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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振江至此时,那双如铜铃般的大眼睛泛出了惊诧的光芒:“这是怎么回事?”张少飞启开眼睛:“宰相,须知这并非寻常之仇,冥冥之中,苍天有眼。你我之仇,已在你坠崖之时两清了。”“这……”张少飞的话语勾起了关振江对往日的万干感慨。他追溯了自己的人生历程,叹了口气,由衷地说:“张刺史你德行高洁,虚怀若谷,又得上天庇护,难怪老和尚授法并将袈裟金钵传与你了。张刺史,请你见谅,我错了。”关振江毕竟是个虔诚信佛的人,深知因果,说完,跪了下来,虔诚地说:“希望张……张大师为我说法。”张少飞欣慰地点点头,在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他拍拍身边的地方,示意他也坐下休息。关振江此时对张少飞是满心敬重,怎肯与他并肩而坐。他席地坐在了张少飞膝下,而且还恭恭敬敬对着张少飞合十致礼。张少飞伸出右手,慈祥地抚摸着他的头顶,亲切地说道:“你既然是想听我为你说法,我就为你开示禅慧法要。”一股暖流从关振江头顶徐徐传遍全身,如沐浴春风,如畅饮甘露,如醍醐灌顶,如琼浆润心……关振江激动得热泪盈眶。张少飞见关振江如此激动,对他摆了摆手,说:“你先不要太激动,我如今不能为你说法。”关振江:“我是诚心诚意的,你为什么说不能为我说法呢?”张少飞提高了声调:“你动不动就要兵戈相向,杀孽太重,六根未净。既然是为求法,就应该摒除心境中的各种缘影,不要生丝毫的杂念,做到四大皆空。我才能够为你说法。”关振江静默了很久,没有答上话来。张少飞轻轻拍了拍他,“你先闭上眼睛,将心绪平静下来,断绝外缘,清除内心所有的思虑,然后,我再给你说。”关振江按照张少飞所说,闭上眼睛,心绪慢慢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张少飞看到关振江面色恢复了常态,呼吸也变得又细又轻,若有若无,于是,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善的不要思,恶的也不要想,正在这个时候,哪个是你的本来面目?”不思善,不思恶,也就是离开一切分别对立的妄想,心念不动不摇,一念不生又了了分明。这是一种什么状态呢?这就像深山老林中的水潭,当风完全停息之后,水面上一丝波纹都没有,由于潭水处在静止状态,水中的杂质全部沉淀下去。这时候,你会看到,潭中之物纤毫毕显,一清二楚;而同时,潭外一切景象都分毫不差地映现在水面之上。这种意境,用禅宗祖师的话说,就是“澄潭秋月,灵明不昧”。此刻,关振江的心,就处在这种状态中。他在张少飞的提示之下,蓦然回首,回光返照,突然之间恍然大悟。像忽然卸下了千斤重担,像不经意间挣脱了千年禁锢……在那石火电光的瞬间开悟了的关振江,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泪水涟涟地抱着张少飞的腿,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停地摇呀摇。半晌,等他察觉到自己这个十分幼稚的举动时,不好意思地笑了。关振江想了想,又问张少飞:“大师,除了这些,还有更秘密的佛法吗?”张少飞说:“能对你说的,就不是秘密了。如果说还有什么秘密的话,也都在你自己的心里。你自己心中,比我、比佛祖,可一点儿都不少呢。”关振江听了这番话,如同一个贫穷的叫花子,原来整天在外面寻找财富而未得,现在忽然在自己的家里发现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他不禁又高兴又懊恼。高兴的是从此不再受穷;懊恼的是,自己生生世世,费尽千辛万苦向外寻求,却原来宝藏就在自己身上。关振江听后,脑海笼罩着的云霾一扫而光,变得豁然开朗:“关振江我虽然身在官场,如今看来,实际上还没有得到佛法真谛,未识自己的本来面目。现在承蒙开示,禅理人心,就像是人饮水,冷暖只有自己知道。请你宽宏大度,饶恕我刚才冒犯之罪。现在,你就是我关振江的师父了。请受弟子一拜。”关振江郑重地跪拜谢师。”这个关振江,之前虽是个恶毒之徒,但明白事理后,转弯也快。张少飞迭迭摆手:“不,不,我不能收你为徒。”关振江不解地追问:“为什么?你是嫌弃于我,还是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非也!我们还是以师兄弟相称更为合适。毋须客气,请起来。”张少飞伸手扶起关振江,“你比我年长。那么,该是你为师兄,我为师弟。”“不,你道行比我高,应该你为师兄,我为师弟。”关振江口气坚决。“这……”正当两人正在谦让间,张少飞听到了远处传来了脚步之声,知道不能再多犹豫了,便说,“好吧,那么我就做师兄吧。关师弟,我们今后要好好自行护念,不要使它在我们这一代的手中就断绝了。”“师兄讲得在理。”关振江拍了拍手上的泥尘,问,“我自感朝廷内争权夺利,杀机重重,我不打算回去了,只想追随师兄左右。”张少飞迭迭摆手:“现在机缘未到,你赶快走吧。”关振江迷惘地:“师兄,我不知该往什么地方去呢?”张少飞略微想了想,说:“待平息一场战乱后,你再离开朝廷,到有‘佛’字的地方就停下来,碰到带‘山’字的地方就住下来。”果然,日后关振江于佛山狮山出世传法,住持道场,弘扬禅慧法,影响极大,成了一方化主(此乃后话)。关振江得到张少飞的心印后,自然满心愉悦。这时,山下边的灌木丛林传来了关虎、李豹之声,并且越来越近,看来他们快上来了。关振江急急忙忙对张少飞说:“师兄,你我就此别过。”“好。”张少飞抄起袈裟金钵,向关振江施了一个礼,“望师弟多多保重。”“也望师兄,不,不,应该说是,望慧祖多多珍重。”关振江也施之以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