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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玖天悬了很久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幽影”和“千紫”的灵体被纸镜利用领域力量重新构筑出来之后,他对今天后边的一切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用自己力量摧毁一切那种事情……齐玖天也不会做。
他不是那种被逼到绝路后,会放下一切脸面的人。
既然输,他就希望输得体面。
至于叶莲娜……他在刚才已经感知得很清楚了。
对方这次强行降临了一些意志到自己的身上,影响不少局势——直到刚才,纸镜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说服了她,才让她退出。
这种情况下,齐玖天不会再厚着脸皮求助叶莲娜。
就算是出于非自愿的,叶莲娜已经帮了他很多,纵然被操纵非常令他生气,他也将这次失败很大一部分责任归咎自己。
因为过于相信叶莲娜提供的东西,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无论怎样都好。
感觉一股郁气在胸中散不去,强撑着看完构筑灵的整个过程,看别人团聚,他一言不发,也没有动作。
忽然,他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潇洒。
倒映在装饰镜中的表情,低落得无以复加,整个人更是歪坐在椅子上面,狼狈得不像样子。
阴影漫过了他整个人,镜子中,本应该继续沉睡的徐枢城已然提着枪站在他的身后。
齐玖天没有想为什么自己在宴会开始前和徐枢城植下的沉睡诅咒为什么没有起效。
也没有动。
他觉得就算对方直接将长枪刺入他的心脏,或许也只是会觉得心死的感觉更痛一些而已。
沉默持续了一阵,和另一边的热闹成鲜明对比。
复活的两名不到三十的一男一女,正在和另一边,发着有些不合时宜的吵闹。
“……你做这一切的时候。”
徐枢城将枪尖刺到了距离齐玖天心脏以厘米算的距离,锐利的气已削破了齐玖天背部的衣襟。
“你有想过齐晓花吗?”
“有……”
齐玖天说的缓慢,一字一句,相当确定。
“……非常有。”
“怎么想的?”
徐枢城努力地以平静的语气问道。
齐玖天看向了镜中的徐枢城。
“你还记得……为什么我今天举办宴会?”
“当然,难道那不是个…蹩脚的……理由?”
徐枢城说着说着,枪尖突然退了半寸,语速也放缓下来。
“并不。实际上,宴会的确是为了齐晓花。”
齐玖天回答道。
“难道说……你们家和医生神有什么恩怨吗?”
加入这边聊天的,是刚构筑完巨量信息,脸色煞白的纸镜。
她对齐玖天说的一切可没法置之不顾——毕竟当时只是一个医生神的小使徒就让她陷入绝境。
现在纸镜身后跟着的,是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安澜和罗思特。
乐时琴去凑了另一边的热闹——那边正在和重生的幽影和千紫干员解释现在的情况。圭喰和关欧南则是因为由领域向现实世界现界需要耗费不少灵力,纸镜实在吃不消,把他们遣返回了领域之中。
“呵呵……纸教授,你猜的不错。看来,你确实是一位很有经验的神话学教授。”
齐玖天阴沉地笑着道。
“医生神,那位现存于世的古神明,是齐家很长时间以来信仰的神明,齐家也因此受其‘赐福’……很长一段时间。”
“啊……这?”
罗思特被密宇之神的星之生命体附身时,被灌输了不少事情。
了解的越多,也越让他此时惊讶。
“齐玖天,不是有个虚空之神什么的在帮你么,医生神那样乖戾的神明——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
“祂当然不允许。自我这代接触‘造神’领域开始,祂已经开始不再降下赐福——但齐家上下除了老头子那一辈以外,没有人还稀罕那在现代已无用的赐福。”齐玖天道。
“我也从来就没有怎么听你们这边有提起?而且造神?你特么办这个东西也不是齐晓花不小心接触了那个古神这几天才开始,你已经做了十几年了!”
徐枢城质问着,手中的枪又离齐玖天近了些许。
他本以为是心中龙血正在被眼前的罪恶点得有些躁动……可,现在他觉得并不是这样。
现在是他在平静时,没有龙血的触动时,也感觉到心中的烦躁!
“不要说谎了!你也不是那种渴望权力的人,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医生神接触我的女儿,从来都不是这几天的事情。”
齐玖天抬起头来,换作平日,这健硕的身躯肯定予人相当的压迫感。
可现在,所有人都没有这种感觉。
他们只能感觉一个普通的男人,在用愤怒的语句,讲一件事情。
“因为那个到现在还没有死掉的老头,医生神十几年前就开始接触齐晓花了。”
“什么?!”徐枢城怒道,“那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没对我那最擅长逆天的老爹说过!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说啊!”
“臭小子,你觉得神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吗!”齐玖天吼道,“神为什么会被人崇拜?神又为什么可以隔空那么远给信徒降下赐福或者诅咒?要是没有其他神明庇护,你觉得对一个百年一日注视某家族的神明来说察觉逆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徐枢城愤怒地闭上了眼睛,随即将手中的长枪消散而去。
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
他没有其他的员工帮忙,只有自己一人支持着整个“宴会”。
只有他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纸镜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
在魔都圣杯战争时的林远和此时的齐玖天重合了一瞬间。
都是家族执念造就的悲剧,都是一个人为反抗这样悲剧,着魔的投入某项疯狂的事业,不计代价献出自己一切。
或许,能让一个人宁愿被世上万千人唾骂,也要坚持的……只有爱吧。
不过事到如今,也不会有人和他说“这是错的”。
道理谁都懂,但面临抉择的时候,要选择哪边对的道理才行?
纸镜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谈判没有成功,她即使现在,也没有将夺走的一切都还给对方的打算。
或许她这个时候就做出来抉择了。
灵异侦探组那边也完成了叙旧,转了过来。
“你就安心进灵异管理局的收容所吧,我们会保护好那个女孩的。”
林云放下了自己伪装出来的杀意,用着他和善的声音说道。
“我们保证,医生神不会再能动她分毫。”
他身后,四名灵异侦探脸上都挂着不同程度“不赞同”的意见,不过也没有多说任何一句。
林云还是在刚才说服了他们,没让他们将没打算抵抗的齐玖天就地正法,而是带回去,让局里收容。
齐玖天沉默着将手机翻出来,看了一眼屏幕。
“……”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
十几秒后。
他们终于等到了那一声应答。
只有一个字的应答。
“……好。”
————————
一个小时之后。
杂乱的鸟啼声平息,太阳高挂,金光已经洒满了月山阁的院子里。
寒风徐徐,徐枢城,罗思特,安澜等为数不多以肉身状态幸存下来的参会者,跟着赶来的警察们去了医院。
齐玖天被一群灵异侦探带走,上了一辆白色的,看着像军用的运兵车,据说是送往收容所。齐晓花则暂时被安置在月山阁的院子里面,一会儿魔都的“神学者”张汀缇娜和“融毁装置”越昇奇毁亲自带队过来做妥善安排。
“融毁装置”的名号总是很让人放心。
策划了本次重大行动的一行人从月山阁里面走出,脱离了所有人的视线之后,他们从山边的小溪迅速地走到了山脚。
林云看了看葱葱郁郁的周围,大自然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很长的距离下来,以他们的洞察力也没有发现跟踪者。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就在这里我们开个小会......”
有些事情不能隔墙有耳,得自己人才能知道。
“喂,林云,这个东西让我藏着……真的好吗?”
纸镜觉得又是一阵压力山大。
“这可是能登神的材料,有毁灭世界可能的领域欸!”
“很抱歉……本来是我们的事情,却让纸老师顶这么大的压力。”林云发自内心的抱歉道,“如果可以以正常的方式转交局里,或者能由我们几个人里面的任何一个接手领域,甚至销毁就好了……”
“不是抱歉的问题!”纸镜都惊了,“交给我肯定不是灵异管理局的意思吧!你要怎么和他们交代这个领域失踪的事情?他们能放心忍着不把我们从头到尾调查个干净吗?”
当地的灵异管理局成员在不久后到达,将齐玖天带走。可在那之前,林云却找到了纸镜,让她不要将领域告诉任何人。
纸镜当时听了还以为又遭了什么神鬼古怪的埋伏,来到的灵异侦探们实际上是其他异常的操纵……观察了一圈也没这个迹象后,她和林云确认了,这就是他所希望的。
“我会想办法,但绝不能交出去。”
林云回答得斩钉截铁。
“上面有和齐玖天谈过某种协议是肯定的事情,齐玖天就算进去了收容所也不会有太大的事情——说不定我们反而会有麻烦。本来的想法是做完这件事情,我们三人就会立即去英格兰特找我姐姐。”
“早该想到在林云这疯子带领下,你们做事都是这么绝的……恶。”
乐时琴声音抖了两抖,帮衬着打了个寒颤。
“你们就完全没想过谈判的选项是吧?”
“沟通,然后我们被迫做出了选择。原因,也并不复杂。连我们鲲鹏市的总局不愿意帮助我们——‘离开龙国’的建议,或者说最后通牒,也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
墨以可此前因需要最大限度发挥“墨河”的效用,故长时间地半执行“闭口禅”。
简而言之,就是说话越少,她的战斗力就越强。现在脱离战斗后,她也就话就多了许多。
她说到这里时,神情还是相当难过。
云天璃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说道:
“他是个正直的人——可就连他那样正直的人,也只能帮我们到这个程度……可想而知,他暗示这件事情究竟涉及到怎样黑暗的程度。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个条件——”纸镜只是说着都觉得心疼,“即使我用‘宴会’领域的力量加上天璃手里面的笔记本给你们都稍微做了治疗,但刚才小墨是连浑身骨头都断了一次!就我看来,你们的状态绝对是没办法再接战斗了。”
“现在我虽然不是很怕躯体被击穿……可是我还是留着以前生而为人的记忆的,那肯定很疼。”平时很很不拘小节的乐时琴现在也显得很沮丧,“而且这次……我还是太弱了,基本上没有帮到什么忙,才让大家都受了这么重的伤。”
“没有的事,小乐同学这次帮大家挡了很多致命的攻击……”
林云非但没有安慰乐时琴,反而笑着给她继续挖坑。
“嗯……虽然大部分都是我们可以躲得开的……”
“后面那句是没必要的……”乐时琴想清楚了逻辑,一下子就跳起来了,“不对!你这家伙不就是想嘲讽我死得多嘛!”
“哎,菜,就多练。”林云语重心长,“你说你接下来要继续留下来叨扰纸老师,还这么拖她后腿,你真的能好意思吗?”
“我……!”
乐时琴欲言又止,心中的愤恨无处发,只能气得跺脚。
她要是觉得林云说得没道理可能还没那么生气,她是觉得林云说得有道理……才这么急。
不过,这种方法却很好的让乐时琴从低落的情绪迅速走了出来。
看起来那么几年的相处,确实让林云拿到了乐时琴的说明书。
“好了好了别调侃小琴了,说正事。你们要都去了国外,我也是得跟着跑的吧?”
纸镜翻了个白眼。
“不然,我一个人,怎么可能面对那些灵异侦探的审问,而不露破绽?”
“唔,本来我们是做好了撇清纸老师一切责任的准备的,但现在用不上……”林云惭愧地苦笑,“用不太上「那个」计划。”
“我觉得啊,本来「那个」计划,也没有那个必要吧?”
听着很有力,却也很有岁月沙哑感的声音突兀加入了谈话之中。
众人皆是一惊,转眼看去。
一身西装,笑呵呵的白发老人——正是鲲鹏市分属灵异管理局局长,总阙!
纸镜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她完全没能察觉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
但是当她见灵之眼看见对方纯净剔透——以至于难以看出情感波动颜色的人类灵体时,更是差点没背过气来。
见灵之眼也算是见过各路神仙了,可……总阙这独一份的案例,又刷新了她的记忆库。
而且,平时能判断“这大抵是个啥”的见灵之眼直觉也失效了!
并非恶魔,并非神明,并非异常……可能只是人类?!
可这,只是人类?真的可能吗?
乐时琴似乎也察觉到了总阙的恐怖,很紧张的捏了捏纸镜的衣角。
“总,总局?!”云天璃很显然被吓了一跳。
“您……怎么来了?”林云也变得恭敬起来。
“来了多久了?”
墨以可眼神没有怎么变化。
她是其中最不惊讶的那一位——实际情绪起伏比装模做样惊讶的林云还低。
“哦,孩子们,我刚从北风京都那几个老家伙的会议室里出来,和他们聊了一些事情。”总阙语气轻松,“至于刚才听到你们讲什么......我只听到我们不愿透露姓名的好侦探和随队神话学小组,似乎想去国外旅游一下散散心之类的?没错吧?凛云?”
林云眼前一亮。
“那您的意思是?”
“准,我批假了。”
总阙眼中闪烁着“计划通り”的狡黠光芒。
“诸位此次功勋重大,我还要向上面再多邀点功,不能让他们亏待了我们鲲鹏市灵异管理局——至于诸位,下一个星期就安心度假吧,期间我会处理好灵异管理局里边的事情的。”
众人听闻,除了乐时琴,皆是松了一口气。
总阙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高层那边我谈妥了,这烂摊子我已经帮你们收拾完咯。有功有过都算在鲲鹏市灵异管理局头上,你们放心玩儿去吧。
看来,即使林云几人完全没和总阙说明本次行动计划,总阙也是从很早就想到这几个小子要做什么了。
以他的身份,非但没有阻止,还在后面尽所能帮了一大把。
“总局英明!”林云喝彩,带头一鞠躬。
“感谢......非常感谢。”云天璃也是激动得无以复加,跟着鞠躬点头。
“老头子......谢谢。”就连墨以可也顶着身体的不适向总阙鞠躬。
纸镜在看着三人鞠躬之后,也迅速反应过来......对方似乎是那种很享受年轻人给他尊重的类型。
而总阙,也确实对得起别人给他的尊重。
于是纸镜迅速地按着乐时琴的背给总阙鞠了一躬。
“感谢总局长!”
“哈哈哈哈.......纸镜教授和莉莎同学,也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总阙笑着摆了摆手。
“这次要是没有你们帮忙给这三个鲁莽的新手收摊子,我恐怕现在还得在北风京都那边被数落呢。不过——”
听着对方先礼后兵,话锋一转——纸镜知道,自己这次的事儿,还是没完。
“出国旅游的旅费我也包了你们两个的——就烦请两位,再陪陪我们不成熟的几位小侦探再去玩玩咯?”
心里面是早有准备。
纸镜只能苦笑。
“这样不也挺好”的表情挂在她的脸上。
“没问题。”
————————
摇晃的白色军车之中,齐玖天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休息。
他的周围没有人——面对如此恐怖的人,没有任何一位看守看着他。
外面的空气之中传来一声轻微的低响之后,他侧面的座位上多坐了一个人。
“聊完了?”
早就知道是谁要来,齐玖天说着,缓缓睁开眼睛。
“聊完了。为了你这个混蛋,我可是一整周都没歇。”来者吨吨吨地喝下了一整瓶矿泉水,很肆意的笑着道,“哈哈哈,年轻人可真是麻烦,不是么?”
“确实麻烦得要命了,不过我不想聊那些。”齐玖天显得很不高兴,“接下来我是要去收容所待上一段时间了?”
“没错,不能外出,性质保密。”那人拿起口袋边上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不过......不是关起来。”
说着,他从西装外套之中,拿出了一份文件和一支钢笔。
“签了吧,虽然肯定不比你做源麒老板的薪水高——但是你在那边也可以接着当你的源麒老板。只是以后你和你的员工开会,你都只能以一个名字的形象出现,希望你不要介意这点儿破事,我的老朋友。”
齐玖天接过文件看了一会儿。
然后.......他大笑出声,在文件上迅速签上了他的名字。
“我这样的人还能去当收容所的站长,总阙老哥啊,我又受你照顾了。”
坐在他旁边的总阙呵呵的笑了两声。
“呵呵......谁让我们这这么缺人才呢,是吧齐老弟?”
“还有个问题,我每个月能和晓花通个电话不?”
“噢,只要你处理好信息危害之类的,你就随便通电话——”
总阙收好文件,将它装进西装大衣口袋,然后朝着齐玖天竖了一个大拇指。
“不管怎么说,你以后都是收容所一名光荣的站长了。”
再一道闪光之后,总阙的身影消失不见。
齐玖天仰天大笑,笑了一阵之后,他看向窗外。
群山之中,百叶凋零,可能近日就要下雪。
雪来时——不知要有多少枯萎的木头将被隐藏下去。
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