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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让人重新添了茶水,道:“这都要入七月了,便是上午,日头也大,表小姐怎么一路就走了过来,想要过来,坐了小车亦或是软轿,不是舒服一些?”
何小姐听了这话,没有立刻接话。
来天一院里,她没有惊动其他人,她又不是来与臻璇认亲请安的,若叫别人知道了,她这一趟不是白来了吗?何小姐要瞒着人,自然也就无人替她安排软轿,只能一路走来。
她想了个托词,抬了眼帘扫了臻璇一眼:“听说夏家园子景致不错,就随便走走。”
臻璇心里明白,并不戳破。
叮叮几声,西洋钟作响。
臻璇看过去,已经到了午初了。
天一院里一般是午正摆饭,但执棋看臻璇与这何小姐几句对白,就晓得她无意与何小姐一道用饭。
执棋悄悄退了出来,吩咐了守在外头的麝月:“还是照常去厨房里领了饭菜,拿回来之后先在小厨房里温着,等表小姐走了再摆桌。姨娘那里正点儿送去,不要耽搁了。”
麝月听了吩咐,应了一声,自会安排好。
执棋又回到屋里,见何小姐的目光从打钟开始就一直落在西洋钟上,没有移开过。
这个西洋钟与何小姐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明安城靠海,自有不少西洋货物漂洋过海而来,西洋钟这一种东西,并不少见。
何四老太爷迁离明安城多年,但他的父亲当年毕竟是明安城首富,便是越了平民百姓规制的东西,家里都偷藏了几样,何况是摆些西洋货呢。
分家的时候,家里古董、书画、金银器具是分了,何四老太爷也分到不少西洋物件,其中便有西洋钟。
迁往内陆商业并不发达的宿水城。这些日常生活里不常见的东西就稀罕起来了。
何四老太爷把西洋钟放在了自己的屋子里,何小姐打小喜欢这些新奇玩意,眼红得紧,当这是顶顶值钱的东西。
等她这回偷偷跟了何四老太爷到了明安城。见识了城中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西洋钟之后,她还是觉得自家的最好。那些店里摆放的西洋钟,无论是模样做工都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要说好的,也只有何大老太爷家中收藏的那一个了。
昨日何小姐到了夏家,就见何老太太屋里有一个,她心道也是寻常,这位老太太可是祖宗爷的心头肉,给的嫁妆定然是什么好东西都有了。
等她去过了长生居,见到屋里也摆了一个模样好看精细的西洋钟的时候。她心里不由想着,夏家有钱,何老太太当真没有骗她。
而臻璇的这一个,表盘缀了宝石,那表针闪闪的。怕是纯金的,晃了何小姐的眼睛,而那清亮声音在耳边回荡,久久不去。
何小姐羡慕,更是嫉妒,她不再看着西洋钟,而是打量起了屋里其他的摆设。顽石她看不懂,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玉如意上头。
玉色剔透,雕工精致。
她昨日在长生居里也不曾见过能与这两柄玉如意媲美的东西。
脑海里不由冒出了一个主意。
“听闻表嫂是官家出身,想来在闺中的时候,家教甚严,极重规矩的吧?”何小姐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甚至自我贬低了一句,“与我们这种商户人家不同的。”
臻璇一时不解何小姐想说什么,并不答话,只等她继续。
何小姐抬起手,指向了玉如意。
臻璇没有顺着何小姐的指尖看向玉如意。视线停在了她染了凤仙花的甲片上。
要臻璇来说,不去说她叫人不喜的眼神,何小姐的模样算漂亮的了,只是她有一样短处,便是肤色,她的皮肤一点也不白皙,透着黄气。为了遮“丑”,何小姐的脸上盖了不少粉,却越发显得假了。
何小姐注意了脸蛋,却忽略了双手,手显黄,她却偏偏染了橘色的凤仙花,这么一看,当真是宣扬了短处。
见臻璇盯着她的甲片看,何小姐还当是羡慕她染的颜色正,不由得意起来,语气越发压不住,全是讥讽:“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留在了自己屋里,不是应该孝敬长辈吗?连我都知道,长辈没有的东西,自个儿绝对用不得。”
说完,何小姐盯着臻璇,想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何小姐等着看臻璇惭愧头痛的模样,不想对方反倒是笑了起来。
“表小姐有所不知,这两柄玉如意是皇上御赐的东西,是我出嫁时与我添妆的。御赐了这么金贵的嫁妆,便是长辈,也没有献上去的道理的。”臻璇说完玉如意,又说到了郑老太太那儿,“祖母屋里也有不少宫中赐
下来的东西,有一些能赏了我们晚辈,有一些只能收在身边,便是搬去长生居也是不合规矩的。”
何小姐越听脸色越暗,咬着牙瞪着那两柄玉如意。
有所不知!
明着是在说她不晓得东西来历,暗里的意思不是她商家女不懂官家规矩、皇家规矩吗?
偏偏这之前还以自己出身商户却懂规矩来压臻璇,这没几句话,就让人全给顶了回来,怎么能叫她舒服。
见何小姐愤怒表情,臻璇更是不愿意与她多说,对方就是来寻事的,还不如早早打发了,省得费了自家时间。
臻璇端了茶,道:“眼瞅着都这个时辰了,我这儿呢,午饭都是厨房单独做的,孕妇吃的东西不太一样,不适合你一个闺阁姑娘用,我也就不留你了。屏翠园里还等着表小姐开饭吧?”
端茶送客,臻璇说得明白。
执画打了帘子要请何小姐出去。
何小姐全然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就是不挪动。
执画看不上何小姐的做派,开口道:“表小姐请吧。”
这是明晃晃的赶人,何小姐火气蹭蹭蹭地往上窜,若就这么出去了,这一次交锋不是成了她的完败了吗?
顶着大日头走来天一院,是要见一见传闻里这个与她年纪一样却出身高人一等的表嫂,不是来给人下脸面的。
今天过来之前,何小姐就叫人在夏家仆从里打听了一圈。
选择仆从打听,何小姐有她的道理。
自傲如她,在面对长辈的时候也不敢过于放肆,总归要有些规矩模样才是,至于那些下人,她高兴就赏,不高兴就打,还要在这帮奴才跟前假惺惺吗?反正都是奴才,敢忤逆她,打死就行了。
打听了一圈,人人都说,二奶奶脾性好,易相处的,待人和气。
何小姐信以为真,早早过来叫板,却没讨到一点儿好处。
这个裴臻璇,竟然是在奴才跟前都惺惺作态的女人,把别人都诓骗了,底子里根本不是什么好货!
何小姐咬着银牙,便是要走,也要再刺上臻璇几句。
“亏你还是世家出身,懂得大户人家的规矩呢。明明自己有了身孕,也不替丈夫在屋里安排个人,把一个病得半死不活的姨娘摆在前头做样子。啧啧,这要是在我们宿水城,岂止是一个不贤惠呀。”
话音一落,臻璇还未表态,执棋与执画具是面色一凌,低下头去。
何小姐看在眼里,以为她们是在等那么一个机会,却被主母压在下头,心里都是不忿的。她眼底轻蔑之情溢于言表,对臻璇也对两个丫鬟。
臻璇也看到了,她的理解与何小姐全然相反,执棋与执画是被何小姐吓着了。
何小姐之前说话就颠三倒四,没有道理,但好歹还是一个女儿家能说的话,而现在这句,出格得没了边了。
好好一个小姐竟然能没脸没皮说出这种话来,还一脸的理所应当,真是前所未见。
偏偏说的东西还把执棋与执画牵扯了进去,要不是臻璇在屋里,执画怕是要不管什么主子丫鬟,先反驳回去了再说,宁愿事后领一顿打,也好过叫何小姐拖下了河。
“表小姐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们那儿是你们那儿,这儿可是甬州,怎么会一样呢?就好像我们甬州的小姐,闺中岂会议论表哥表嫂之间的事体。你这么直愣愣说了,大抵是你们那儿的规矩吧?”臻璇说完这些,冷眼看向何小姐,在她反驳之前,嗤笑道,“话又说回来,我屋里的事,与表小姐何干?你这闲事管得也太多了吧。”
何小姐猛然站了起来,指着臻璇,一个“你”字梗在嗓子里,半天说不下去。
臻璇冲执棋示意,叫她把何小姐送走。
执棋嘴上恭敬,说道:“奴婢送表小姐。”手上却是使了劲的,挽着何小姐往外头带。
执画见了,过来架住了另一侧,两人一块把气急败坏的何小姐“请”出了正屋。
外头候着与何小姐一块来的两个丫鬟,见了何小姐吃亏,赶忙上来:“两位姑娘这是什么道理!”
执画松开了何小姐,把她推到那两个丫鬟怀里,语气不善:“我还要问问你们两个,怎么伺候的表小姐。表小姐昨日刚到,今日你们就叫她顶着大太阳走了这么远的路,这下好了,中暍了,人也晕乎乎的胡言乱语。我这就去备了软榻,你们赶紧送表小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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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表小姐是96很少写的类型,是个不一样的神经病……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