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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雪是真亲哪！”初冬了，陈瀚文领着一个班的兵走在田间小路上时，仰着头看着天空中飘飘洒洒的小雪花说道。</P>
他这么一说，跟他并排走在一起的巧油子便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接住一片雪花。</P>
“山东的雪花也是六瓣的。“巧油子看着那在自己的手心开始慢慢融化的雪花道。</P>
”我说巧油子，人家陈排长那是肚子里有墨水的，吟个诗弄个雪整个景儿那都行，你说你个熊样的装什么斯文人。“有人在后面说话了，那是单飞。</P>
“艹，我咋就不是斯文人，你听我叫的动静，鸟油子，嘿嘿，叫的多好听。哪象你一个老鸹还单飞，呱呱的，跟丧门星似的！”巧油子反驳。</P>
巧油子所说自己说话好听，巧油子就是指东北的一种山雀叫苏巧儿里最能叫的那个，在捕鸟笼子里“勾搭”别的鸟来自投鸟笼的，好听不好听不知道，但肯定是最能叫的！</P>
巧油子所说的话未必有多幽默，但是贫嘴嘛，要的就是一个气势。</P>
尤其他把单飞比作人见人烦的老鸹着实把后面的士兵给逗乐了。</P>
别人一笑自然把单飞气的没招，嘴里就说：“我特么的把你个巧油子塞到灶炕里烤了吃喽！”</P>
士兵们接着笑。</P>
而这时已是独自走到前面的陈瀚文却叹息了一声。</P>
他觉得自己老了，经历的太多了，就越来越多愁善感了。</P>
商震手下的那些老人越来越少，陈瀚文终于千年的媳妇熬成了婆，他，老兵，排长，就这身份，至少在他现在吟诗弄景儿没有人再笑话他了。</P>
他倒是想让有人笑话他了，比如马二虎子、郭宝友、小簸箕、白展，等等吧，可是那已经不可能了。</P>
阵亡的阵亡，负伤的负伤，还有那个狗日的当了逃兵的白斩鸡。</P>
要是那些不见了的同伴回来，他都能大半夜睡觉都把大鼻涕泡美出来！</P>
哦，对了，还有营长商震，唉，什么时候能回来呢？</P>
商震失踪的时候还没有到初秋，可现在却已经是初冬了，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P>
其实他们营所有人在理智上都觉得营长已经不可能回来了，换言之——可是没有人会说这样的话。</P>
第一，谁说这样的话，他们在情感上接受不了。第二，这种情形就象那个童话，皇帝的新衣，谁要是敢把皇帝没穿衣服说出来，必定会遭到群起而攻之。</P>
雪慢慢下的大了一些，有微风，那雪花便被风吹进了每个人的领口中。</P>
后面的人在闹，就变成了陈瀚文一个人在前面走着，他竖起了领口不让雪花飞进来便有些哈腰，这时看起来不象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反而象一个岁数大的老头。</P>
半个多小时后，陈瀚文他们已是进入到了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到了这里空气中就弥漫着一种酒糟的味道。</P>
“真香啊！”好几个士兵同时用力吸着鼻子说道，他们是来搬酒的。</P>
这个村子里有个酒坊，是他们营的人外出时无意发现的。</P>
不过由于时下动乱，那酒坊已经很久没有烧酒了。</P>
烧酒那是需要粮食的，正如在人类发展史上，当有酒出现的时候至少说明粮食有了剩余。</P>
当然了，烧酒也不一定非得用粮食，比如高梁，可就算是不需要粮食，可哪怕是用地瓜烧那也总得有地瓜才行。</P>
王老帽为了提振士气，却是弄来了不少地瓜给那个酒坊送来，让那户人家给他们烧点酒。</P>
而今天到了出酒的日子，陈瀚文他们就是来取酒的。</P>
只是现在他们进了村还没有到那酒坊呢，就见一户人家站在门口的一个半大小子说了句：“咋又来了一伙呢？”</P>
可他也只是才说这么一句话就“哎呀”了一声，那却是被家里的大人一把给揪了院子里去了。</P>
咋又来了一伙？</P>
陈瀚文看着那孩子被大人给拽进了院时，便听到前面传来了吵吵巴火的声音。</P>
“快上！”陈瀚文叫道，他和自己带来的这一个班的人就往前跑。</P>
随着脚步的临近，前面的吵吵声就能听清了。</P>
“老总啊，这酒也是你们的人定的啊，你可不能拿走啊！你这要是拿走了，我咋跟人家交待啊？”有人就嚷。</P>
陈瀚文他们一拐弯的功夫，那个酒坊就在面前了。</P>
他们眼见着有几个士兵手里正捧着酒坛子，而有一个军官却是一抬脚就把一个人踹翻在地，嘴里还骂着：“去你奶奶腿儿的！”</P>
一听那口音，一看那几个人的军装，陈瀚文一摆手，他们的人反而不往前上了，就在原地瞅着，他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P>
东北口音，东北军的军装，是不是自己人不知道，反正是东北军的。</P>
果然，当那几个人转过身时看到了陈瀚文他们就一愣。</P>
双方都在互相打量着，这一照面功夫竟然都没说话。</P>
“哪部份的？”最后倒是那个刚踹完人的军官先问道。</P>
他是个连长，眼见着对面也就陈瀚文是军官打扮，可那身行头也没有自己军衔高，心理上倒是有优势的。</P>
“呵，你问我？”陈瀚文给气乐了，“你抢我们的酒，还问我们是哪部份的？”</P>
“你们的酒？长官拿你们的酒不应该吗？”那个连长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P>
“这586团可真尿性，不光抢老百姓的，连自己人的东西都敢抢，自打少帅出事真是越来越不长近了。”陈瀚文慢条斯理的说道。</P>
“嗯？你认识我？”那连长这回是真愣了。</P>
“你是连长我是兵，嘿，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正常。”陈瀚文笑了。</P>
他还真就知道这个连长，姓什么他不知道，可是赵铁鹰586团离师部很近，而他们营却又和警卫连合并了，他值哨的时候认识的军官自然是多一些的。</P>
“既然认识我就好办了，让道，这些酒归我们了。”那个连长大喇喇的说道。</P>
“归你们了？那是不可能的——”陈瀚文拉了个长声后突然就戛然而止，“别提官衔，你们上来就抢东西，也别提军纪，这位长官你要是想打一架咱们就动手。</P>
哦，对了，你们几个。”陈瀚文伸手指向了对面那几个捧着酒坛子的士兵道：“把酒坛子放下准备打架，放好了，这年头弄点酒不容易。</P>
万一你们打输了，回去叫你们赵团长过来找场子，说不定还能把酒抢回去呢。”</P>
都当了十多年兵了，可陈瀚文也难改他秀才本色，现在迂腐气倒是差了一些，他一看这种情况肯定是要打架了，前面的说辞也都正常，可后面的让你们赵团长过来找场子，这可就有点文人的阴损了。</P>
“我艹！”陈瀚文的话成功的激怒了对面的那个连长，随即他就命令道，“把酒放下，咱们掂量下对面的这几个主儿有多牛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