观心地向前移动时,忽然,陆空星的脚步一停。他没有回头,而是轻声以气音询问身后的常青。
“前面那名宫女,可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人?”
常青定睛辨认片刻,肯定地点点头。
“正是的,是太后娘娘宫中的。”
陆空星望着那名宫女,对方步履有些虚浮,刚走几步,就轻轻咳了起来。
乍看起来没什么奇怪之处,只是现如今陆空星紫瞳澄澈,稍一专心就可望气之术全开,在他眼中,这名宫女全身都冒着淡淡的黑气。
……许是病气?
他心底稍微有些不安,脚下一转,就带常青绕开了那名宫女。
***
陆空星本以为花宴结束就都结束了,不料,他在花宴上的言论竟被大肆传扬出去,一时之间,名花贤臣论誉满大昭。
各州的亲王也纷纷在最好的花季里,搜集芍药,送至皇宫,表达愿做贤臣的臣服辅佐之心。就连牡丹,都在这波芍药的热潮前黯然失色。
更令人惊讶的是,约莫一月过后,芍药的花期本该过去,然而各地芍药,竟全无衰败迹象,依旧盛放。这在崇仙尚道的大昭,可是不得了的仙迹,人人都称这是上天感应,名花贤臣论传得愈发厉害。
诸多学子,还将名花贤臣论与方忱世日前所作的那篇《白鹿赋》合起来读。读书人们口口声声要做芍药,要做白鹿,热闹纷扬。
陆空星感到窒息。
他现在已经不敢出宫门了,每天在宫中守着狗狗鹿,想着先避一避风头。他丢出花枝,荷花小鹿就蹦蹦跳跳捡回来交给他,陆空星看着小鹿,忽然想起那个白鹿开国的传说。
他自然是听过那个传说的,只不过并不是很清楚细节,民间的版本可能会有夸大之处,现在左右无事,倒也不是不能听听。
“白鹿开国的传说?”听说陆空星想听这个传说,常青瞬间兴奋,“九殿下问奴婢,可问对人了,奴婢父……师父曾讲过这个传说,首尾俱全,堪称精彩纷呈!”
但凡跟小鹿沾边的东西,陆空星都很感兴趣。他抓了一把金瓜子放在桌上,像是在茶楼打赏,常青眼睛都笑眯了,当即扯开嗓子开始讲。
“话说当年,圣祖皇帝躬耕山间……”
大昭的开国皇帝于山间耕种,忽遇白鹿。白鹿有灵,带开国皇帝翻山越岭,寻到一处洞府。
开国皇帝于是风雨无阻去洞府外求见,历经七七四十九天后,洞府打开。
“诚心动天神,石门中自开!只见那洞府之中,缓缓走出一名白衣黑发的谋士,堂堂仪表,佩白鹿佩、文士剑……”
陆空星心中一动,他越发觉得,这传说中的开国白鹿,怕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鹿,白衣黑发的文士,自然是陆文昭。
因为白鹿开国,所以大昭的都城名叫“鹿临”;因为白衣谋士是陆文昭,所以大昭皇族以“陆”为姓。
这样是说得通的!
他听常青说书一样,说着谋士辅佐大昭初代皇帝打下千里江山,却又在皇帝登基那一日,消失不见。
“正所谓事了拂衣青崖间……”
初代皇帝舍不得此等不世奇才,带兵前往山间洞府访寻。洞府大门紧闭,微有人声,初代皇帝隔门而问,问谋士,为何不入宫受封。
“谋士答曰——无意功名,谋事已成。”
常青一拍醒木,讲得眉飞色舞。
“圣祖皇帝又问:军师所谋何事?”
常青抑扬顿挫,在陆空星亮晶晶的眼睛注视下,几乎是唱了起来。
“答曰——”
“安~~天~~~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