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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听他这么说,丑丫也算是放下心来,轻轻的笑,“那就好。”
接着,就听丑丫道:“姜姜,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去哪儿?”
萧临渊刚说完,丑丫就已经跑出去几步远,对方回头,笑道:“跟我来就知道了。”
“快过来啊。”
萧临渊看着丑丫一步步越走越远,他快步跟上去,但还是迟了一步,“丑丫!”
只见那条小路尽头已不见了对方的身影,只留下一行轻浅的小脚印印在泥泞小路上,周遭的光线也越发昏暗,像极了身处地狱之中,四周黑雾缭绕,不时从中传出诡异的笑声、还有哭声。
萧临渊没有再迟疑,朝路前方走去,前面不见丑丫的身影,只耳边不时传来对方呼喊萧临渊跟上的声音。
如果是寻常人到了这种地方估计吓也能吓死,更遑论跟着一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存在走了。
只是不多时,路边的黑雾中就传来女人虚弱、绝望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要叫我进宫,为什么要让我怀上这个孩子。”
“他就不该来这个世上!我好恨、我好恨啊!”
女人临死前绝望而满怀愤恨的声音传出,萧临渊转头看去,黑雾中,是一位妇人半身染血躺在床上绝望等死的画面,女人双目空洞的望着头顶的方向,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谢琅……我不等你了。”
毫无疑问,这是慧妃。
萧临渊面上无波,继续抬脚朝前走,紧接着,他又遇到第二个声音。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会哭也不会笑吗?”
道旁,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站在一个幼小的孩子面前,冷脸凝视着他,嘴里冰冷的吐出几字,“你这个天生冷血的怪物!”
几乎不用想,萧临渊也知道这人是谁。
再往前走,方才还满脸冰冷的女人此刻正凄惨的倒在地上,摔得头破血流,虚弱的朝萧临渊的方向伸着手,“救我……救救我……陛下,我还不想死。”
可是没用,萧临渊的脚步并没有为她停下。
他目视着前方,一路走着,尽管前面已经很久没有再传来丑丫的声音,但他的脚步依旧坚定。
很快,萧临渊在那黑雾中听到了无数青楼女子娇笑的声音,还有那些无奈流落此地的女人的哭声。
有风情万种的美人欲引萧临渊停留,也有些可怜人在低低哀泣。
路过坐在道旁高举着破碗乞讨的乞丐,乞丐在他走后狠狠的呸了一声,嘴里嘟囔着什么。
路过黑雾中出现的热闹集市,有时周围人声鼎沸,有时人声稀薄,有人捂嘴偷偷嘲笑某人,有人说闲话刻意压低声音以为别人听不到,他们笑着,二两成群随声附和。
孩童将最弱小的孩子围在中间,欺负推搡。
老人被撞倒,遭人愚弄,无力还手无奈痛哭;
治不起病的人被人丢出
医馆,苦苦哀求却只换来他人鄙夷。
有惨死在战场上的将士倒在血泊当中,有与君王意见相左的朝臣以死进谏,双膝染血,仍不能改君王之志;有走投无路只得冒险刺杀帝王的神教徒身首异处,不等近前就已惨死当场;有百姓不服诏令,聚众游行,最终被镇压死亡;
死的人太多了,太多太多了……
那是萧临渊一路走来,所有他曾直接或间接杀死的,真的太多了,有时是因他个人,有时是因他帝王这个身份,这些债,也该有他一份儿。
还有些,与他无关但又叫他遇见的人的惨死。
萧临渊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耳旁始终传来不同人的声音和景象,好不容易安静了没一会儿,这次,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却是萧怀。
他持剑自刎,血染长阶,“我本不欲为帝,但生在帝王家,我既已被推上这个位置,就需履行帝王之责。孤愿一死,以谢苍生!”
“陛下!”
或许是以为那声陛下是唤他,当萧临渊扭头看去,才发现是连莹霜。
对方身着皇后凤袍,伏在萧怀的尸体旁哭的凄厉,“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这一生的缘分如此短暂。”
转而,她也死了,服毒自尽,只是死前双眸满是自责和愧疚,还有无尽的绝望和哀伤。
“这辈子,终是我对不起你舒华,还有我的孩子,我不配做他母亲。”
转瞬,是九皇子疯癫不敢接受事实的边哭边笑,“我没有害死自己亲兄长……我没有……!”
疯癫十余年的南宫太后,心如死灰以刀刎颈,身体缓缓倒下。
南宫舒华看着自己父亲祖父惨死在自己面前发出的绝望哀嚎,以及,她于烈火中自焚的画面……
萧临渊看完这些,继续抬脚朝前走去。
他听到路旁,是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萧泽,眼角含泪不甘怒吼,“本宫坐在这储君之位上一守就是二十多年啊!既立我为东宫,又何以纵容众兄弟夺我储君之位!”
这是萧泽内心深处发出的对景德帝的不甘。
“父皇……母妃,这里好黑,放儿臣出去,儿臣再也不敢咬人了!”
这是满怀恐惧还小的二皇子,可再看,他已成一身红衣高坐于王位上的帝王,看着脚下血流满地,脸上只有兴奋疯狂的笑,暴戾而疯癫。
还有二皇子……四皇子……一直到十二皇子……
甚至还有景德帝。
他虚弱的躺在龙床上,伸出枯瘦苍老的手仿佛要抓住什么,直到死前口中仍旧不甘的呢喃着,“你是我的……孤没错。”
几次逼宫不成,荣王不甘的嘶吼,“我才是父皇最爱的儿子,若他还在世,定不会将皇位传给你,而是给我!”
他在乎不是皇位,而是用皇位来证明,景德帝在别的儿子和他之间,永远最爱他。
金万来看着母亲被活活饿死,悔不当初,伏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儿子不该贪财,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
了。”
黑雾中,这次他一身囚服,跪在帝王面前,道出心底多年来的不甘,“众生皆苦,苦心中所求不可得!苦他人有,而我没有;苦我不是天生麒麟子,身无金玉着锦衣,像我们这样的人,除了拼尽全力去争,就再没有别的路!”
金万来的声音远去,这次是柳尚。
他诉说着自己为官十几年,因自身脾气太硬而十几年不得升官。
元鸿一腔志气出门去,本是热血少年郎,欲管天下不平事,直到中年才体会到人力之渺茫弱小,满心无力。
曲兰颂为报血仇,偏执半生,最终身死,蒋明橖痛失所爱,绝望哭泣,今生无缘,苦求来世。
万山被神种吞噬,死后尸骨无存,滔天火海中,无数大宸将士凄惨哀嚎,烈火焚身,挣扎翻滚。
定天崖上,上千将士悲怆赴死。
朝圣宫前,神教徒们因心中信仰与帝王亲卫进行殊死搏斗,最终血洒宫门。
那段历史中每个人的声音都出现在这儿,每个人都在诉说着自己的不平,诉说着自己的不公,诉说着世事的无常,道着自己的绝望,痛苦。
有人名留青史,但也有翻遍史书也找不到姓名的存在,愤怒、怨恨、不甘、悲伤、埋怨等等,无数种负面之声响起在这条路上,皆汇聚成一句话:——众生皆苦。
压抑的情绪如乌云笼罩在这方天空的上空,黑暗中的黑雾俞浓,直到快要走到这条道路的尽头时,萧临渊见到一身青衣悠闲等候在此的谢无念。
他笑得温文尔雅,一派温柔多情贵公子的模样,与此间格格不入,他问萧临渊:“怕了吗?”
他说:“这就是人啊。”
“在这个世间,只有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一样的聪明人,也一样的…无情。任世事诸多变幻,吾自心无波澜,也就不会被表象所惑。”
“你太自作多情了。”
萧临渊头一次回应幻象中的人和声音,声音冷漠。
谢无念却不甚在意,反而笑着上前:“不是吗,萧临渊?看着这些人在你眼前死去,你心中可会难过?这世上,可有你会在意的东西?”
他绕有兴趣的围着萧临渊慢慢走着,边走边轻声开口,似蛊惑道:“爱你者、恨你者、怨你者,这些人你通通都不在意,无爱无恨之人,当然也不爱这个世间。”
“所以我们是一样的人。”
萧临渊淡淡的掀起眼皮儿,声音半点起伏也没有。
“我们不一样。谢无念,你的无情源于自负。”
自负自己最懂人心,最通人性,以为可以左右人之情感,料定人之选择,这样的人……最是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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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幕外,谢无念的手指有一瞬间不由自主的抓了下膝上布料,后又放松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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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
“你为什么天生无情?”
“你想要的是什么?”
萧临渊能轻易看穿谢无念这个人无情
之相下的本源(),却无法回答谢无念的二个问题?()?『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闭口不言,径直和他擦肩而过。
这次,他走的很安静,身边也再没有那些声音。
当他来到路的尽头,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是丑丫。
她不知道在干着什么。
萧临渊走近,站在她的身侧。
“你要给我看什么?”
“嘘!”丑丫示意他小声点儿,拉着他蹲下,小声又神秘的指着她面前的地面说道:“看,发芽了。”
“什么?”
当萧临渊再低头去看时,只见原本平平无奇的干涸土地上,不知何时抽出一根细嫩的绿芽儿。
然后,在两人的眼神注视中,绿芽越长越大,慢慢抽条,长成参天大树,一簇族粉红的桃花争相盛开,在这片昏暗的空间里缓缓舒展枝条,桃花开的俞发娇艳、仿佛带着莹莹微光。
萧临渊看着这一树桃花,想起了那年被他埋在桃花树下的唐婆婆,那时,对方绣在他袖上的桃花大抵也是这样好看,还有一种萧临渊从未感受过的感觉。
“丑丫?”
回神,萧临渊才发现丑丫又不见了。
但这次,他在不远处看到了她。
丑丫就躺在自己来时的道旁,胸腔瘪了一块下去,满脸血污,没有声息,像个死人。
萧临渊怔住,他这时才像是想起,是啊,丑丫,原本就死了。
“你为什么为帝?”
再回头,萧临渊看见了自己。
那是少年时,还是姜万宁的自己。
对方眉眼冷淡,一身白衣不染尘埃,清冷若神明,皎若明月,和现在一身龙袍的萧临渊像,又不像。
为什么为帝?
萧临渊转身望向身后走过的那条路,那条路上他遇见了太多人,或许他一开始根本无意坐上这个帝位,就连坐上去后也从来没想过要坐多长时间,仿佛只要一有了可以替代他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随时就能退位让贤,还乐意的很。
那,又是为什么直到自己老来才终于走下这个位置?
人生数十载,他的大半生都作为一国之君渡过。
可萧临渊终究不是最初时候的姜万宁,现在的他,心中已明答案。
“因为,国朝众生。千千万万的人,他们都在仰望着我。”
所以,当他登上那个位置的时候起,或许就不可能再有随自己心意退去的一天。
“众生有谁?”
“每一个人。”
“其中也包括你吗?”
穿着龙袍的萧临渊没有答话,于是身后的人再问了他一遍,“包括你吗?”
“你又是谁?”他问萧临渊,“你是姜万宁?还是萧临渊?”
“有什么区别吗?”萧临渊嗓音低沉、醇厚,带着多年为帝的威压。
听他这么问,身后的人难得带了点遗憾的轻叹,“你着相了。”
“回头。”
()一身白衣的姜万宁出声,萧临渊闻言,果真转过身来看着他,当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萧临渊的眸光微微波动了一下。
姜万宁又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他说:“你不是你了。你是萧临渊。”
花瓣纷纷而落,景象唯美而静谧,黑压压的空间里无风,周围一时间也安静的仿佛只剩下画面中的二人。
他们一模一样,就像是同一个人。
萧临渊闭眼,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在漫长的安静过后,他睁开眼睛重新看向姜万宁,“不,我是姜万宁。”
他缓缓开口,“萧临渊是我亦是相,姜万宁是我亦非我。破相而生,始见本源。”
画面中,身着帝王龙袍的萧临渊缓缓抬起手臂,敛目,“观尽浮屠众生相,凡所有相,皆是……”
“——虚妄”
两字落下,先前黑雾中越发躁动的嘶吼戛然而止,万籁俱寂。
突然,风起,漫天花瓣纷飞,天光乍现,满天乌云尽化成一片金色的云霞,大地也在一瞬间变得清晰明亮。
原来,视频当中的地方哪里是什么地狱,而是……人间啊。
一条通天小路从人间连接向萧临渊所在的神台,上面也只剩下一个白衣华服的姜万宁,他就像是甘宜之那幅天宫中所画一样,与先前的漠然不同。
此刻的他,更像是结合了萧临渊之情的姜万宁,也变得……更像是神。
那条自人间通往神台的通天路上,一身龙袍的帝王萧临渊站在了通天路的最后一步,看着与他面对面站在神台上的人,缓缓露出一抹微笑,仿佛感慨,仿佛欣慰,最后,身体化为云烟,消失不见。
众生,当然也包括萧临渊。
只有斟破这最后一相,姜万宁,才能飞升成神。
在那条通天之路的右侧,当那层起着遮掩作用的黑雾消失,那些曾于黑雾中或哭或怨之人身上的苦痛也更加清楚、明白,有人痛苦掩面而泣,有人嫉妒面目狰狞,有人欲逞凶行恶,眼中恶欲直白的叫人刺目,分外丑陋……
而在那条路的左面,又是一片人间盛景,安乐祥和。
左侧的南宫舒华持枪策马,提酒潇洒而饮,脸上尽是肆意洒脱;金万来与母亲相处,母慈子孝,笑容满足;柳尚才情无双,高兴扶须,傲然而立;南宫靖柔嘴硬心软,扔下一件红狐裘而去,眼神却仍回望身后;还是个稚童时的萧怀提着一篮点心欢快的跑着……
一左一右,左右皆为一样的人。
人身上的善与恶,正与邪,乐与悲,欢与苦,在这一刻被清晰的呈现在世人面前。
左边写着人间乐善,右边写着众生皆苦;
到底什么是人间?
左右景象合二为一,皆为人间。
而人间景、人间情、人间象,此刻,均被那屹立在神台上的人所见。
他俯瞰底下芸芸众生,目光悲悯,神情似笑或悲,像在悲人间疾苦,又喜百姓安乐,他带着神明的慈悲,又叫世人敬畏,仿佛,他已成了真正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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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宏悠扬的背景音终止,动漫镜头拉远,极具冲击性的色彩画面渐渐远去,最后是出现在片尾的一行小字。
——《浮生卷》,世如梦工作室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