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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更。
以及,明天三更,第一更早上10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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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六,月光皎洁。
臻璇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帐幔上,久久才认清楚。帐幔是石青色的,这是长生居,她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了。
想明白了,臻璇翻了个身又要再睡,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又偏头看了一眼,这才醒悟过来。
她中午时才生了儿子,理应睡在西梢间产室里,可这帐幔,明明是东稍间里的。
张了张嘴想要人,嗓子干涩发痛,只好抬手掀了帐幔一角。
执画守在一旁,听见响动,走到了床边:“奶奶醒了?”
臻璇指了指嗓子,执画会意,把帐幔挂在勾上,又去倒了热茶,伺候臻璇喝了。
臻璇四周一看,果真是在东稍间里,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挪回来的?她竟然睡得那么熟,一点都没察觉到。
执画观察得仔细,见臻璇面露疑惑,笑着道:“傍晚时,二爷让挪了奶奶过来的。今日老祖宗高兴,精神头也好,留了二爷在前头用饭,奶奶且等一等,二爷一会就回来了。吴妈妈带着哥儿歇在东厢北首的屋子,与曦姐儿相邻。”
执画把臻璇关心的事情一次说明白了,臻璇放下心来,脖颈枕着引枕,清了清嗓子道:“我有些饿了。”
声音依旧喑哑发干,好在没有那么火辣辣的。
执画点头,出去吩咐了几句,又与挽琴一道进来了。
“各府里都去报喜了,陈妈妈说,老太太与太太拿着红蛋可高兴坏了,等哥儿洗三的时候就过府来看奶奶。”挽琴含笑说完,见臻璇亦眉目带笑,便问道。“要不要抱了哥儿过来?”
臻璇生产时耗尽了力气,还未看过孩子一眼就睡着了,闻言点点头:“都抱来。”
两位奶娘一前一后抱着孩子来了,臻璇接了儿子过去。他沉沉睡着,小手却不老实,一动一动的,臻璇失笑,偏过头亲了一口。
臻璇又看女儿,曦姐儿娇气,特别依赖父母,如今添了个弟弟,不晓得会不会不习惯。
让曦姐儿在身边坐好,臻璇搂着她说话。曦姐儿的兴趣却全在弟弟身上,手指点了点昀哥儿的鼻子,又指了指昀哥儿的小手,咯咯笑道:“手,手。”
曦姐儿正在认身体部位。平时都是指着她自个儿认的,现在全往昀哥儿身上招呼。
臻璇问她“脚”、“头发”、“嘴巴”,曦姐儿指着昀哥儿不停笑。
这幅趣味样子,把屋里的丫鬟奶娘都给逗乐了。
夏颐卿绕过屏风进来,就见臻璇抱着昀哥儿搂着曦姐儿玩闹得起劲,脸色略有些白,晶亮眸子里笑意盈盈。格外好看。
曦姐儿听到夏颐卿脚步声,扭过头伸出了双手,奶声奶气道:“抱!”
夏颐卿弯了唇角,抱了女儿坐在了床边。
想着他们夫妻有话要讲,挽琴正想带着人退出去,厨房里送来了吃食。
夏颐卿哄了会儿曦姐儿。把她交给了奶娘,又抱了昀哥儿亲了亲,让吴妈妈带他回去睡。
臻璇快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厨房送来的都是清口又好克化的,挽琴伺候臻璇用了。
夏颐卿去了净室梳洗。出来的时候,臻璇也吃得差不多了。
挽琴和执画赶紧都收拾了,规矩退了出去。
夏颐卿在床边坐了,一手握着臻璇的手,另一手抚着臻璇的额头,四目相对,静默着对望了许久,各自笑了。
夏颐卿俯下身来,含住臻璇的双唇勾勒,红唇上有伤口,不比平时柔软,可一想到这伤口因何而来,夏颐卿只觉心疼不已。
臻璇没有动,承受他温柔的亲吻,半阖着的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他的眉梢眼角,心中一动,哥儿像极了他。
知道臻璇体力不济,夏颐卿不敢索取太多,略撑开身子,柔声道:“老祖宗赐了名了,左日右匀,昀哥儿。”
臻璇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笑着点了点头:“总算没有让老祖宗失望。”
夏颐卿眸色一沉,臻璇这段日子背负了很大的压力,她没有明说过,他也能感受得到。
彼时安慰不得,安慰也无用,而此时,更是千言万语也描绘不了心境,半响只吐了一句话来:“七娘,让你吃苦了。”
臻璇一怔,见他目光真挚,情深之中亦有愧疚心痛,她笑着摇摇头:“生孩子哪有不辛苦的。”
生孩子苦,担着心事更是苦,但为了面前这个男人,她心甘情愿。
这一夜,臻璇靠在夏颐卿怀里睡得格外安稳,连天亮时
夏颐卿起床都没有惊醒过来。
两个孩子睡得也很好,曦姐儿醒来后由奶娘带着在屋里玩耍,昀哥儿半梦半醒间吃了奶,又睡着了。
怕惊搅到她们,长生居里格外安静。
云氏到了的时候,老祖宗屋里也没什么动静。她轻手轻脚进到东稍间,见湘翮在擦拭博古架,便低声问道:“老祖宗还未醒?”
湘翮笑着颔首,轻声道:“昨日里高兴,说了不少话,今天大约是累着了。”
这半个多月,老祖宗一直都是睡到午时前后的,云氏听了这话也不觉得意外,走到帘子边竖耳听了听,里头并无声响,想来还睡得沉。
湘翮进出做事,云氏倚在软榻上看书,不知不觉到了午时前后。
寝房里依然没有任何声响,桂嬷嬷有些不放心,隔着帘子轻轻唤了两声,又等了片刻,没有听见任何回应,她挑了帘子进去。
云氏放下了书,盯着晃动的帘子若有所思。
里头猛然传来噗咚一声响,云氏赶忙下了榻子,提声唤道:“桂妈妈?”
湘翮和怡翮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唤了两声,跟着快步往里走的云氏一道进了寝房。
阳光透过窗子撒入,一室温暖。
竹青色帐幔落下,隐隐能看到老祖宗睡着,桂嬷嬷瘫坐在床脚,脸上布满了泪水。
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云氏心里跟打鼓一样,硬鼓起勇气,三步并两步到了床边,一把掀开了帐幔。
云氏脚下一软,差点摔倒,湘翮透过那摇晃的帐幔看清楚了。
老祖宗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湘翮手脚并用爬到了床前,颤颤巍巍抬手试了老祖宗的鼻息,没有一丁点的气息了,再一摸老祖宗被褥下的手,凉得她猛得又把手抽了出来。
怡翮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会不懂,踉跄着跑出了正屋,哭着喊道:“老祖宗殁了!”
撕心裂肺一般的憾哭传遍了长生居。
执棋正伺候臻璇喝汤,突闻此声,她的手一抖,瓷碗掉在地上,碎了,热汤沾湿了她的裙角鞋面,她全无感觉,只是愣愣看着门外。
臻璇愕然不已,脑海一片空白,待听到外头动静越来越大,她才回过了神,猛得撑坐起来,却被闻讯赶来的陈妈妈一把按了回去。
“奶奶,您千万不能下床,前头三奶奶在,已经去各房传信了。”陈妈妈不住劝着,“昨日才生了哥儿,这几日可千万动不得。”
臻璇颓然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老祖宗的音容笑貌盘旋在脑海里,与她说佛经时的平和,抱着曦姐儿时的疼爱,抚着她的肚子时的期待,以及她未亲眼所见却能勾勒出的老祖宗抱着昀哥儿时的满足和喜悦。
明明昨日里还好好的,一夜之间竟是睡过去了。
从一开始就晓得有那么一天,可真的来临的时候依旧震惊得无以言表。
为何不能再多给些时日……
好在三房、四房都赶回来了,好在夏奂卿和歆姐儿能回到甬州,好在她让老祖宗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长房嫡长孙。
老祖宗走得安详,应当是心满意足,了无牵挂了吧……
各房得了消息,具是伤心不已,尤其是听风苑里,因着添了昀哥儿,郑氏今日一身红色袄子,喜气洋洋,待得了信,不敢耽搁一刻,回屋里换了孝衣。
长生居里要布灵堂,臻璇不能留在这儿做月子,躺在软榻上被挪回天一院。
臻璇睁大眼睛看着已经挂起了白绸的长生居,胸口一闷,终是哭出了声来。
郑老太太和郑氏替老祖宗换了寿衣,梳了头,可老祖宗的眼睛一直睁着,抚了几次都不阖上。
郑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与众人道:“老祖宗这是挂念着大姑姐……”
夏府外头,管事正指挥着小厮把红灯笼换成白灯笼,几辆马车停在近前,车帘子迅速掀开,坐在里头的老妇人一瞬不瞬盯着那白色灯笼,喃喃道:“母亲没了?”
夏惠祥顶着一口气冲进了长生居,没有看一眼跪在屋里屋外哭泣的男丁女眷,冲到了老祖宗的灵前:“母亲!您怎么不等等我,不等等我啊!”
哀泣声引得本就悲痛的夏家子弟伏地痛哭。
夏惠祥扑倒在老祖宗身边,哭得几近晕厥,随行的几个儿孙根本劝不住她,泪眼婆娑瞧见老祖宗睁着眼睛,她颤着已露老态的手覆在老祖宗的眼睛上,如同年幼时闺中与母亲玩闹时一般,她带着哭腔,低低道:“母亲,我回来了,您安心吧……”
等手移开的时候,老祖宗终于阖目。
夏惠祥的身子摇了摇,脱了力气,矮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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