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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确然是无法改变的,比如永不回头的时间,比如已经被彻底抹去的此生挚爱。
或者也比如这场战斗的结果。
但有些事情则未必。
比如此战之后,这位看起来几乎无敌的一真道首的命运!
若要说一真道首能够渡过此劫,威严不磨,甚至继续迈向超脱永恒。
叶凌霄不相信。不甘愿!
“是吗?”
一真道首声音残忍地道:“我不信。”
天穹有黑白之光,自在穿梭,时而跃成龙虎。灵光自演,道德自生。
这是最初的力量,“道门”为一切修行的源头,“道”最早是修行的总结!
他一按掌,几乎握成了一个真实世界的循环。无论是洞天破灭的力量,抑或是叶凌霄挣扎的波澜,都在掌下,如囚兽在笼中。
掌缘即是一切的尽头,天之极,地之限。掌中囊括万事,空间不动,时间不流!
“你嘴里说着不相信,但死死盯着这里,不敢露一点风!”
叶凌霄稳稳地悬立于彼,虽然所有的手段都被压制,哪怕引爆隐日晷,都被按灭在一掌之中!可他张扬地咧着嘴,仿佛他才是那个占据上风的人:“因为你知道,但凡我泄露一点消息出去,你就死定了。”
他甚至灿烂地笑了起来:“你死定了!你拥有的一切都将会失去,你梦想的一切必然成云烟!”
这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最大痛苦。
因为他曾经就是这样经历。
一夜之间,永失所爱。
而他要一真道首也感受!
“战斗的方式已经改变。”
他横握右拳于身前,张舞着长发。闪耀的眸光就在发丝里跳跃,如神明在林间。
嘴角染血,别有潇洒!
仙气和财气在他身前汇聚,风云混涌。
财气赎术介,一念而一步。万事待从头,如意之仙术!
昔年闾丘朝露之所掌,如意仙宫也。
而一真道首掌下的世界就此分出清浊,浊气如黑雾所结的连枝树,树根纠缠千万里,窜地而走。清气似青赤色的鸟,翅展横世已当天,穿空而飞。
仙法·连理枝。
仙法·比翼鸟。
连理枝剩独枝,比翼鸟正孤飞。
曾经的温柔缱绻,在记忆里锋利如刀。
他无法阻止自我的刺痛,也这样一路拼命地往前走。
仙身为清,金身为浊。
叶凌霄自成两仪,身开混沌,如一真道首所言,在一隙之间见宇宙。
“从现在开始,我任何一缕有可能逃出此界的力量,都是你的催命符!”
“装神弄鬼!”一真道首的黑衣飘扬起来,在天极地限之外,又笼上一层夜幕。他张五指如笼往下拽,仿佛有千丝万缕牵着无数的青赤飞鸟,将之拽下高穹,一时纷落:“如果你知道我是谁,那就说出我是谁!”
而绵延大地轰隆隆地响,山撞着山,山石弥地隙,几乎所有浊气黑枝都被碾杀当场!
“我不会说出你的名字,但你可以试着赌一赌。”叶凌霄见此情景,反而高声:“一真道这么多年的积累,你这么多年的谋划——你敢不敢赌?!”
他呼而白气成云,抬手仙气如雾。
云和雾仿佛结成楚国深处的那处大泽。
气蒸如云梦。
每一双注视它的眼睛,都能看到不同的蜃景,仿佛未醒的美梦。
仙法·佳期如梦!
犹记旧时游云梦,水色天色都不如。
在天地被隔绝,外逃力量被阻断的情况下,这尊谪仙以仙法入梦,传梦于人间。
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一真道首的真实身份。
如此仙法当前,一真道首只是垂眸。
而匡悯往前一步!
这位一真道行刑人能够长期为匡命编造梦境,使这样一尊当世真人醒梦不知,于梦境此道,自然是有非同一般的造诣。
他这一步踏得轻而又缓,仿佛踩在梦的边缘。
眼珠疾速一转,便已见微而知真,两只前臂抬起来,交织十指,就此如搬锤,落下来轻轻一砸——
啪!
一声碎梦。
好梦如琉璃。
叶凌霄脚踏云气,身姿缥缈,蓦然抬眼,身周蜃楼数起,云雾涌峰。
“你不敢!”
“你怕了!”
他在云峰蜃楼之中盯紧一真道首:“你不仅恐惧我把消息传出去,你还对你的梦境造诣不自信,力有未逮,怕见遗漏,需要匡悯帮你!”
匡悯却是将十指放开,往下按平——
堪破幻梦!
云峰蜃楼接连倾塌。
无尽云气之中叶凌霄鬓发凌乱。
匡悯悄然后退,把梦境的残余力量也都带走。
一进一退之间,不留下任何言语。
一真道首这时才转过视线。
嘭!
叶凌霄被无形的力量,直接碾压在云海之间,发出高山砸地的响。
“说完了吗?”一真道首平缓地问。
叶凌霄双手撑着云,青筋从手背一直爬到脖颈,他就这样咬牙抬起头,看着一真道首,仍然咧嘴来笑:“你真的害怕了。”
“徒然口舌之利,无益于根本之用。”一真道首缓缓移动手掌,做了一个竖掌的动作:“我不打算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了。杀了你,那两个道兵还未彻底炼成,也能维系平等国的因果。”
“别啊——”叶凌霄顶着万万钧的重压,在骨骼的吱吱作响中,竟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为了见你,我走了这么远的路,告别何能如此匆促!”
一真道首的手掌无情劈下。
撕拉。
裂帛声响。
叶凌霄的身影已经消失。
原地是一张竖着展开的工笔长轴,画卷上行走在落花长径里的美男子,栩栩如生——正是叶凌霄。
而这张惟妙惟肖的人物画,倏然就从中间裂开,一半向下湮灭,一半无风自燃。
砰!
叶凌霄的身形在天穹显现,也从天际坠落,仿佛撞上了不可逾越的界限,就此跌落人间。
的确是在外窜的过程里被拦截了!
“好一张人间工笔。”
“即便是当代画宗,这样的作品也不会超过三幅。”
“一幅《一溪初入千花明》,让她登顶。一幅惟妙惟肖的人物肖像,保你性命。”
“这也是你为我准备的礼物之一?”
“有心了!的确贵重!”
一真道首嘴里在赞叹,声音却无情绪:“但你逃不掉。”
“而且白歌笑也会死。”
他仿佛只是陈述事实,宣布结果,故而如此的不激动,不愤怒:“你在乎的人和事,都会消亡,所以你终将知道,那一切都是虚妄。除你之外,身外无他——当然,你已虚孽加身,再无缓救。你也会消失。”
但他得到的回应,却只是叶凌霄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
叶凌霄像一片秋叶在空中飘落,可是他畅快地大笑不止:“你以为我是刚刚才知道你是谁吗?你以为,你到底阻止了什么?!”
“你好像掌控所有,但你忘了一件事情,对吗?”
“你还记得乘槎星汉吗?”
“它已经把消息带走了!”
“燕春回会把这个消息卖个好价钱!”
“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三天,整个现世,都会知道你是谁!”
他轻蔑地看着一真道首:“怎么,到了这时候都没人向你汇报吗?耳目闭塞,死兆!”
这下就连匡悯也难以定神。
叶凌霄实在是太难缠的对手。
仇恨真的可以滋生出如此的力量吗?
他太明白一真道首的真实身份暴露,意味着什么。
那才是真正的举世皆敌!
而如今的一真道,并不是一真道主存在的时候,事实上并不具备举世皆敌的实力。哪怕是一真道主,也已经陨落了!
但一真道首却是波澜不惊的。
他深深地看了叶凌霄一眼,只问:“是吗?”
当即反手一张在天穹,扯下一卷天幕来——
天幕之中演绎着一幅画面。
一个瞧来有些痴呆的老头子,坐在一间木屋前,于明媚的春光里打着盹儿。
脚边趴着的老黄狗正呼呼大睡。
忽然风流云动,老狗打了个喷嚏,打着盹的老头,也忽然想起了他的剑。
忘记便隐去,念及便归来。
他终于一抬眼,于是灿烂星河入眸中。
乘槎星汉就这样栖息在他浑浊的眼睛里,似龙游深海,若隐若现。
轰!
虚空垂落一双仿佛天之漩涡的眼睛。
恢弘的声音如天刑降临——“燕春回!这一剑给你带了什么信?交出信来,或者交出你的性命!”
那略显痴呆的老头子,蓦地一翻眼睛,浑浊的老眼只剩下茫茫的眼白,其间只有剑光一缕在游荡,极致纯粹的剑光!
什么都不掺杂,当然也没有什么信。
“我忘了!”
他说。
须臾,眼白又翻回来,怔忪地看着天穹:“你是?有事?”
这幅画面就这样散去了。
掀开的这张天幕,又重新被放了回去。
叶凌霄想要利用燕春回的乘槎星汉传信,一真道首却也提前就做了阻截!
而这双注视了燕春回的眼睛,又注视着叶凌霄,残酷地道:“他不记得。”
他不仅拥有近乎无敌的力量,还不曾有半分的放松,在方方面面都严防死守。
这真是……让人绝望!
叶凌霄没有绝望。
他只是叹了一声:“这确实不是一个靠谱的家伙。”
叹完他又笑了:“好在我没有只做他的指望。对吗?”
他的苦笑变成微笑,微笑继而大笑。
飞在他身后的那尊金身财神,常开笑口,于此刻灿烂地高呼:“八方来财!”
金元宝,雪花银,孔方钱。
世俗之财,悬绕其身。
财神抬起一双金灿灿的手,掌下是密密麻麻混飞的念头,此刻共计六千七百六十七颗,还在不断地增加——
拜他求财者,心心念念都在兹。
受万民之供奉,掌八方之财运。
“求财必许!有求必应!”
“昔日拜吾者,吾今以钱酬!”
祂这时候尤其咧嘴,咧得像个金元宝:“顺便要跟他们分享,这个巨大的秘密,关于你一真道首!”
世间安有此尊神,分享秘密还分享金钱!?
一尊商道阳神多年的积累,滚滚财气,无穷的财富,而今要分赠天下此刻拜神者。以钱酬信!
既是用金钱回报财神信仰,也是用信仰来传信。财神回信,只为了让所有人,都第一时间知道一真道首真实的身份,真正的名字。
一手遮天,遮不住人们的心心念念!
如意仙宫的仙术核心是“以意为术”,在仙宫横世的时代,也是独具一格地以意念为战斗手段。
极盛之时号称“但有所求,莫不如意!”
这座仙宫的修士于神魂战场难逢敌手,向来说是同境之中神魂无敌。
而叶凌霄仙神同修,对这些心念的把握和使用,已是世间极致。
古往今来难有其匹。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他用财富砸穿了一真道首的遮蔽,越过道则层面的阻隔,要将他所知的消息,传递给茫茫宇宙,散向无数拜财神者。
这是投金于河,砸银铺路,纯粹地撒钱!
岿然如一真道首,这一时也竟然移身!
他站在那里,如永世之天,而移身之时,是星垂平野,月涌大江,横世有无敌之势!
每一文金钱每一点信仰,都被他拦截。
那威严无尽的眼眸,进一步的清晰!已然明确世间所有,不允许有一丁点讯息走漏。
捕千鸟,断千枝,乃至此刻绝万万之信仰,都是以绝对的力量在围追堵截。一真道首每一步的力量损耗,都是叶凌霄的数十倍甚至上百倍。
即便强横如他,也不能如此长久的对耗。
叶凌霄说得对,战斗的方式已经改变了!
击败叶凌霄和阻止叶凌霄传信,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战斗。
一真道首不能再忍受。
他一只手直接按住了财神金灿灿的脑门,指峰如山,窜游着黑白两光。混元一气,系果牵因,将无数等待外放的消息都按回。
灭杀神格,只手熔金!
他的手掌在财神的头颅上往下沉,下陷在这尊商道阳神的金身中,在这个过程里,毁灭了数不尽的纷飞的念头。
更有茫茫大地深处窜起黄色的浊流,倏然缠住了金身的双足,缠绕着这尊金身往上攀爬,把金色变成泥色,把黄金变成了黄泥!
神堕矣!
自为泥塑之身,谈何救度众生?
而一真道首的另一只手,也高扬而起,袍袖之中幽幽无限,仿佛吞藏宇宙。便这样一抬手,一翻袖,当即掐住了谪仙的脖颈,锁死仙气云流,使之心神不动!
这只手上浮有青天之幻影,指爪森森绕寒流。
手是镇仙印,指为锁仙钩!
一真道对仙人的研究,或者要比叶凌霄这样的仙身绝巅更深刻。
因为曾经有一个时代的仙人,消亡在他们手中,验证他们关于【斩仙】的种种设想。
“有求必应?”
一真道首的声音依然是淡漠的,绝对的力量差距,令他几乎无视叶凌霄的抗争:“我怎么看你自身难保。”
金身已成泥身。
仙身被锁住仙窍。
世界上最煎熬的囚徒莫过于此般。
他相信叶凌霄再不能够解脱了!
可一真道首在这个时候,却低下了头。
他低着头,有些困惑,有些费解地看着——
叶凌霄举着一只似是无力的手,正抓着他的衣领。
有什么意义呢?
一真道首不太能够明白,而他习惯性地把“不明白”解读为危险。所以他正要加速抹杀的进程。
而叶凌霄的眼睛里,一霎那暴耀起有极灿极明的光,他的手臂一节节裂开,却释放了无比磅礴的力量——
嘶拉!
就这样一把将一真道首的黑衣扯下了!体现出一真道首的风流云绕之身。
黑白两色的道质堆成了山!道纹外显在身周,几如天生。
一真道首在磅礴的力量环绕中,注视着叶凌霄的眼睛,威严如天帝般,只有淡漠的疑问:“为什么还要挣扎,这一切难道会有什么改变吗?”
这种恐怖的注视,直接熄灭了叶凌霄眸中的仙光。
叶凌霄的仙身右臂都消解,仙窍被锁死,仙眸也被磨灭辉光,然后他颤抖着。
他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真的很难抑制高兴的情绪,真的觉得很想笑,他是笑得发抖!
“哈哈哈——我!哈哈!我现在——真的!知道!你是谁了!”
他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巴,怀着永不能磨灭的恨,大声地喊出那个名字:“宗德祯!!!”
此前他根本不曾真正确定一真道首的身份,他在乘槎星汉之上,根本就留了一封空白的信。他作为财神予以拜神者,只是纯粹的财富和祝福——他所有的尝试传递消息的努力,都是给予一真道首的骗局!
用一次次超越极限的拼死的努力,让一真道首以为他真的知晓了真相。让一真道首对自己的身份隐藏,稍稍有那么一丁点放松。
他一次次地在生死交锋里窥探一真道首的轮廓,勾勒心中的猜测。然后在这样一次将死的时刻,扯下那件道衣,完成了最后一步的确认,真正确定了一真道首的身份!
就是这么一点缝隙,一隙之中见宇宙。
此刻他才是真正笃定,不惧于宣声!
玉京山大掌教,当代道门的最高领袖!
一真道首居然是宗德祯?!!
被牢牢禁锢着的孙寅,都感觉自己的心跳如此强烈,强烈到几乎跳出封镇。许多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完全想通!
但……
“知道了又怎么样?”
一真道首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仙身叶凌霄的眼睛,手上一点点地发力:“毫无意义。毫无作用。”
“你的确很聪明,很狡猾,充满斗志——但你太孱弱。”
“真实的力量,不会被虚假的意志跨越。”
“你可以看到我,认识我,了解我,但你什么都做不到。”
他左手按住的泥身已经融化了!
右手掐住的仙身也逐渐僵硬!
而叶凌霄僵硬地张着嘴:“谁告诉你……我已经——送完了礼物呢?!!”
轰隆隆隆隆!
在他的仙身之中,仙窍之内,发出如此激烈的天鼓般的响声!
加之于仙窍的封镇,被无限次地冲击,而竟猛然翻开一隙——
一座无比巍峨、仙光环绕的城池,拔起如万丈高峰,顶在了玉京山大掌教那遮天的手掌下。
势有撑天!
小洞天二十九,宝具名【仙都】!
这是真正由他所拥有,全然由他所把握的洞天至宝。
在这一刻被【百宝】神通催发出远超极限的威能,它作为世间至宝,也真正意义上最大化的阐述了【百宝】神通。
更兼洞天无价,滋益财神!
相辅相成!
可以说,不受限地使用洞天宝具的叶凌霄,才是叶凌霄最强大最极限的状态。
而今他向宗德祯赠礼!!!
仙都以无与伦比的力量,将宗德祯的大手都抬起一隙。
在这个瞬间。
那尊几乎变成泥塑、也几乎彻底融化的财神金身,竟然散发金光点点。是谁如此不吝惜财富,如此不珍重财气,竟予财神无休止的奉献?
叶凌霄抬起他被血色浸透而又交织着金光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无尽遥远的彼处。
“爹!”
“我要吃糖!”
“爹!”
“看我画的什么?”
“爹!”
“我会飞了!”
“爹……”
“你想见我吗?”
几回魂梦中!
叶凌霄眸中噙泪!
“我在今天向你告别!我的女儿!”
“我不曾意想今日就告别,但我一直都在迎接这一刻。”
“我不愿你生下来就背负使命,仇恨也是使命的一种。我要让一切在我这里终结。”
“我不是要把你交给任何人。”
“我不相信有人能比你的父亲更爱你,我不相信有人能够把你照顾得更好。但是青雨,人生总有尽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终点。你已经长大,而我只能走到这里。”
最后的告别闪烁在金芒中。
叶凌霄知道这些言语女儿听不见。
一真道首的力量,封锁了一切传讯的路径。
他只在心中言语,而后看着宗德祯的眼睛。
他的七窍都在流血,可是他看宗德祯看得真切!
在他身后浮现一尊身形如虎豹,首尾似龙状,其色亦金亦玉,肩羽翼不可展,头生一角并后仰的凶恶瑞兽虚影。其名“貔貅”也。
这么多年他如貔貅吞金,积累财富,聚集力量,而此刻毫无保留!
轰隆隆隆!
那巍峨城池竟已在崩塌的边缘,但却在这崩塌的过程里翻天而上,一瞬间横压在宗德祯的头顶,甚至连匡悯也一并笼罩了,投下它恢弘的影子。
云上叶凌霄,今以仙都镇一真!
“你真的是找死!”
一真道首那只被掀开的大手,索性抬起来,掌托仙都!
另一只手则将金光都捏碎,将那金身泥塑彻底捏成了泥垢,而后厌弃地甩开,泥点飞溅在空中:“只是……如此吗?!”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声音里终于显现情绪了。
他作为曾经隋国之主、后来玉京山掌教的宗德祯的那张脸,也终于清晰明确。
的确没什么可以再隐藏。
他亦愤怒于叶凌霄竟敢耍他!以假哄真!
“是啊——只是……如此啊。”
叶凌霄的眸光,此时已有几分涣散。
他的财神金身已经被磨灭了。
他的仙身也奄奄一息。
那摇摇欲坠的仙都中,这一刻飞起无数的仙念。
几乎每一颗念头,都描述着对于一真道的仇恨。
“你这么强大,你在几千年前就已经是大国国主,你也执掌玉京山几千年。”
“一真道更是长存万古!”
“我,这样一个我……我唯一能做的是什么呢?”
“让人知道你是谁啊!”
“让人看到你宗德祯!!”
“什么天下皆幻永生一真,不过是阴沟里的臭老鼠,何曾胆敢走在阳光下!!!”
“死来!”
无尽的仙念彼此配合,互相容纳,在巍峨的仙都之中,迅速搭建起一座仙气氤氲的宫殿。
昔日闾丘朝露以如意仙宫得道,后来一切都被抹去,叶凌霄从无到有,重建如意仙宫,却将此仙宫,建设于【仙都】之中!
从不敢显于人前,如今亦向宗德祯奉献。
此刻镇压一真道的,是他的仙都洞天,亦是他的无上仙宫!
仙都的崩塌都被止住了!
沛然难御的伟力,叫匡悯都下意识地几步退撤。
“你的确一再出乎我的意料。”宗德祯仍然有心情做出点评:“但凭此就想挑战我,恐怕还是不够。”
他的手臂只被压下来一寸,而又上举三寸!
绝对的力量差距,让他能够掐死所有变数,把握一切在局中。
“不……已经够了。”
叶凌霄却这样说。
在这一刻,仙都再次崩塌,而仙都里的宫殿却极致闪耀。
无数仙念穿梭在其中,无数仙影绕之而飞舞。
万方传瑞,仙乐大鸣!
这是一座真正的完整的如意仙宫,比之仙人时代的巅峰,亦不遑多让。
当它第一次完整地展现力量,诸天万界都为之而欢呼震颤。
有一种古老的力量,仿佛自冥冥中醒来。
已经消逝的时代,仿佛于今又重临!
而在现世诸方,天外各界,陆续有不同的声响。
镇河真君姜望,正悬立于星穹深处,眺望无尽宇宙,有关于叶凌霄的线索,正不断的向他汇聚,逐渐清晰而明确——
但在此之前,他体内忽而黄钟大吕。
他身后倏然浮现一座云雾缥缈的仙宫的虚影!
白白胖胖的白云童子,就在那仙宫顶上,手提小剑,威风凛凛,此宫仿佛穿梭万古的呼应。
云顶仙宫也!
在幽冥世界深处,旗帜张扬,兵煞滚滚,而有一座形制冷肃的仙宫,倏然穿兵煞而上,横于此界之中。
此兵仙宫也!
在茫茫海域,幽冷的孤岛,锁链哗啦啦之声,横摇于世。一座霸气威严的仙宫虚影,跃然于高穹。
仙宫之中,睁开一双略显迷茫、渐散为浓烈好奇的眼睛!
是名,霸府仙宫!
又一座幽森森的祭坛,祭坛上碧光流荡。倏然碧光一闪,一座人形宫殿的虚影,张扬于天。
祭坛上坐着的清俊男子,一时仰眸,不知何言。
此宫名为万仙宫!
在那陨仙林深处,两道正在疯狂逐杀的伟大身形,倏然显现。其中一道极尽风流之身,身外骤然浮现一座残破废墟,可其间百兽奔走,万鸟飞集!
此即驭兽仙宫!
一片安宁净土,缤纷在春时,是桃源之洞天。
骤于此刻,仙殿虚影显现,其间俊男美女,妙舞欢歌,使人一见而忘忧。
其名,极乐仙宫!
在那西极之处,身穿大秦侯服的男子,表情玩味地看向玉京山方向,而抬起手来——
掌心一座滴溜溜环转的小巧仙宫,光影变幻,因果交缠。
此即现世很长一段时间里独具完整、独有巅峰的因缘仙宫!
而大风大雪之中,身着龙袍的君主,一步步登山而去。
在此君王身后,浮现一座冰雪所结的宫殿。
凛冬仙宫,于今复现!
这一刻,八方六合,诸天万界,都听到同样的一声。呼唤近古,鸣彻人心。
它是一个时代的回响,贯穿了历史长河而鸣奏。
此为九宫天鸣!!!
这是时代的力量,在仙宫间传递。
所有仙宫之主,尽知一真道首之姓名。
“朕知道了!”洪君琰开口吐出这四个字。
“叶阁主,久疏问候!本侯敬你这一杯。”许妄遥遥举杯。
“好,好个宗德祯!”
“太有趣了哈哈哈!”
“有意思!且看玉京山如何解释!”
那穿梭于瞬息、贯穿陨仙林的风流身影,抬手抖出一支凤羽。
此羽倏然而张如天幕,直落玉京山,立成凤凰天碑,镇压一方——“给个交代!”
……
仙宫时代覆灭,仙宫传承残缺,可求道问仙的意志不曾断绝。
在当今之世,仍然存在着不同的仙宫之主,他们有的根本不再倚仗仙宫力量,有的仙宫未能修复完整,有的从来都将仙宫隐藏,此刻也或而言语,或而缄默。
可是他们都知道了宗德祯的名字,知道了宗德祯的身份。
而宗德祯绝无可能将所有这些仙宫主人都抹去!
在所有仙宫主人不同的态度中,唯独一袭青衫身影,倏然从圣楼之巅跃下,用力之剧,几乎带起星光的塌陷!
他极速向仙宫所感的位置飞去,诸相归身,恐怖的力量撞出一个又一个空洞——
在那一手遮天之世,宗德祯身上的尊贵白袍已经清晰。
他那威严的面目也自此明确。
他那极其难看的表情,也这样明确着。
像是一支画笔,为他勾勒,且不许他再擦去。
四千年苦心谋划成泡影!
此刻他几乎要宣泄他无穷的力量,他的力量被他的愤怒所驱赶。
可是他面前的叶凌霄,已不能承受再多一分。
财神已陨,谪仙归天。
在这一刻,他的仙身急剧地僵硬。
他就这样死去。
可是他咧开了嘴,最后绽放的是一个染血的、如此英俊的笑容!
我自在矣!
“如来永不属诸烦恼之所系缚。故曰自在。”
他也永不被烦恼系缚了!
此世自在者,不止如来!
我一直要的都只是一个公平,一个清白!
本来已经写不动了,半夜又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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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彩蛋:财神掌下的念头数,是截止到完稿之前,“拜我有钱”那四个字的评论数。
财神记着你们,要给你们发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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