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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走了,他要去践行与萧临渊的约定(),尽管他连萧临渊是谁都不知道?()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走时也未问萧临渊姓名。
或许是忘了,或许是他觉得这并不重要。
因为萧临渊在他眼中的身份,只是一个与他定下约定的人,这与他姓甚名谁都无关紧要。
这个约定,源于明心自幼坚持的信仰,也是现实与神这个存在的冲突与争论。
明心要去寻一个答案,没有限期,没有止境,直到他知道这个答案为止。
“陛下,您为何要与他定下此约?”
方才相墨站在门口,没有进来打扰,却也足够他听清楚二人间的谈话内容,他不懂,萧临渊身为皇帝,何须理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神教徒?还与他定下约定?
何况,推出灭神令的萧临渊,天然就与明心立场相对,实在没必要将自己的信誉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明明萧临渊在当初施行这条政令的时候,朝堂上任谁来劝都无用。
“只是口头的一个约定罢了,有什么关系。”
萧临渊还站在原来的那个位置,没有动,他望着走在竹林中渐渐远去的背影,眼中复杂难明,语气悠悠,“若他半途而废,便是他负约;若他真能走完这一路……”
顿了顿,萧临渊露出一抹微笑,和着竹林中沙沙的风声,只听他道:“便仍是我赢。”
相墨迟疑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却道:“微臣看此人甚是顽固,不像是肯放弃奉神的样子。”
他大胆提出和萧临渊不一样的看法,然萧临渊也没有再多作回答,像是真的只是话至兴头才随意的与明心定下此约,可他在与明心定下此约时,心里在想什么呢?
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明心明心,若真能明己之心,当不负来这世上走一遭了。”他看向相墨,说道,“相墨,这世上有太多活的糊涂的人,就如我。”
“我仍不知自己到底为何而生。”
又几时去死呢?
萧临渊没有说这后面的这句话,但莫名的,就能让人从他眼中看出这后半句话。
相墨皱紧眉头,拱了拱手行礼,“陛下正值春秋鼎胜,何故多思?”
萧临渊没有再回答他,两人结伴走出这座茅草屋,也离开了这片竹林。
除了后世看过这段历史记载的人,不会有人想到,在这片小小的竹林当中,曾有一信神的教徒与帝王定下过这个约定。
画面一转,是明心背着行囊走在出京的大路上,他身旁有很多人,来来往往,若不知他是这段视频的主角,指定也要将他认成一个单纯的过路人。
明心长相一般,身高七尺,身材不胖也不瘦,背着的包袱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包袱里除了几身衣服,就只剩几两碎银、一双草鞋还有一个讨施的木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就带着这些东西,要走遍大宸二十八州?!
光幕外的人都不
()看好他,觉得他要么半途而废,要么饿死在半路。
总之,就不像是能坚持走完全程的人。
但从之前古古的形容来看,他大概是成功了,这就更让一些人觉得神奇又或是好奇、纳闷儿L。
他们看着视频中的明心一直走啊走,直到视频中出现一行小字——‘常州’。
这表明明心已经离开京都,到了一处全新的地点。
这时,光幕外的人看到视频中的他,站在一处桥头在看着不远处的景象。
而随着镜头的拉近,光幕外的人也知道他在看什么了。
原来,是不远处的岸旁正有一群人在捕鱼,他们通力合作拉动大网,干的热火朝天的,不一会儿L就拉上来满满一网的鱼。
似乎是看这群人终于忙完了,明心由刚开始的站着不动,变得主动上前,凑到一个袒露着上身站在一旁的汉子身旁,单手施了一礼,然后问道:“这位善士,小侍可否向您请教一个问题?您觉得,神当存否?”
“什么东西?”
大汉一手拽起垂至腰间的上衣下摆擦着满身的热汗,听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明心的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蒙。
见他没听明白,明心便又说了一遍。
大汉这次听清他的话了,却是不知怎得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将上衣穿好,一边笑道:“小兄弟,俺可不管这神啊仙啊有没有,俺只知道,俺们今天抓的鱼有了!”
他似乎真的很高兴,三两下穿好衣服后,眼睛便又放到了地上那堆的小山高似的鱼堆上,“诶,等把这些鱼卖了,俺们家中就又有进项喽,嘿嘿。”
说罢,男人绕过明心,径直加入装鱼的队伍中去继续忙。
明心也没有再打扰男人,神色平和的走了。
这是他问的第一个人,对方的话像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又像没有,然后明心又跑去问第二个。
这次,他询问的对象是一个正在城中的小河边洗衣的妇人,妇人正洗着衣服,明心走到她身旁,出声唤她,“这位善士,小侍可否向您请教一个问题?您觉得,神当存否?”
妇人被他冷不丁的出声给微微吓到,手上动作停住,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而后面色警惕的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知道,你问别人去吧。”
说罢,就端着衣服盆走到其他几个也在洗衣的人边蹲下,待明心走远了几步,才听身后传来妇人与她身旁几人的低声讨论。
“……怪人。”
“别是脑子不正常吧?”
明心没有回头去看,只是望天叹了口气,肉眼可见的无奈涨满他整张脸。
是的,无缘无故就跑去问陌生人这个问题,是有被当成疯子或是傻子的概率的,明心想。
但他并没有因此就放弃向别人请教这个问题的打算。
之前他并未向人出声询问过,但从他开了这个口,后面再问出这类话就简单的多了。
画面中的他,由一开始的
局促、紧张,到后来越来越自然的逮到个人就问这个问题,明心的变化肉眼可见。
天黑了,他宿在一处破神观中,生了一堆火来取暖,旁边还坐着几个像是乞丐模样的人,这次他问的是坐在自己身旁最近的一个乞丐,“这位善士,小侍可否向您请教一个问题?您觉得,神当存否?”
他的语气十分自然,平和。
乞丐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先是被他的话搞得一怔,后讥笑一声,“神?你看这地方有神吗?”
他的目光落在观中那座结了蜘蛛网的神像上,满脸的嘲讽,“老子活了半辈子,就不信这些玩意儿L。要真有神,我们占了他的地盘儿L,他还不跳出来赶我们走?”
“都自身难保了,还算什么神?”
乞丐不屑的目光收回,像是再看那破石头一眼都多余。
明心一愣,大概是有惊奇他对神的态度的,心中却有更多疑惑,开口问,“为何神要赶我们走?”
乞丐先是上下打量他,而后发出一声哧笑,“我说呢,你怎么还问这种话。原来你跟我们不一样啊。”
然后乞丐起身,走到离明心远一点的地方坐下,没有再理他。
明心不解,不明白自己跟这人聊得好好儿L的,他怎么走了?
但对方不想再跟自己坐在一起,他也没有再凑上去讨人不喜的想法,只是他心中仍对这个问题不解,这种不解,既表现在他脸上,也表现在他夜间躺在破观的墙根底下辗转反侧睡不着上。
睡在他旁边的人似乎是被他搞出的动静弄得烦了,不耐烦的压低声音骂,“真是吃饱了撑的,不睡就滚出去!”
“瞧着就像个大傻子……”
明心被斥责了一番,回头望了眼睡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人,声音更低的道了个歉,“对不住,是小侍打扰了。”
说罢,他就起身坐到离睡觉的众人稍远的火堆旁,给火堆添起了柴。
此时的视频中应该是秋天,因为不时入境的观外的风景来看,像是如此。
这个夜,除了明心没睡以外,还有一个也坐在火堆旁烤火的老乞丐,他见证了明心被骂的全过程。
在他坐过来时,口中没忍住发出一声笑,乱糟糟的头发下看不清楚神情,明心感到不好意思,窘迫的抓了抓脸。
“年轻人,知道人家为什么骂你吗?”
明心诚实的回答道:“因为小侍吵着他们了。”
老乞丐像是被他的回答又逗得一乐,“真是个傻子。”
明心脸上闪过迷茫。
难道不是?
“因为你太傻才惹人骂。”
???
老乞丐开口,话中带着某个地方的口音,但还是能叫人听得懂的。
“能在这破观中睡的这些人,哪个还信什么神喽,也没得空想这个。”
“还不如多想下明天怎么填饱肚子。”
“你问他们这个问题,不是讨骂是什么?夜里不睡够,
明天万一讨不到吃的,不是还得靠睡觉撑一天,也有可能要撑好几天,哪个还有闲心多理你,跟你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力气,不值得的喽。()”
明心这才懂了自己为什么被骂。
原来他扰人清梦还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根本原因是他太蠢吵人家睡觉,影响人家的生存规划。
就像一个把生存都计算到了每一分每一秒的人,哪有闲心会理一个,问他们神该不该存在的这种傻叉的问题啊。
明心在他们眼里,恐怕与白痴无异。
可明心抬头,看到同样不睡的老乞丐,“那您不觉得小侍烦吗??()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因为在座的,好像只有老乞丐跟他说过的话最多,态度也最平和。
老乞丐仍旧半磕着眸子,像是在打盹儿L,没进入深眠那种。
“也烦。但人老了,觉少,睡不着就随便跟你唠唠喽。”
额……好吧。
明心尴尬的擦擦额头不存在的虚汗,后诚心发问,“那您能告诉小侍,为何那人要说神会赶我们走?”
他面色平静,声音温和,“神明慈悲,当爱世人,怎会赶我们出去?”
老乞丐听罢又是一笑,也睁开了他那双半闭着的眼,看向面前一脸单纯、气质温和的明心,含着笑道:“神明脚下,沾不得污秽。”
“我们就是污秽。”
“我们这些乞丐啊,到哪儿L都只有被人赶出去的份。”他目光也如先前那乞丐一样,看向那神像,透过乱糟糟的头发,看到的神情却没有如那年轻乞丐一样满是讥讽,而是平淡。
“他也不例外,他就是不会开口说话,他要是活过来,我们这些人怕是今天晚上就不能在这儿L睡觉喽。”
“外头冷得很……”这话老乞丐又重复了一遍,明心看了看神观四周,肯定了老乞丐的话,是的,至少在这观中,还有能挡风的墙,再升起一堆火,也冷不到哪儿L去了。
可他不赞成老乞丐说的神会将他们赶出去的话,既然不信,他就据理力争。
“神明不会这样做。”
老乞丐没有再开口与他争论,或许是也不想费这力气,因为争赢了,于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呢?
没有好处。
“那善士,您觉得,神明当存吗?”
老乞丐看着不时发出‘噼啪——’声的火堆,没有表情,“有就好喽,但是那是个死东西,不存在的。”
明心怔住,这还是第一个给他明确答案的人。
他开口问:“您为何这么说?”
老乞丐晃了晃自己的断手,那一截衣袖是空的,他说道:“看到老头子的这只手没?”
“小的时候,村里的人信神,他们年年都把吃的喝的供奉给他,求他保佑这个、保佑那个,但要发财的到现在还是穷哈哈,该得病的还是得病,求它下雨的更是好多天没个动静,最后雨下来了,但我老想着,是不是老天爷本来就打算在那天下雨,根本不关那神什么事。”
()这个嘛,老乞丐也说不好。
但他要说的显然没完,继续说道:“有一天,我饿得实在受不了喽,就偷偷拿了放在他面前的一个东西吃,被人发现,我的这只手就被砍掉了。”被人拿刀生生砍掉的。
老乞丐深深呼出一口气,“老头子那时候险些没挺过去。”
他的眼中带着深深的追忆,像是眼前又浮现起那段伤痛的往事。
他低头看向自己那截空荡荡的衣袖,“从那以后,老头子就只有一只手了,长大了,也干不了什么活,越过越穷。”
最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步步住到了今天这座破神观当中。
明心也很同情老乞丐的遭遇,但这不影响他说出公道话。
“砍你手的是人,而非神;你要怪也该怪砍你手的人,怪不到那时你们供奉的神身上去。”
错误由人造就,神明不该背锅。
可老乞丐的下一句话,叫明心僵住,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反驳,没有怨恨,没有责怪。
只是叹息一声,说道:“我哪个不晓得,那就是个不会说话的石头,一个死东西,怪他有什么用。”
这么多年了,老乞丐也早就接受自己只有一只手的现实。
“我只是有时候在想,要是没有它就好喽,要么它是活的也好啊。”
就是别是像现在这个样子,人以为它是活的,可它其实不会说话不会动,更无任何卵用。
但老乞丐却要因拿了它的供品,而被砍去一只手。
若它是活的,神明仁慈,必不会忍心要了他一只手作为冒犯的代价;若它是死的,何不就让它永远都不存在,就当它从未出现在这个世上过,就当世上没有人知道他存在过。
但,两种要是都没能实现。
老乞丐没了一只手才是现实。
神无罪,可若是无那个神,那不会有信奉他的人砍了老乞丐的手。
因为他的这只手,希望神消失、永远不存在应不应该?
明心脑中猛然浮现这个因果关系问题。
这一夜,他得到了一个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天亮,他仍在路上,因为他本人还不是太想拿着这个答案就回去找萧临渊。
二十八个州,他还未走到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