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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你爹的命好……李青暗暗感慨,突然有些心疼那个自私,傲娇,还矫情的朱厚熜来了。
懂事的孩子总是吃亏,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这种话朱厚熜常说,虽然矫情,却也是事实。
李青一时有些感伤。
头一次真正对朱厚熜有了亏欠感。
「先生,您怎麽了?」
「没什麽。」李青提起围裙擦了擦手,掏出一个红包,「拿着。」
朱载壡怔然,「给,给我的?」
「嗯。」
「谢谢,谢谢……」朱载壡也说不出什麽抒情之语,激动地接过,眼眶泛红。
浓浓的归属感,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先生,您跟传言中的一点也不一样。」朱载壡由衷道。
「传言中的我是怎麽个样子?」
「霸道的权臣!」朱载壡脱口而出,紧接着就后悔了,忙补充道,「可事实却不然,你还,还……」
「还挺像个人的,是吧?」
「对!」苦无切合词汇表达的朱载壡大点其头,随即又觉这样形容虽非常贴切,但不合适,讪然道,「准确说,是挺有人情味儿,一点也不冷冰冰。」
李青笑了笑,「干活儿吧。」
「哎。」
…
今日的饭菜格外丰盛,六荤四素两汤,色香味俱佳。
接着,几人正式拜年,李青发红包……
热闹一阵儿,开始吃喝。
过年嘛,不外乎吃吃喝喝。
窗外不知何时下了雪,扑簌簌轻微细响,为喜庆似火的家宴,更添了几分温馨,屋外冰天雪地,屋内红红火火……
饭足微醺之后,聊着一些没营养的话题,舒心又安逸。
夹杂着不时响起的放炮声,更是年味十足……
感觉还没怎麽过,李青的『大年初一』,就这麽过去了。
家宴散时,雪还在下,下了一整夜……
次日清晨早起时,都半尺厚了。
李青挎着装满祭品的竹篮,从檐下一跃至门口,去栖霞山讲积攒许久的故事……
…
之后的日子,年味儿犹在,却淡了几分,朱厚照丶小宝丶李信也常来,待的时间却都不长,最黏他的小宝,也不吵着跟他一起住了。
这也让李青有大量的时间,帮助小雪儿修行真气。
可真气又能让一个人多长寿呢?
李雪儿很早就不年轻了,早就是个小老太太了,小目标可不小。
眨眼,就到了吃元宵的日子,吃过元宵之后,年味儿就更淡了。
李雪儿逐渐忙了起来,李信也不再清闲,朱厚照从没袖手旁观过,也积极参与其中,还留出时间教小宝数学,朱载壡有了为之奋斗的事业,整日拿个小册子,写写画画,主打一个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李青尽收眼底,为他们开心,有的忙从不是件坏事。
只是他自己,却不怎麽开心。
忙的时候疲倦,闲的时候空虚。
寻思着教一教小宝心学,小宝却以自己还小,以后有的是时间学心学为由,让祖爷爷多帮帮太姑奶奶,称自己要将重心放在数学上,还炫耀朱爷爷的『鸡兔同笼』都难不住他了。
小孩子很懂事,大人也懂事,李家人都很懂事,一点也不让人操心,可不被需要的感觉,却不怎麽美好。
偶尔没人的时候,李青也会念叨两句,跟朱厚熜似的……矫情。
恶劣的气候并没有改善,冰寒极长,春暖极迟……临近春末,才有了明显暖意。
当初严嵩等人谏策,让杂粮成为主粮,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主食,时下,效果极好。
可当李青真正去了解之后,才知道并非如此,百姓不是遵从朝廷国策,只是单纯的有忧患意识,只是单纯的怕饿肚子,才选择种高产的粗粮,并以此为主食。
恶劣的气候让百姓不得不妥协,不得不舍弃一定程度上的口腹之欲。
不过,随着工商业的兴旺,一些个娱乐性的精神享受,填补了缺失的『幸福』。
人是情感丰富的动物,对精神享受的追求,犹胜于生理享受的追求。
这并不奇怪,就像李青上学那会儿,宁肯馒头就水,也要省下钱去上网打游戏。
当然了,理儿是一个理儿,性质却完全不一样。
在物质丰富的时代,李青那样做是没苦硬吃,是傻,时下百姓如此,却非是傻,只是苦中作乐。
知足常乐,这没什麽不好。
在有限的资源下,去享受自认为更多的美好,没什麽不好。
百姓没饿肚子,百姓也不觉得日子苦,这就够了,好与不好,也不是李青说了算。
若按后世的幸福标准,那大明的盛世就是个笑话,甚至极端一点,就是个地狱般的生活。
可事实上却是,哪怕气候恶劣之下的大明百姓,也要比前朝,前前朝,前前前朝……要好,要好太多。
时代如此,容不得太贪心。
三月初,送去京师的奏疏有了回信。
朱厚熜没多说什麽,只是说会修丶要修,但要好好考量一下,李家可先行准备,待准备差不多了,再递送奏疏进京,届时,朝廷会出台相应国策。
李青知道朱厚熜要面对的压力,自不会再强求苛责,只是让李雪儿按照朱厚熜的要求去做,等朱厚熜平衡好之后,再一鼓作气。
李雪儿满口答应,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铸造速度。
百日之期越来越近,李青却觉得自己好似什麽也没做,有种虚度光阴的罪恶感。
其实,他做的也不少了。
这麽长时间的帮助李雪儿修行真气,李雪儿的精神状态,健康状态,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提升,还给李家小辈儿们炼了各式各样的丹药,甚至朱厚照媳妇儿都得到了关照……
这一大家子,都没少得实惠。
时光悠悠,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不知不觉间,春日尾巴消去,夏日微微冒头,李青也到了离开的日子。
对于李青的离开,这些人都习惯了,就连小宝,也只是情绪低落,没有难过的哭鼻子。
夕阳西下,李青背对着众人往前走,摇着手背,影子一点点拉长……消失在夕阳馀晖最盛处。
众人凝望许久。
小宝低落道:「祖爷爷还是走了,也不知道下次过年能不能回来。」
朱厚照笑道:「你还有好多个过年呢,有的是时间。」
「可你们……」小宝及时住了口,低下脑袋,满脸失落。
朱厚照哈哈一笑,道:「俺们是老了,可总不至于过个年就死吧?总有再见时!」
顿了下,轻声道:「他也老了,他早就老了,会越来越恋家的,只要有空,他一定会常回来看,这可不是洪武永乐朝那会儿,那会儿他还年轻,还年轻气盛;也不是宣德朝至正统朝那会儿,那会儿他几乎失去了所有……可这会儿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啊?」
「这会儿有了你,有了我,有了你太姑奶奶……」朱厚照摸着小家伙的脑袋,满脸的慈祥,缓声说道,「这会儿啊,他又有家了。」
「又有家了……」
小宝缓缓点头,由衷道:「朱爷爷,您真智慧!」
「哈哈……是吧?我也这麽觉得。」朱厚照笑得开怀,臭美的不行,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独生子,狷狂不羁的年轻人。
只是深邃的皱纹,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相处这麽久,朱载壡对朱厚照的身份来历,也有了大致的猜测,轻声说:「大伯,您……真是太可惜了。」
他是因为没本事丶没能力,而大伯却不一样,真的有能力做一个明君,圣君……
朱厚照默了下,轻轻摇头:「我性格不行,我的性格注定了水火不容,你爹更好,更优秀。」
小宝装作什麽也没听到。
李雪儿丶李信也沉默不语。
这件事,难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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