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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袁大家?*”谢不为微微蹙眉,不管是在原书开头剧情中,还是原主记忆里,都未曾提及过这个袁大家。
李嬷嬷善解人意,娓娓详道:“袁大家是孝穆袁皇后的亲妹妹,十三年前袁皇后崩,袁大家便入含章殿代掌皇后玺印,抚育太子与永嘉公主,并教习内廷嫔御诗书礼仪。”
谢不为蹙眉未展,指腹细细摩挲着袖箭上的花纹。
在古代,姐姐死后妹妹继为续弦之事实为常态,并不稀奇,但听李嬷嬷的意思,袁皇后的妹妹袁大家却并不是入宫为今上继后,只像是代为履行袁皇后职责。
“这个袁大家怎么不是第二位袁皇后?”
李嬷嬷微微一笑,续道:“当时袁大家已有夫家,皇帝与汝南袁氏都盼其与夫和离入宫为后,但袁大家实不肯从,僵持不下,还是太傅从中斡旋,袁大家才愿意和离入宫,可仍不肯为继后,只代掌孝穆袁皇后之权。”
这里头怎么还有叔父的事?
谢不为有些讶然,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即使魏朝国母必须出自汝南袁氏,但也不必非得是袁皇后的亲妹妹吧,只要新皇后也姓袁不就行了?
更何况袁大家还已嫁了人,本也不愿和离入宫,何必强人所难?
他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李嬷嬷是有问必答,“因为当时整个汝南袁氏中,唯有二女。”
“唯有二女?!”谢不为脱口接话,“怎么会只有二女呢?汝南袁氏也并非子息不丰的家族啊。”
李嬷嬷亦作怪哉,“是,汝南袁氏公族蕃滋,支叶硕茂,可偏偏生不出也养不活女公子,袁氏女疏且多早夭,可真是怪事一桩。”
谢不为想到了什么,“那当今太子已冠却还未有太子妃,便是因现在袁氏无女?”
李嬷嬷摆首,“倒是有一女,可才将将五岁,听说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灾,即使金尊玉贵地当成未来国母养着......”她一叹,“谁知道能不能活到及笄呢。”
谢不为略颔首,不再追问,转而提及召见一事,“那袁大家可有说为何召见我?”
还不等李嬷嬷应答,阿北先行插话,颇为高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六郎救了永嘉公主,袁大家这是要当面谢你!”
谢不为并未赞同阿北的观点,仍是等着李嬷嬷的回答。
而李嬷嬷也微微皱起了眉,“内臣来传,只说袁大家要见六郎,未曾提及缘由。”
谢不为也不意外,若只是因他救了永嘉公主之事,其实并不需召他入宫,毕竟内廷不便让外男出入,只送些赏赐来以表谢意便足够。
这般郑重召见,定是袁大家有非见他不可的原因。
“那便走吧。”谢不为不再耽搁。
慕清与连意也表示跟随,便由他二人在外驾车,而阿北则是头一次跟着谢不为坐在了车厢中,正左顾右盼新鲜得很。
谢不为有意了解昨日他失去意识之后各种详具,便一一向阿北问到
。
阿北稍捋思路,“昨日在山下找到你和永嘉公主之后,众人发现永嘉公主并无大碍,但六郎你却昏迷不醒,当时我实在惊慌,不敢一人带你回府,还是太子亲自将你送了回来,也派人传了消息去南郊,五郎便赶了回来照顾你。()”
“至于为何大家都知道六郎你会没事,是因为太子将他的赐福丹药给了你啊。这赐福丹药乃是国师赐给每一位太子的丹药,有保命之效,据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将人救回来。可世上也仅此一颗,即使皇帝不曾用过此药,但当太子定下后,原本那颗药便会再无功效,故每位太子都不会吝于使用此药,毕竟留着不用才是可惜。?()?[()]『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谢不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赐福丹药,略有不解,“既然这么珍贵,即使世上只会存在一颗,但太子还未继位,他也应留给自己以备不时之需才是。”
说到此,阿北有些激动,颇为不忿,“当时大家都看见了,若不是六郎你以命护着永嘉公主,公主早就死了,哪里还留得了一口气等太子的丹药救命,况且六郎当真也只有一口气在了,六郎你是为公主挡了死劫,太子又十分疼惜公主,于情于理他都应当将这个丹药给你!”
谢不为并不十分认同,“哪来什么情什么理,天家何曾需要讲情理?”
阿北却还是有底气,甚至有一种与有荣焉之感,“若是寒门庶子便也罢了,可六郎你可是我们谢家的六郎,若是因救公主而死,太子还见死不救,主君与太傅还有五郎都不会轻易罢休的。而当时,确也是五郎提出的,要太子将丹药送来。”
这下反倒是谢不为愣住了,不管这个世界中世家门阀与皇权究竟有何利益博弈,但谢不为不曾想过,竟是谢席玉开口向萧照临要来了丹药。
谢席玉不是盼着他死了最好吗?
阿北察觉到谢不为有些不悦,便赶紧换了话题,“话说六郎,你是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呀?当时你骑马去救公主,可把我吓坏了。”
原主在会稽庄子的十八年里不曾接触过马匹,而在京城的一年中也对御礼无甚兴趣,自然是不会骑马的。
但谢不为在现代是有学过马术的,倒也不是特意去学,而是谢女士当时正在准备一部武侠电影,需要谢女士掌握马术,而那时他正在暑假,谢女士就干脆让他陪着一起学了,也没有想过当真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要救公主,我也没想到上了马便会骑了。”谢不为随意搪塞道。
阿北显然信以为真,还有些崇拜凑近谢不为,咧着嘴笑道:“六郎你可真是聪明,方才也是的,看了一眼袖箭便会用了。”
外头还在下雨,空气实在黏湿,在车上谢不为浑身并不舒服,略略应付几句之后,便靠在锦榻上阖眼小憩。
等到了宫门,阿北叫醒谢不为,他才勉强好受了些。
谢不为跟随前来引路的小黄门,穿过道道宫门,大约行了快一个时辰,才到达含章殿。
甫入含章殿,便让谢不为有些惊讶。
()这含章殿完全没有谢不为想象中皇后宫殿的华贵模样,反倒是朴素至极,无甚装饰便罢了,入眼正殿之中,竟摆放着一架织布机。
而织布机后正坐着一身穿素衣的老媪,头发花白,面上皱纹深陷,明明应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却显得老态龙钟,生生像是年近花甲。
不过,即使此老媪正如寻常仆妇一般忙于丢梭推筘,可还是掩不住动作中的凌厉之势,仿佛并非经纬布匹,而是在纵横捭阖。
而这,便是如今代掌皇后玺印的袁大家。
谢不为款步来到织布机前,先行对着袁大家躬身施了一礼,“见过袁大家。”
但袁大家并未急着应答,而是将手中一段布匹织好卸下之后,才将目光从纺线间移出,落在了谢不为身上。
她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扫视着谢不为,过了许久之后,才淡淡应了声:“坐。”
谢不为如言跪坐在了织布机前摆好的席榻上,隔着织布机上的经纬机扩,迎上了袁大家的打量的目光,并未任何怯却之意。
殿外的暗淡的天光有些沉沉,加之织布机上复杂构造的遮挡,谢不为并不能看清袁大家此时面上的神情,只能略微感觉到,袁大家对他似有满意之意。
但,究竟在满意什么?
袁大家默然许久,谢不为也未出声,殿内便陷入了一片奇怪的静谧之中,唯闻檐下细雨滴答之声。
蓦地,袁大家拿起了梭子,再次放在了纬线之上,麻线掸震,发出轻微的响,率先打破了室内的静谧,“我瞧着你倒不似传闻中荒唐。”
谢不为有些拿不准袁大家此话之意,只低低应了声。
袁大家复垂首,将经线放在另一头,双手翻飞,谢不为面前的机器开始“哐哐”作响,“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要见你。”
谢不为看着袁大家熟练的织布动作,不卑不亢地答道:“是与永嘉公主相关。”
袁大家轻笑一声,“不错。”她陡然停下了动作,抬眸凝着谢不为,“我欲将永嘉公主出降你们陈郡谢氏,而你,便是现在最好的人选。”
谢不为稍有不解,眉头略动,但不等谢不为发问,袁大家便续道:“你并不需明白此中原因,你只需知道,只要你尚永嘉公主,仅凭汝南袁氏一族之势,明岁此时,你便可入凤池台掌三省权柄。”
她一顿,添道,“我保证,谢家五郎将远不及你。”
谢不为在此时莫名想起了昨晚谢席玉说的那句“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禁眉蹙成山,一种失去掌控前路的无力感猝然充斥心间,他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就连语气都有些生硬,只勉强保持了礼仪。
“多谢袁大家抬爱,不为自知配不上永嘉公主,并不敢攀。”
袁大家像是没有注意到谢不为话中生硬一般,反而和蔼了面色,“你既愿以命救主,我自是相信你是个好孩子,能善待公主,至于其他的,便不需你来考虑,我会为你们安排好一切。”
谢不为不信袁大家听不出他并非自谦之语,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便干脆直言,“我不愿尚主,而公主亦不会愿意,还请袁大家收回美意。”
袁大家面色顿时一沉,“我召你前来并非征询你的意愿,到时公主明白我的苦心之后也自会同意。”
她语有一顿,似有威胁之意,“谢不为,我并不想将此事办得难看,你最好不要忤逆了我。”
谢不为向来吃软不吃硬,倒真的反诘一句,“若我还是不愿呢?”
袁大家轻扣了一下织机木梁,殿门应声从外而闭,暗淡的天光被绝在外,殿内登时彻底陷入昏暗。
“那就等你与公主的婚事定下,再出我这含章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